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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七月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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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雨淅淅沥沥。
天色浓郁如同墨染,远边却是淡淡的天青色,云将卷未卷。
茗微的一间小茶馆,风密密地袭来,周婵起身去关窗,却被人喊了停。
“若逢初霁,下了雨后,总能得个明朗,是很好的。”许久,她听见那人从身后这样道。
周婵缓缓收了手,转身回望,见她眼里无光,一张脸比来时更惨白了几分,眼角的泪已擦拭干净,仿佛刚才哭得颤颤巍巍的人不是她,是另一个人罢了。
心,终究是意难平。
周婵看她强撑着的样子,忍不住掉眼泪,抹了抹,轻轻说着:“小若,走吧,我送你回去。多顾着你自己和囡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傅从诫根本不是东西,枉我从前还高看他几眼,为这种人伤心难过,不值当。”
见人低垂着头沉思的模样,周婵叹了口气,过来握她的手,却发现她手很凉,冰冷如寒霜。
周婵吓了一跳。
虞若却笑了,笑容淡的几乎要捕捉不到, “生了孩子以后就这样了,一到下雨天就体寒。”
周婵嗯了一声,两人叫来侍员结帐。到了外头,雨已歇停,天空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天青色。鼻子里钻着一股淡淡的泥尘味。
雨歇了,天色转亮,心里也跟着明朗了起来。对于接下来要走的路,虞若已经想好了。
想得清楚明白了。
甚至于在她二十五岁的人生里,脑子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
刚到地下库的停车位,便听得不远处的灰色卡宴打了灯,两人望过去,只见车门打开,一人从车上缓缓下来,他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服,朝她快步走了过来,脸上依旧冷噤,毫无笑意。
虞若却在心里笑自己。他不是不爱笑,只是不对她笑罢了。
彼时,眼前的傅从诫自然不知她心里的讪意,凝视着她,愁眉难展,“正好下班了,就过来接你。囡囡在家哭闹着找你,李嫂已经哄不住了,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虞若一直保持方才的站姿,她微微叹了口气,眼睛干涩。
“不想接。”她说。
傅从诫:“?”
“为什么不接?”
虞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情不好。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也不能总是围着你转吧。”
傅从诫:“……”
他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似乎希望她能主动承认错误。
可惜虞若压根没看他,低头,作沉思状。
另一边,周婵拉着她的手也没放,警惕的眼神望着他,“小若她心情不太好,今晚就让她去我那住一晚。”
虞若默然不语。
下秒,傅从诫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回家。”他说。
他已经很不高兴了,薄唇紧抿,一双眼墨然漆黑,深不见底,传来几股不耐烦。
虞若心里冷哼一声,表面仍是淡淡的,朝周婵笑了笑,宽慰地抚了抚她的胳膊。没搭理一旁脸臭的男人,转身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傅从诫快步上了车,匆匆看了一眼她,虞若微阖着眸子,背着自己,柔顺地靠在驾驶座上,看起来很是疲惫。
很快,他移开视线,汽车发动,缓缓驶出。
暮色四合,月亮像挂在冰箱里的暖橘色的灯。
一路顺利,半个多小时后,两人到了家。他转头过去想叫醒她,却听见一阵安全带抽开的啪啦声,她已经率先拉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傅从诫朝她望去也只见她瘦弱的背。
他心里一颤,去寻她的手,毫不犹豫地握住:“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
“好。”她转过身子来,瞧他。
眸光清冷。
不远处的灯打过来,显得她肤白胜雪,貌如天仙,粉唇微微抿着,一对眸子如潋过水的桃花一般。
傅从诫不禁心猿意马起来,瞧了瞧周围逼仄的环境,心里如同有一只小鼓在敲打着。
他的手移到她的肩上,将人揽了过来,虞若拧眉,把他的手打落下来。
“不是要我说?为什么动手动脚的?”她带着薄怒说。
傅从诫悄悄打量她一眼,她的眼神很认真,鬼使神差地,他呼吸微微一滞,依她:“你说。”
“你身上怎么有股玫瑰香水的味道?”她皱着眉,审视着他。
“不是我的。”她再次肯定。
说完,转身利落下车。
不一会儿,别墅里面传来她对女儿热情的呼唤,字字落到了他的耳里。
再之后,楼上的暖桔色的灯亮了。
她抱着他们的女儿上楼了。
他被完完全全地忽视了。
傅从诫颇觉烦闷,扯了扯领带,不禁又拧起了眉,自觉告诉他,虞若不一样了。
这是她第一次下班晚归。
也是第一次,她见他时,没主动自己走过来。
更连他朝她伸出手,她都拒绝了。还有,一个心情不好就不接电话了。
而方才,他从她口中了解到了问题所在——陌生香水味。
接下来,傅从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今日的行程。
上午,公司开会。下午两点,与米斯特先生进行了视频面谈,四点,与风投的沈总交谈了广告合作。
之后,他一直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直到接到家里保姆的电话,吩咐助理去查了她银行卡的最后消费记录所在地,主动接她回家。
没了。
真没了。
可自觉告诉他,虞若并不是个会无中生有的人。他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又回想了一遍,哦——
公司的清洁阿姨,在他进入电梯时遇见了朝他打了招呼。
但这与玫瑰香水挂钩,傅从诫觉得匪夷所思。
他拧了拧眉,拎起自己的袖口嗅了嗅,丝毫没有闻到所谓的气味。
他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依旧没有一丝头绪。
很快,管家过来敲了敲窗户,问他是否要停车入库。
傅从诫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下车,向楼上的妻女走去。
到了卧室,女儿已经被她哄睡着了,小小的婴儿房里,发出了均匀的细细呼吸声。她的睫毛很长,皮肤白净,鼻子小巧,真是哪里都可爱。
女儿很会长,集齐了他和虞若的优点,护士从产房把囡囡抱出来的时候告诉他,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小朋友。
他给她取名叫傅皎,要她如皎皎之明月,藏星宿而蓄流光和溢彩。
他很骄傲。
傅从诫轻轻地笑了起来,心中冉冉升起无限的怜爱,弯下腰去,对着她软软的脸亲了一口。一下觉得不够,又亲了几口,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到了旁边卧室,他的小妻子已经躺下了,没向从前一般满屋敞亮地在等着自己。
傅从诫方才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心中不断溢起一股烦躁之感,腹中更是窜着一股邪火。
他上个礼拜出差,已经好久没碰她了。
思及此,他匆匆淋了浴,一下从另一边掀被上床,从背后抱住了她,细细地啃着她脖子上的敏感肌肤。
很快,虞若被弄醒了,睁眸,意识到某人正在自己的身后对她做那事,脑子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回想起了今日照片上那女人跟她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腹中泛上了几股恶心。她向一旁扭动身子,逃出了他的怀抱。
“我很累,不想做。”她不耐烦地说。
男人一下顿住了。
黑暗里,他朝她伸出手,热热地贴着她的腰,将人轻轻地翻了过来。
他又顿了一下,才说:“你到底怎么了?我身上没有香水味,我很确定。你要找茬也不是这么找的。”
虞若缓缓睁眸,睫毛扑动,看了他一眼,掩了掩嘴巴打了个哈欠,这才道:“哦,那闻错了。”说完,转身过去,手放在胸前,继续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