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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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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色沉沉，笼罩城市上空的阴云直至日落西山也未散去。昏黄破败的路灯下，唯余两三只趋光的飞蛾盘旋着。
少年独自走在无人的小路上，捧着厚厚的课本，耳机隔去了冷风凄厉的呜咽。
滋啦滋啦，早因风吹雨打而脆化的绝缘层闪现出火花，灯光忽明忽暗，如同摇曳的蜡烛。
不知停歇的蛾虫仿佛也察觉到什么，狼狈地四散开来，半人高的野草簌簌生响，像是有谁在低低哭泣……
他摘下了耳机。
少女背立在路灯阴影下，漆黑的发丝遮住她的面容，只露出惨白的皮肤和鲜红的唇。
滴答，滴答……
暗褐的液体濡湿了袖角，随着少女的动作坠溅成点点血花。她缓缓转身，幽幽笑了起来，露出血迹斑斑的前襟。
“我的衣服脏了，你的能给我吗？”
少年合上课本，神情淡漠。
“你吵到我背单词了。”
2.
鬼的职业生涯惨遭滑铁卢——虽然她也是初次吓人，不太熟悉业务。
不过蔺清致也非平常人物，面对女鬼恐吓也能面不改色，甚至嫌她吵重新带上耳机。
眼里只有英语的书呆子。
鬼怨念地缩到路灯下，画着圈圈连连念叨。
“你在干什么？”少年清冷的嗓音带着迟疑，“刨坟吗？”
“你才刨坟呢！”她气得朝他扬了把土，“诅咒，诅咒听过吗？”
“怕了的话就躲远点，诚恳认错喊声鬼大爷，我还能考虑考虑要不要饶了你。”
“你是女鬼……吧？”他目光在鬼一马平川的胸膛停顿片刻，看见灰色的百褶裙才笃定起来，“诅咒这种意念的产物根本没用丝毫科学依据。”
“你都碰到我了还谈什么科学。”鬼没好气道。
“也是，”蔺清致推了推眼镜，“可我家附近好像有座道观，从前是不信的不过既然鬼都存在，那么……”
道观？鬼想起斜南方隐隐传递着震慑意味的建筑，她只是个道行不足两月的新鬼，要是碰上那帮家伙的话……
“大爷，小鬼有眼不识泰山，饶命！”
3.
“你干嘛老往这跑啊？”鬼翻了个白眼。
蔺清致真乃神人也，若说初次是因为胆大无畏也罢。可这接连几天，他都准时到达，二十一时，蓝牙耳机双肩包，风雨无阻。
要不是相信自己的记忆，鬼都要以为她迷糊间和对方做了什么约定。
“风水好，安静，适合学习。”少年视线紧锁着课本，余光都没分过半点。
“都有孤魂了，还风水好，”鬼小声嘟囔，“你要是算命的肯定得亏死。”
蔺清致没搭理她，鬼瘪瘪嘴，不打算自讨没趣。她忽然皱了皱鼻子，褐眸登时亮了起来，“你带吃的了吗？”
少年翻页的手顿了顿，低敛的睫毛长且直，投下小片阴影，“嗯。”
她眼珠滴溜一转，笑蔷如花，“能分我点吗？我自打有意识起就没吃过饭，都饿两个月了。”
鬼捂住肚腹，如果忽略虚化的脚踝当真是个清秀少女。她可怜兮兮道，“我饭量很小的，一口，就一口。”
“……不能。”
”那我就不客……诶？”鬼没料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惊异地瞪大眼睛。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蔺清致没注意到指甲深陷掌心，径自提起背包，将两人份的便当都倒入了灌木丛。
“植物的肥料，你也要吃吗？”
“……不了，绿化环境鬼鬼有责。”
4.
