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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 ...

  •   “殿下想我怎样呢?”

      我希望你一辈子,平安喜乐,无忧无虞

      我希望你,大概不要嫁给我

      我希望我,不要这么执念的去寻你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罢了,过于执念的,带来的只有灾难

      李承泽抱着温姩,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望着这漫天星辰,他是没有资格站在这星辉满熠的穹顶之下的,他也不奢求,如果,没有遇见她。

      一阵风刮来,将那古老的杨树上的麻雀惊起,拍拍翅膀扑棱着随着夜幕上划过的流星低低的飞走了,天气有些闷,空气里泛着潮湿的味道。

      如果有老人家在的话,他会告诉你

      快要下暴雨了。

      -

      远处传来闷雷阵阵,温念握着手里的伞,但还是走快了些。

      傍晚的马路上人流量还不是很多,没有到晚高峰的时候,有放学的小学生成群结队的举着小旗子穿过马路,叽叽喳喳的嬉闹着。

      温念想着那张写着“歌尽桃花扇底风”的古旧纸张,也不知查验的怎么样了。

      她托在B大学考古的朋友用仪器鉴定一下元素衰变期,她是真的好奇,这张从老爹口口声声说是清末的花瓶里滚出来的纸,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今天终于要去取了,温念站在B大的门口深深吸了口气。

      打算抬脚迈进去的时候,被一群举着旅游团旗子参观游学的孩子们绊了一脚,踉跄了两步,“哎呀对不起,你小心一点哦姐姐。”

      -

      街道上满是游彳亍的学生。

      他们举着“坚决反对汉奸汪伪政府”,唱着毕业歌浩浩荡荡的行走于在街道上。

      游彳亍的队伍走到了清音阁那块儿,闻廿刚从楼里出来就被眼尖的学生揪了出来。

      “那不就是那个戏子,明天要给日本人唱戏的那个!”

      “汉奸!卖国贼!”

      “国之不国,你还有脸唱!”几个冲动的男生抓住闻廿的手腕就要把她拽到大街上,有人甚至冲上前啪的一巴掌甩在闻廿的脸上。

      闻廿被打的一个趔趄,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脸上火辣辣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又被学生推搡着扯拽着推到路中间去接受众人的扌比斗,她搭在肩上的兔毛小披肩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被扯了下来,旗袍的盘扣也掉了两颗,眼看着就要被推到高台上,突然有人拽了她一把。

      是俞浩飞,他一手揽着闻廿一手开了车门把她塞进车里,飞快的说了句开车,驾驶座上的管家踩了油门开出街道。

      “委屈你了。”俞浩飞脱了外套披在闻廿的身上。

      她看着俞浩飞缓慢的眨了眨眼,攥紧了他的手,“为了抗战胜利。”

      俞浩飞笑了,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为了抗战胜利。”

      -

      说我痴狂疯魔都罢了,碧血一腔投洒这九州华夏

      -

      “殿下,殿下醒醒。”温姩抚了抚李承泽的脸颊。

      竟是睡着了。

      李承泽支着下巴撑在桌案上,缓了缓神,定睛看着眼前的妻子,“何事?”

      “小范大人来找您了。”

      李承泽轻笑一声,应着知道了,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院子里有棵银杏树,这几日到了季节,金黄的叶子扑簌簌的落了满地,他恍惚间想起有个人,曾经笑着对他说。

      “你看,这银杏树多漂亮呀。”

      -

      “胡楠你看,这银杏树多漂亮啊。”

      胡楠点了点头,拿起相机,咔嚓一声,把小姑娘和飘落的银杏叶定格在同一个画面。

      -

      “咔嚓。”

      “好了,小少爷。”照相馆的人从相机的幕布里伸出头来。“您明天来取就好了,我加急给你洗。”

      俞浩飞点了点头,牵着一旁闻廿的手,“想去哪?”

      “我们干地下工作的是不能随便留照片的。”闻廿踮了脚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

      “我自是知道。都这时候了我就留一张当纪念还不行嘛。”俞浩飞笑了,捏了捏闻廿的鼻尖,“明天我来取的时候就把底片给毁了。”

      闻廿点了点头,“一切都准备好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

      -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银杏吗?”

      胡楠摇了摇头,看着身旁闭着眼笑着的小姑娘。

      “因为啊,我小时候从我们家的阳台,能看到对面跟我们隔了好几条马路的一栋房子,那栋房子的窗户每次到了傍晚的时候金黄金黄的,就像童话里描述的皇宫一样。甚至比我家院子里的银杏树还要漂亮”

      “然后有一天啊,我放学之后,挤了两个小时的公车,终于到了我梦想中的金碧辉煌,这才发现,那只是栋破旧的老房子,只是夕阳打在窗户上,反射出金黄耀眼的光芒罢了。”

      “我失落的回了家,再次看到我家的那棵繁盛而又美丽的银杏树,这才明白。”

      “人啊,总是会因为远方的期待,而忽略眼前的风景。”

      “有时候,这些期待,甚至是虚幻的。”

      “可人总是就这样,傻傻的,舍弃了眼前的最爱,像个疯子一样去追求那个,假象。”

      -

      我也很傻,明明上一次失去过你,而这次,还要偏执的追逐假象。

      -

      李承泽转过身,捧了温姩的脸,珍而重之的,吻了吻。

      “阿姩,你要好好的。”

