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背后的故事》褪**华

13、风钟

　　细细梳理每一丝发，慢慢归拢到耳后，柔缓细腻的动作，仿佛还能让人想起她年轻时舞蹈般轻柔的举手投足。

　　窗子斜斜拉长了夕阳，夕阳又层层晕染了她的影子。
　　她一如既往的坐在亭中，不言也不语。
　　夕阳筛过她每一丝银白，每一丝银白都洒在地上，一道浅浅的影。
　　手指已经不受控制，自己在颤抖，可仿佛是在扣着音乐的旋律，老人耳边也总是响起歌声，远远传来，犹如风钟。

　　那一笑，灿若夏花，她总还记得，他明媚如星辰的眼，眸子中自己盛开的微笑。
　　两个酒窝，醉满了一天星辰。
　　她的笑和他的眼，从此连为一体。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在后台，深呼吸准备上台，而台上他的旋律，她没有听到。
　　只听到了一曲完了台下的喝彩，她知道，她该上场了，她迈着自信的步子走上那并不耀目的台，听到了却是一片安可。
　　已经向后台走去的他正慢慢把吉他摘下来，一个转身，他看着她，而她也看着他。
　　方若琦的舞台。台下，在呼唤关古威的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给出那么灿烂的微笑，也不知道，这微笑，蔓延到他的眸子里，卷起了一片星辰。
　　他转身，没有吉他，他走了过来，站在自己身边，他一个鞠躬，全场沸腾，然后，面向自己，说：“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您合唱一曲？”

　　台下音响师给出了“风钟”的音乐，她于是不知所措，只看他握着自己的手，把一个话筒持在两人中间，看见他唱了第一句，嘴巴一张一合。
　　她听不见音乐，她听不见歌词，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在他等待她开口唱的刹那，她逃走了。
　　这以后，每次见面，这个大男孩，总还是以此嘲笑她，尽管她那时已经是歌后了。

　　“大姐，得了奖是不是要请客啊？”
　　他一脸明媚，“没想到当初落荒而逃的大姐，居然夺走了我的奖杯，黑幕啊黑幕！”
　　她总是大度的一个微笑。仿佛自己真的是他的大姐。
　　吃饭的时候，他也总是不停闲，满嘴塞满东西还在一刻不停的说话，明晃晃的叉子总是对着自己的脸。
　　她总是叹口气，听着他的童言无忌，看着他丰富的表情，感觉到自己的苍老。
　　听说，男人和女人的心智相差5岁，这样算来，她比他整整大了7岁。

　　不知道为何就想到了七年之痒，然后脸红，阿威用叉子捅捅她的脸，“大姐~”
　　“你知不知道我这张脸很值钱的！”她推开他的叉子，故意开玩笑的说，“我吹弹可破的脸可经不起你这么捅。”
　　“阿沙力！大姐不简单啊！居然会开玩笑啊！我还以为你又要淹面而逃呢！”
　　她心沉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没错，你是有意的。”阿威笑着低头吃牛排，那样子在她脑中反映出的四个字就是
　　秀色可餐。

　　已经三年了，她从没忘记那个夜晚，那个夜晚她落荒而逃。她也从没告诉他，自从那一天起，她每晚都听着风钟入睡，直到每一个音符都融入了血液。她也从没告诉他，没有他的风钟，她就会失眠。
　　她没有告诉他，因为怕他会笑话她。
　　更是怕，他没有笑，他严肃地说，你在开玩笑吧，大姐。
　　就像那年情人节，她拿出爱慕花时，他皱紧的眉头一样。

　　阿威就像是风中的钟声，远远传来，你伸手去抓，抓住的，只是空气。
　　若琦明白，就因为明白，所以只是站在远处倾听，不敢奔跑着追逐，因为，他是风中的钟塔，他的爱，只能远远的传来，永远不能拥入怀里。

　　若琦明白，就是太过明白，所以小心翼翼的保持者一个在友情和爱情中游走的暧昧距离。在这个距离里，她可以自我麻醉，在这个距离里，他什么都不知。
　　他不知道，每一次获奖，她都会故意在场外等他，等他开口向她讨食。
　　他不知道，每一个节日，她都会流连过这个匆忙的城市，等待着与他的不期而遇。
　　他不知道，每一个通告，只要有他的名字，她会什么都不问就接下来。
　　他不知道，每一个夜晚，他的风钟，是她能安心入睡的唯一慰藉。

　　第一面是她错过了他的风钟，她落荒而逃。
　　而这之后漫长的岁月，却是他带着他的风钟在前面奔跑，让她看到他走过的风尘。

　　25岁，封后，她站在她的顶峰。
　　然而，她明白，这之后，所有方向，都是下坡路，她在最美的花开，看到的却是自己的骨灰。
　　他走向了台上的她，一捧花，一个拥抱。
　　一切都颠倒了。
　　上台的是关古威，台下喊的都是方若琦。
　　唯一不变的是他仍旧的一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您合唱一曲？”

　　台下响起的是自己的音乐，讽刺的是，这一回，是他唱不出了。
　　顽皮的向台下做了一个鬼脸，说，天后的歌太多了，抱歉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黯然退场，她不知道。
　　后台，他追出来，挠挠头，帽子都歪了，说，“大姐，是我错了，我们去打牙祭好吧！我请客~”
　　她轻声问，除了吃饭，你没有其他爱好吗？
　　“看星星。”关古威的眸子宛若星辰，“我喜欢的女孩，一定也要喜欢看星星，陪我一起看星星。”
　　“可以现在陪大姐去看星星吗？”

　　那一天，并没有星，很凉，她站在山顶，看不到远天的光亮，只能看到脚底这个她生活的城市，灿烂的灯火。
　　“阿威，我也很喜欢看星星，我——”她不敢回头去看他，一口气说完，“我也可以陪你看星星。”
　　“大姐，你在开玩笑吧。”

　　那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当年刚刚封顶艺能天后的方若琦宣布退出的消息很轰动。
　　传闻很多，有人说，她奉子成婚。有人说，她被国外的富豪包养。也有人说，她走私国宝。

　　她的确走私了一样宝贝，伴她入眠的那张CD。

　　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如今已是年轻人的时代，
　　如今她的CD，已经斑驳到放不出声音。

　　于是，她只能失眠。
　　在每一个星光灿烂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