“还是你啊。”
冰凉的气息喷撒在蔺清致的后颈，细软的黑发拂过他的锁骨，激起阵阵酥麻痒意。少女模样的鬼咯咯地笑了起来，“被我吓到了吗？”
蔺清致不适地后退半步，缓缓放下捂住后颈的手，声线中不带半点慌乱，“你想得太多了。”
一如既往的无趣。
鬼撇嘴，及膝的百褶裙以反牛顿的方式贴服在身上，她索性翻了个身，保持原姿势漂浮在空中，“不是说了别来了吗？这的鬼可不都像我这么友善，隔壁水底那阿姨可是见一个拖一个。”
“我不去那边。”蔺清致插上耳机，翻书、闭眼、念词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的操作让旁观鬼忍不住发问，“你在做什么？”
“学习。”
“……”您还真把这当图书馆了啊。
“你身上的血呢？”蔺清致疑惑道，“前两天还在吧？”
“嗯？”鬼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前襟，雪白无垢，崭新如初。她豁然顿悟，“你说这个啊。”
“那是番茄酱啦，”鬼不好意思地挠头，“吃炸鸡的时候不小心弄到衣服上了。”
“鬼也能吃东西吗？”
“当然，不然昨天我干嘛低声下气求你，”说到这鬼就来气，“虽然不能直接吃，不过能尝尝味道。”
当时她心想不能浪费难得打算吓吓人，谁知就碰上蔺清致这另类。
“估计是挥发完，所以消失了。”
“不过那个炸鸡真是，”鬼咽咽口水，“又酥又脆，表皮金黄，肉嫩多汁，不配酱都……”
“炸鸡？”
“路人掉的，”她从炸鸡美梦中清醒过来，警惕地瞄着黑发少年，“捡到就是我的了，而且我只是尝尝味道不会破坏外表的。”
“绿化很好可我真的好多天没吃东西了呜呜呜，不要拿去做肥料……”
“……”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喟然，微抬下巴，露出好看的下颔线，“接着。”
鬼手足无措地去接，塑料袋却直接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滚落到草丛里。
“这是，甜甜圈？”她无措地扯着衣角，指着自己有些不可置信，“给我的吗？”
“嗯。”
“我‘吃过’它就没有味道了哦，一点都不甜了，”指尖已经触到了塑胶袋的边缘，鬼还是按捺下馋虫，试探道，“真的要给我吗？”
他这么好心的吗？
“不要就还我吧，”蔺清致作势伸手，“正好喂流浪狗。”
“那我就不客气啦！”鬼匆匆打断他的话，迫不及待地大口咬下去，满足得眯眼，“甜甜软软的，丝滑的牛奶配上酸甜的草莓，绝赞！”
她吃得很急，仿佛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实际情况也差不多，嘴边都沾上碎渣。蔺清致勾唇笑道，“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吗？狼吞虎咽的。”
在彼岸逝者前提及死因可谓是一大禁忌，不过现在的鬼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少女鼓着腮帮子，像是抱住心爱榛子的松鼠，含混不清地反驳，“才不是呢！”
如果真看到了那样的她，就算是蔺清致也会吓一大跳吧。
鬼想起初醒时鲜血淋漓、皮肉四绽的场景，眼底几不可察暗了暗，又狠狠咬了口甜甜圈。
嗯，真香。
5.
“你为什么总在看英语？”鬼好奇地飘在他头顶，半透明的发尾穿过少年的肩颊，她却仿佛找到了乐趣，乐此不疲。
蔺清致无奈的侧身避了避，阻止了她没完没了的游戏，“别闹了。”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呀。”鬼做出认真倾听的姿势，“高中生应该有很多课程吧？”
少年诧异地望向她，“你还记得？”
鬼不记得自己生前是何人，又因何死去。或许所有漂泊的灵魂都是这样，生与死的界限将她分离，她只能孤寂地游荡在破旧昏暗的路灯下，过往行人都看不见她。
直到遇见蔺清致。
“常识还记得好吗？”鬼有些不满被小看，“我还知道你这样下去肯定会偏科！”
少年苍白的指节翻过书页，他的手说不上难看，却总给人种病态感，突兀的骨感仿佛随时要顶破脆弱的皮肤。鬼托腮注视着，思绪不知不觉飘散到了别处。
啊……感觉好瘦啊，刚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吗？鬼的视线停驻在少年削薄的锁骨，还好白。
她忍不住对比了下自己的手腕，鬼的白约莫是逝者特有的惨白，但蔺清致和她放在一起时，却几乎没有什么色差。
难道是营养不良？鬼不由得担忧起了他的饮食健康。
“别乱想了。”巧克力脆在半空划过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在她脚边。
