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洛》南适

25、疑云（二）

　　丁字大街。一片灰暗，完全失去了原来五颜六色的招摇。所有的店铺都和勋州城看起来是一个颜色，黑，所有的繁华都被掩尽，灰。
　　经了火的月白楼满目灰尘，失了旧有的丰仪。红灯笼早已不见，红松木的本色也已成黑的了。只有一张匾“月白楼”，刚一堆断木中挖了出来，擦了锃亮，依然高高的挂在门楼上，与周围的残破相比，形成了奇怪的对照。
　　李顺低头坐在台阶上，唉声叹气。二虎走过来，“咋的了？顺子哥？”
　　李顺头也不回的拿着已经失了颜色的毛巾擦了擦额头，“奶奶的，真他妈的缺德，这一把火烧的，楼没了，人也没了。天天累的要死，不发工钱，奶奶的怎么活？”
　　二虎拎了拎裤腿蹲了下来，“要我说，当王爷的一句话，咱整个丁字大街就得着。凭着什么呀？月白楼是他们家的？哪家的天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谁来都一样，咱都是一样的站街跑堂。他为着他家的天下烧了楼，我们呢？天天收拾啊、修啊。给钱怎么样？又没给我们，生意没有，天天只管饭，那能养活人？”
　　胖三儿滋不滋的也蹲了过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俩甭罗嗦，当心官府来捉了你们去。”
　　李顺往边上挪了挪，给胖三儿让个地方，仰着抹了黑灰的脸，“我说胖三儿，大瓢哪儿去了？自从出了事，我就没见着他。”
　　胖三儿磕了磕鞋子，套在脚上才说，“你问我？我哪儿知道？还有山洛，也不知怎么样了。”说着，叹了口气，“这是怎么了？一顿饭的工夫，山洛没了。一宿的工夫，月白楼、勋州城都没了。大瓢也不知去了哪里，这是怎么了？”
　　二虎凑了过来，“听说，山洛被关了起来，还挨了打？”二虎的末音明显上扬，带着疑问，语气里充满着不确定性。
　　李顺却让他唬了一下，“真的假的？挨打？打的厉害？”
　　方万垠不声不响的凑了过来，恰巧听了这句，脸都白了。
　　胖三儿瞟了他一眼，拐了拐李顺，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半个多月不见，方万垠倒瘦了些，原来圆乎乎的脸明显见瘦。鲜衣倒还留着，怒马因方家老爷子嫌世道不好，早已没收。人也被管的紧，轻易不让出门。最近方家老爷子使了点钱，打听着似乎没方万垠什么事儿，才允许让他出来透透气。
　　方万垠因吃了上次的亏，人似乎和这经了火的勋州城一样有些颓废。几个人互相丢了个眼色，一齐起身往里转，方万垠连忙赶了几步，“几位，刚才是说，山洛怎么了？”
　　胖三儿不冷不热的说，“方少爷，这里灰多，别站这儿，回头风扬了灰，可别迷了您的眼睛。”
　　几个人便要往里走，方万垠急忙拉住，“二虎……师傅，刚才是说，山洛怎么了？”
　　二虎一耸肩，抖掉了方万垠那只手，楞头楞脑的撅了句，“啥？咋？你说啥？”
　　李顺一拉他，“快走了，今天得赶黑把灰都撮出去，要不，该挨掌柜的说了。”
　　几个人都不再理睬方万垠，留下他自己呆呆的站在门口。风送来李顺一句不甚清楚的话，“……不是他是谁？难道山洛会下毒？……”
　　方万垠呆呆的站着，毒，还没查清？山洛，挨打了？

　　月色顺着窗子漫延进来，在没有点灯的屋子里，显得十分寂静。山洛光着脚缩在床的最里面，胳膊搁在两个并拢的膝盖并拢，下巴抵着，静静的往外看，昏暗遮住了他那身不辨颜色的衣服。
　　外面两个人见灯是黑的，便小声的说着话，“这里面的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看样子很金贵——不是她，王爷也不用挨那把刀。”
　　另一个人更加小声的说，“我看，是个大的。明摆着那帮人就是用她来引王爷上钩，多么明显的事，王爷还非要去钻那个圈套。丰王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又不是笨的。”
　　“我看也是，我也觉得不小。王爷挨了刀还亲自跑到火里去把她抱出来，能是一般人？”
　　“那她到底是干什么的？连头发都没有。”
　　“不知道——哎，上次咱去那个什么庵，是不是就是找的她？”
　　“你还别说，还真有可能。可她连武功都没有，能是个干什么的？”
　　“不知道。丰王也不让咱们动她，摸不透上面的意思。”
　　“咱就好好守着。你说，会不会有人来劫她？”
　　“我看保不准，嘘，石护卫来了。”
　　外面的人声静了下来，窗口灌进来的仍然只有小虫子的声音。
　　床角里的山洛一动不动，只是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外面的月亮，似乎月亮有什么魔法，把她给吸住了似的。
　　栀子花袭人的香气慢慢的飘了进来，混在月色里，越发的浓了。

　　亭子里，浦江寻守着茶，慢慢的喝着。偶尔风过，他头上的灰丝巾便跟着动了起来。
　　“王爷身子未大好，宜早歇着，不宜经露。”王太医躬身站在旁边。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太医施礼下去，浦江寻又慢慢啜了一口才说，“会元，月白楼，这些天，有没有静？”
　　石会元摇摇头，“没有。只是在出楼里堆着的灰。二楼以上是我们的人看着，没有动。”
　　浦江寻把手罩在茶杯上，湿热的蒸气立刻冒到了掌心上。他沉思了一会儿，“也没有别的可疑的人？”
　　“没有。”
　　到了现在，成死胡同了。邵和阳的人在勋州吃了亏，退潮一样的退了出去，似乎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勋州城一把火，把原来藏着的东西又给压了下去。山洛死不开口，浦江寻也只好从月白楼入手。可月白楼能拿回来验的东西都拿回来了，一无所获。他有些着急。京城已经几次来信催他赶紧了了这边的事回京，他一直没走。否则，山洛只能当唯一的嫌犯解上京了。
　　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说山洛没有嫌疑。
　　可是，这个山洛，死活不开口，问了几次都给他钉子碰。他越想越上火。有时恨不得不管她，可又没办法。
　　石会元小心的说，“王爷，那名嫌犯……”
　　一丝云彩恰巧遮住了月亮，照在他的脸上，有些阴。
　　他没有说下去。王爷遇袭，作为护卫，职责有失。况且，涉及到谋反的事情，他不敢大意。即便是王爷有想法，他作为护卫的，也得有自己的判断。
　　里面这个人，无论如何，他要防。

作者有话说

　　死赶活赶，终于写了这些。自知字数不多，不过，请大家看在我这时候还在公司的份儿上笑纳了吧。
另外，大家误会了，我不是老师，只是今天要对公司员工进行一个培训。大家反映，我一开始有些紧张，到最后挥洒自如了，哈。无论如何，这项工作终于结束了。
明后天无法上网，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