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洛》南适

13、一寻（五）

　　方万垠让上次山洛的南瓜事件给恶心的好久没来，回去想了想，还是觉得放不下山洛。这天中午，山洛正在忙，忽然听到门口一声，“方少爷，里面请。”
　　山洛一听这声，便叹了口气，方万垠又来了。
　　方万垠大模大样的跨了进来，跟班的六喜躬着腰，一面向店里的伙计嚷嚷，“快来迎我们家少爷！”
　　二虎一见，立刻跑了上去，“哎，方少爷快楼上请。”
　　方万垠踱着方步，眼睛早瞟到那个小身影，心里就痒痒。他咳嗽一声，“嗯，”他不好意思直接问山洛，只好招招手，“那个，嗯，上次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你们见到没有？”
　　二虎当了真，“什么东西？”
　　方万垠又咳嗽了一声，“什么东西不好和你说，上次是谁收拾的啊？”
　　二虎心实，想了想说，“好像是山洛。”小步趋到前面，“山洛，上次方少爷是不是落了东西在这儿？”
　　山洛眼睛转一圈，明摆着假的。她笑嘻嘻的说，“哪有什么东西啊？真没见。”
　　方万垠装模作样的招招手，“你来。”
　　山洛只好跟他上了楼，六喜关上门，方万垠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呶，给你的。”
　　原来是只小黄鸟，似乎是才生的，小小的，眼睛似乎才睁开，眨得还不太灵活，歪歪斜斜的站在方万垠胖胖厚厚的手心里。
　　山洛凑上去，绕着小黄鸟的头看了一圈，拿手指碰碰它，小黄鸟跟着歪一歪，山洛的两只眼睛发亮，“哪来的？”
　　“我让他们掏的蛋，然后用母鸡孵出来的，怎么样，好玩吧？”方万垠的脸上泛着得意的笑，他就知道，山洛肯定喜欢这些东西。
　　小黄鸟出其不意的叫了一声，惊了山洛一下。她忽然想起，在山上时，她曾掏了不少蛋给江寻吃，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后退几步，“我不要。”
　　方万垠本来见她脸上好好的，忽然转了表情，不明所以，便说，“不要紧，不值什么，只是一个蛋孵出来的，送你好了。”
　　山洛听了越发的不要，“我不要，你放飞了它吧。”那个江寻，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到没到他家？阿弥陀佛，路上别遇到什么凶险。
　　方万垠有些泄气，他笨拙的把小黄鸟推了推，“山洛，你玩玩看嘛，很好玩的。”
　　山洛把手背在身后，笑嘻嘻的，“谢方少爷，可山洛自小让鸟啄了，看了就害怕。请问少爷今天来吃点什么？小的也好下去端，还是老几样？”
　　方万垠把小黄鸟扔给旁边的六喜，恼怒的瞪了他一眼，都是他说的！挥挥手，山洛下去了。
　　方万垠为了山洛，这月白楼的门槛都快让他踏矮下去几分，山洛是好酒好菜好言语，就是不往近前去——大瓢他们说了，方家在城里也是有头脸的，方肃回好脸面，只要山洛自己不愿意，目前的方万垠还奈何不得。