鬼繁杂的思绪瞬间清空，她就像见到饲主碗中骨头的家犬，强行克制馋意摇尾保持乖巧姿态。
她抱着巧克力脆，乖巧闭嘴。
草丛间不知何时冒出几簇阿拉伯婆婆纳，淡蓝色的小花根茎如发丝般细弱，却牢牢抓住泥土。凉风吹拂过小路，它就随着野草轻轻摇曳。
“春天到了。”蔺清致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鬼对四时的变化不敏感，她的时间已经永远定格在那身白衬衣百褶裙。听到他的话，她才恍然地舔掉嘴角的碎屑，“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啊。”
蔺清致是在冬末和她相遇的。
少年垂下眼帘，浓黑的睫仿若鸦羽，“其实我不喜欢英语。”
“语法又多又繁杂，机械性背单词更是无趣到令人生厌。”
“嗯？”鬼咀嚼的动作顿住，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了故事。
“但是她喜欢，”蔺清致仿佛想到什么怀念的画面，嘴角不自觉扬起，“总是放言未来一定要考上师范，拍着胸脯承诺的时候信誓旦旦，结果一翻开书三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她还喜欢吃东西，卫洞里塞满了零食，下课铃一响去食堂冲的最快的就是她。”
鬼小声嘟囔，“听起来和我好像……”
“确实，”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少年较往日少了几分锋锐，眼神似乎都温柔起来，“馋这方面。”
鬼想起平日自己饿虎扑食的模样，不觉心虚起来，但还是虚张声势地辩驳，“我那叫馋吗？我那分明是……”
她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好转移话题道，“既然不喜欢的话，可以不用学啊。那毕竟是她的理想，不是你的。”
“你可以叫她自己奋斗嘛。”
蔺清致抿白了唇，没回答。
气氛又陷入了寂静。
诶？是她说错话了吗？
鬼被他突如其来的沉默打得有些无措，她慌忙挥手，仿佛想将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拽出去，“好了好了，我们去看花吧，春天到了好多花都开了，还有好吃的草莓哦。”
蔺清致任她虚扯着手腕，仍是不作声。
鬼紧张得冷汗直流，半长的发尾感知到情绪波动，也不安地摆摇着。
果然是她说错话，戳到对方伤口了吧？
啊啊啊，明明她平常不是这么冒失的鬼啊！
她悄悄回头瞥了眼，少年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周身仿佛都笼上了阴翳。
“噗哧，”蔺清致忍不住破功，“你慌什么。”
“被鬼小姐邀约——该怕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鬼见他眉宇舒展开，悬着的心也落回肚子里，“你还记得我是鬼啊？”
她吐槽。
“走吧，不是说要去看花？”蔺清致拍掉墙灰，“好景可不等人。”
“诶，等等，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鬼急忙追上去，方才挂念着的事也顾之不及，被抛即脑后。
6.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该往哪里去？”
鬼严肃地推了推眼镜，敲了敲[黑板]，“蔺同学，请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蔺清致嘴角微微抽搐，“能把我的眼镜还给我吗？没有它我做不了题，还有树枝放下来，很多细菌。”
“我是鬼所以不怕细菌——这不是重点！”黑发少女合上《哲学与思考》，“这节是鬼老师的哲学课，请同学们守好课堂纪律。”
她最近似乎迷上了小学生才热衷的教学游戏，或许过于漫长的时间的确会使心智退化。
唯一的学生只好配合，作势坐好，“能否请老师再重复一下问题呢？”
哲学史三大哲学问题:我是谁？从哪里来？往何处去？
她看到这一段时莫名愣怔住了。
鬼不知道自己是谁——鬼也只是对这一类意识体的统称。她没有名字，没有亲朋，就像一株浮萍，不知归处。
她也不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这盏路灯仿佛是道界限，鬼只能在灯光下游荡。
她的世界是孤寂的，是蜷缩在井底的青蛙，蔺清致则是落入井中的雨珠，稍稍带来别的色彩。
所以虽然鬼总是和他吵吵闹闹，但心底却是恐慌的:恐慌着失去这唯一。