      他皱了眉,一遍一遍的看着她,想要把她刻进心里,刻进骨子里。

      因为这一次,他大概,又要失去她了。

      “殿下,殿下……”

      温姩攥着李承泽的手,眼泪落在二人交叠的双手上,“我去求求父亲,我去求求小范大人,阿泽,阿泽你不要这样……”

      李承泽摇了摇头,“没用的。阿姩。”

      命运把他带上赌桌,让他以命相搏,可现在他后悔了,累了,仅有的筹码只是他所剩无几的生命,亡命的赌徒又该如何走下赌桌。

      只是李承泽啊,他用这剩下的筹码买了份保险。

      保他爱的人一辈子,平安喜乐,无忧无虞。

      “阿泽,阿泽,你不要这样……”温姩眼睁睁的看着李承泽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将她推回房间,迎着日暮离开。

      -

      我这一生从未聪明过,希望这一次,不是愚蠢的

      -

      温念攥着那张查验报告匆忙的向胡楠的店跑去。

      那上面清楚明白的交代了,这张纸,是民国三十三年左右的,复原了上面的其他文字后,温念清楚地记得同学兴奋的摇着她的肩膀。

      “温念,你发大财了!这是一张戏票,民国三十三年的戏票!是当年上海滩的大角儿啊!”

      温念的脑子乱哄哄的,闻廿?温念?她到底是谁?

      她绕过一个路口,抄了近路从一个巷子里走。

      刚刚下过雨的巷子,青石板路湿漉漉的,还带着新冒头的有一层青苔。

      温念突然顿住脚步。

      -

      1944年1月北平南锣古巷

      “哎呀,你带我来这干什么。你这是违反组织纪律。”闻廿拉住拿着相机一脸兴奋的俞浩飞。

      “这是你的家乡,我带你来看看。”

      “你查了我?”

      俞浩飞点了点头,有立马并了四个指头放在头边,“我发誓,我就是想带你来看看,才偷偷跟组长问了几句。怕你想家。”

      “你这人,真是的!”闻廿嗔怪着他,却还是看着四周熟悉的街景湿了眼眶。

      当年家族落魄,从北平一路南下,漂泊流浪到上海,学了戏,成了角儿才算是站住了脚。

      “哎呀,快跟我来。”俞浩飞牵了闻廿的手,两个人在巷子里跑起来,风吹起闻廿的围巾,睫毛上被冻得结了晶莹的霜花,好看极了。

      俞浩飞停下来,捧了闻廿的脸颊,吻了吻她的眼睛。

      “等有一天胜利了,我带你回家。”

      “好。”

      -

      这一身好风光啊,都付与山河也不枉人世来一趟

      -

      温念回过神,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

      她掌心,似乎还留着俞浩飞手里的余温。

      她咬了咬牙,跑起来,她要去找胡楠问个清楚。

      温念跑出巷子,是个十字路口,对面就是胡楠的店,她慌里慌张的,没有看信号灯。

      耳畔是高分贝的喇叭声,是众人的尖叫声,是小孩的哭声。

      她的记忆,到这就有点断片儿了。

      只是她听到路边的老太太拿着收音机在听戏。

      那戏里唱着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于他人”

      “藩王小丑何足惧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闻廿一个回头,眸光精亮,勾了唇一个涮腰将手中的长枪扔了出去,那长枪穿过脖颈,把那长谷次健狠狠地钉在椅子上。

      枪声响起,台下一片慌乱。

      闻廿扯了台上的帷幕,接过俞浩飞扔过来的枪打死了一个冲过来的日本兵,冲一旁正在射击的陈静吼道,“陈静,带他走!”

      陈静点了点头,一把扯过俞浩飞就往门口带。

      “你干什么!陈静!闻廿!你们干什么!”

      俞浩飞慌了,他们这次的行动是要炸了日本人埋在清音阁地底下的细菌武器,可闻廿从未告诉他要怎么炸。

      他回过头,看到闻廿笑了笑,转身向台后跑去。

      “闻廿你给我回来!”

      -

      “陈静,我求你件事。”

      “你说。”

      “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带浩飞走,一定。”

      -

      滔天大火炮火纷飞的轰鸣声里俞浩飞送的那块匾掉下来

      金漆的“天下风流”四个字被烧成了黑色

      街上游行的学生只是听到了一声轰响,她们顿了顿,挥舞着手里的横幅旗子继续呐喊他们的口号

      呐喊吧,呐喊吧

      把我没说出的话都说出来吧

      我在这尘土里,和你们一起,等着

      等迎来黎明的那一天

      1944年4月13日

      清音阁爆炸,上海名角儿闻廿丧命

      -

      “阿泽……阿泽……”温姩颤抖着手擦去李承泽嘴角的黑血。

      李承泽抬了抬手,体内的剧毒已深入五脏六腑,他终究还是触不到他的温姩了,再也触不到了。

      “阿泽……你真傻啊…….”温姩哭着,拉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感觉到了吗,我有身孕了……”

      李承泽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他笑了,一如当年那个晚上,他覆上温姩的手,说着,“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妃了。”

      “好好……活着…..”

      原谅我不想跟你说什么说再见

      因为我知道,这就是永诀了

      -

      殿下希望我怎样呢

      我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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