　　勋州知府衙里，一桌菜品，香味扑鼻，丝竹之声随着舞姬的水袖悠悠荡荡，遮的灯光变幻，让人生出一种隔世的陶醉。孙毓隆正在给浦江寻敬酒，“丰王请。”丰王在此住了二十多天，头一次到府里来。
　　浦江寻淡淡的应了声，举杯让了让，品了一下。
　　孙毓隆心里打鼓，丰王遇刺，一直听说是受伤严重。他日去夜去，也只是见到侍卫，托人带个安。可是，他听说，前天的时候，丰王突然去了浮翠庵。他心里打鼓，不知道丰王是做什么——莫不是发现了什么他没有发现的东西？
　　他赶紧站起来又把酒满上，“卑职自蒙皇上训示以来，一直尽自己之力，不敢有所妄为。上次让王爷遇险，实是卑职该死。”
　　“嗯。”
　　浦江寻的不说话使孙毓隆很紧张，他只好硬着头皮又说，“这一两个月，卑职一直让手下人多注意西南来客，以防有贼人混入。”
　　“什么样的是贼人？”
　　“呃”，孙毓隆有些尴尬，没想到丰王问的这么细。“只要是西南口音的，都注意。另外，卑职还让甲长注意生人和各家动静，一有可疑，立即上报。”这些主意也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师爷想出来的。
　　师爷杜炳慈，已经跟了他多年。从他当年获得状元外放任官起就跟着他，可谓老臣。他一路由知县做到知府，师爷功不可没。否则，一个刚出书场的书生，怎么都不可能那么顺当。他不怀疑杜炳慈，丰王手下也该有个知心的人吧？谁遇事都要商量的嘛。
　　他和丰王说那封信只有他自己看到，其实不是，师爷杜炳慈也知道。勋州这个地界儿，名义上是孙毓隆在主事，实际上他完全听杜炳慈的。
　　浦江寻面色不动，孙毓隆越发的觉得自己心里没底。
　　餐桌上居然冷了下来。石会元冷冷的抱着胳膊站在浦江寻背后，显得越发的冷了。
　　师爷杜炳慈见了，想暖暖场，便往前一步躬着腰，“王爷……”
　　浦江寻动都不动，石会元拿刀柄轻轻一隔。浦江寻轻哼了一声，“孙知府，若是到了朝堂，你也要带着这师爷？”
　　孙毓隆大窘，只好呵斥道，“没规矩！这是和王爷说公事，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快下去？”
　　杜炳慈碰了个没意思，只好施了礼下去了。
　　桌上更冷了。孙毓隆不敢再说话，斟的酒王爷又不喝，只有那些丝竹还在咿咿呀呀，让人觉得老大不自在。
　　半天，浦江寻清冷的说，“孙知府，我不关心你的生死，但我关心勋州的安危。假如勋州让贼人搅得不安，孙知府必比这不安的勋州更难看。”
　　孙毓隆吓的扑通跪在地上，“孙毓隆谨记丰王教诲，一定严加防范，不敢失察。”
　　浦江寻漠然的起身离席，石会元紧跟其后。月色如水，浦江寻默默向前走，石会元跟在后面，他知道，主子这是心里有事。
　　据说孙毓隆是当年的状元，做的一手好文章，又有什么用？守城靠的不是毛笔，而是真真正正的韬略。这孙毓隆迟早是要换掉，可换谁？天下太大了，表面上歌舞升平，实际处处是隐患。江山不是自己的，却还要这么费心费力，事事都投鼠忌器，哪里还有点自己作主的逍遥？总不能哪里出事都亲力亲为的跑到吧？——这眼下，我在明处敌在暗处，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人跳出来呢？他现在就是拿自己的命当诱铒，这个铒能管多大用，他也不知道，也许是出身未捷身先死也未为可知。想到这里，他十分烦躁。
　　勋州城没有了白日的喧闹，街上很安静，只能听到他们两人的脚步声，街两边的店铺早卸下了白天的灯红酒绿，陷入无边的睡意中。他们转过一个丁字路口，走上一条宽宽的大街，忽然冷不丁的从一幢楼上泼下了一盆水，正浇到浦江寻头上。
　　石会元左手抽剑，剑出剑鞘的清冷声清晰可闻。
　　浦江寻本正在烦，让水一泼，心头火起。这勋州城里真不是自己来的？他抖了抖头发上的水珠，用半大不大的声音冷冷的说，“楼上的人最好出来认个错，如若不然，可就要祸殃这个店了。”即便是不让勋州官府出面，石会元杀了人谁又敢查什么？
　　很久都没有动静，石会元刚欲上前叫门，楼上有个颤颤的声音说，“哎，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这声音顺着月色浸到浦江寻的心里，一丝不自知的狂喜让他的心咚咚跳着。他的声音里却丝毫没有透露出这情绪，依旧冷冷的说，“你下来！”

作者有话说

　　先这么发着吧。
然后签售期间由于身在外地，就不发了。
这三天比较忙，没有办法，各位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