“老师复述完了，接下来就请蔺同学作答吧！”
蔺清致抬眼，“蔺清致，从家来，去学校。”
“……你这也太敷衍了吧，”鬼不满道，见到少年的动作又瞪大了眼睛，“你要去哪？”
“说了啊，学校，”蔺清致将手机翻过来面向她，“已经到点了。”
“再见，鬼老师，希望下次你的教学内容能有所精进。”
“什么嘛，”她嘟囔着，忽觉周围又恢复往日无声，鬼茫然地四顾，却没有再捕捉到那人的身影。
居然真的走了。
又剩……她一个人，哦不，鬼了啊。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放学呢？学校好讨厌啊。
不知是不是受哲学书的影响，鬼的情绪也变得低落起来。
鬼觉得自己就像少年养在外的流浪狗，开心时过来逗逗，有了其他事就将她抛在一边，丝毫不顾及她是否感到孤单和难过。
少女模样的幽魂脸埋在膝盖里，扑朔的睫尖仿佛都沾上颓靡的气息。
鬼向后挪了挪，掌心忽然触碰到硬物。她诧异地坐直身子，“他忘了东西吗？”
硬牛皮制的钱包静静躺在草丛间，鬼唇角翘起，心情莫名雀跃起来，“真是个笨蛋，没有钱包可是很不方便的，快点发现……”
然后回来取吧。
作为地缚灵的她似乎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
草丛间突然蹿出了只黑漆漆的昆虫，扑闪的半透明翅膀把鬼吓得直接窜到了灯顶，手里的钱包也径直抛了出去。
等到它飞走她才敢小心翼翼地下来，心有余悸地去捡钱包，“真是吓死鬼了……咦？”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夹缝间掉了出来。
是一张照片，鬼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相片上的少女长相衣着与她一模一样，只不过面色没有那么苍白；桌上的课本隐约能看见所属人的姓名。
高二三班，林恬。
7.
“……好惨啊。”
“……听说半张脸都轧烂了，化妆师好不容易才拼起来的。”
“肇事逃逸还没监控，很难找到吧。”
“……造化弄人，林恬明明长得那么好看。”
林恬……是谁？
啊，是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生，鬼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脸。
那、就是她吗？
对啊，她茫然地注视着半透明的指尖，她已经死了。
“你们在这说什么闲话？”少年语气冷得像冰，“各位对高考都很有自信啊。”
虽然他没了常不离身的眼镜，但鬼还是认出了小伙伴。她惊喜地想要开口，却被视而不见，对方仿佛看不见自己。
偌大的空地只有一张桌子，远远被塞在角落里，仿佛避之不及。少年却仿佛没注意到他人奇怪的眼神，兀自静坐在一旁。
“说了多少次，不要那么贪吃，这下好了吧，”少年扯了扯嘴角，露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以后炸鸡，奶茶，老鸭煲你都吃不到了。”
“你为什么不能听一回我说的话呢？”
“这一切……都怪我。”
她？鬼回想起蔺清致曾经提到过的女生，那个人就是林恬，也就是她吗？
贪吃……车祸……
鬼的脑海忽然闪过许多画面，仿佛电影强行压缩帧数回放。她蹲下身，痛苦得抱住头。
无数的记忆回归。
她想起来了。
……………………
“放学后去吃老鸭煲吗？”
“老鸭煲？”林恬收拾书包的动作一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巷口新开的那家吗？我还没去尝过。”
“小蔺，可以啊，”她朝他挤眉弄眼，“怎么突然这么阔绰？”
蔺清致皱眉，“正经一点。”
“好——”
“竞赛结果出来了，”他干咳两声，偏头仿佛想掩饰耳根的绯色，“请你吃顿饭，庆祝一下。”
“诶？你获奖应该我请你啊。”
“……那就你请客吧。”
“不不不，”林恬讪笑摆手，抄起书包拔腿就跑，生怕他再提，“一会路口见！”
被留下的蔺清致好气又好笑，“开玩笑也能当真。”
黑发少女哼着歌走在小路上，阴冷的夜风仿佛女人的哀泣，她打了个哆嗦，嘀咕着，“可真像鬼片场景。”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少年的身影，憋闷得跺脚，“难道真是骗我的？”
路灯的灯罩已经破了一角，忽闪忽闪的，盘旋在灯下的飞蛾没了可趋的光，纷纷向她涌来。
“别过来！离远点！”林恬闭着眼睛拼命扑驱着飞虫，丝毫没留意到身后的两点光源。
“滴滴滴——”
林恬闻声转头，却只对上司机惊恐的神情和愈近的轿车，瞳孔骤然收缩。
“砰——”
鲜红的雨露滋润了干涸的土地。
8.
蔺清致今天心中总有些不安，而这种不安在他发现钱包丢了时愈演愈盛。
“抱歉，有些急事需要处理。”
难得的，他选择了请假——理由当然不是钱包丢了，而是身体不适。
他在意的不是钱包里的钱，更不是钱包本身，而是那张照片。
记录着最珍贵时刻的，那张相片。
蔺清致沿着自己来时的路仔细搜索，最终在熟悉的路灯下找到了牛皮夹。
他检查完好无损后才松了口气，思考起待会该用什么借口和鬼解释为什么去而复返。
特地回来找感觉太刻意了，还是说临时放假好了，少年的唇角不自觉翘起。
卷子和鬼小姐，蔺清致肯定是选择后者。不如说自那以后，他的学习就是为了她。
……能够再见到，真的太好了。
即使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然而蔺清致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鬼的踪影。
不应该的，她应该只能在这一块活动才对。原本因为找到相片而散去的不安再次升起。
“你在吗？我回来了。”他试探着喊。
除了摇曳的野草和细风，没有丝毫回应。
“你在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风吹起散乱在地面的枯黄落叶，蔺清致这才注意到方才放置钱包的地方，还有封信被压在下面。
他的不安在看到这封信时达到了顶峰。
少年的唇抿成了白线，默不作声地拆开了信纸。
[致蔺清致:
鬼大人刚刚收到了冥府邀约，他们说我骨骼惊奇，是个奇才，决定招我去府上做个官。
……好吧，不扯了，其实是要去投胎了。
英明神武聪慧漂亮的鬼小姐从此就摆脱学习狂蔺清致的束缚啦！超高兴！
……好吧，其实你也没有那么讨厌。
咳咳，不说废话了，写这封信主要是想叮嘱令人操心的蔺同学几件事:
首先呢，好好注意身体。
学习什么的还是量力而行啦，你看看你这脸白得都快赶上我了，我可不想在地府还要和你组团投胎。
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吧，英语根本不适合你，天天念叨那几个单词我都记住了你还没记住。
背负他人的志向前行，这太过沉重，而且你也没有义务去承担。
那位和我有着相似雅好的小姐想必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你的那副眼镜也扔了吧，休想欺骗鬼的观察能力，你根本不近视！
都和你说了我是个难得的例外啊，其他的鬼可没有这么和善，对面的阿婆真的会吃人的哦，你怕不怕？
不要抱有不必要的好奇心啊。
你的数学明明很好嘛，师范的话这门也很不错啊，英语你肯定会找不到工作的！
不如我们来做个约定，二十年后，我也差不多长大了，等到时候……
如果到时候你还能认出我，我就喊你一声蔺老师。
我会努力不喝孟婆汤的！ ]
“什么啊，”蔺清致摘下眼镜，低声喃喃，“这么自说自话。”
“连署名都没留，怎么当我的学生。不过——”
阳光照遍了小路的每一寸角落，所有的阴霾灰暗都湮灭殆尽。缠绕着的荆棘也畏惧地退缩。
悲伤中又有些释然。
常不离身的眼镜被他用力向远方掷去。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会认输。”
他一定能认出她，对这点他从不怀疑。
因为……
“我喜欢你。”面对无人的小路，蔺清致终于说出了深藏心底的话语。
一年前，他喜欢上了同班的她，但这份钦慕在传递前一刻由于阴差阳错，再也没了表达的机会。
还好他再次见到了她，害怕她再次离去，他不能道出真相。
不过这一切都没关系，二十年后，他会从人群中一眼认出她。
将这份生芽成树的爱意，亲口诉说给她听。
回归，遗书，伏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