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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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采示意沈芯上了自己的那辆马车，又下车不知从何处给她寻来套藕色衣裙。沈芯看这套衣裳色泽纯净，摸起来也轻盈柔软，心想不愧是多情公子哥，出门还带着这么好的女子衣裳，默默换上了。除了裙子比她平时穿的略长几分，其他也还合身。
沈芯与采采同坐一辆马车，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言柾——那人似乎总在车中，连车队停下休整，大家下车活动筋骨时他也不出来。她本想随缘见面表达下感谢不会显得刻意，此时只能作罢。
采采却与她主子天差地别，对沈芯十分热情，非常自来熟地与沈芯扯东扯西，那日听她说做绣活讨生活，竟是要与她探讨绣法。沈芯不懂绣法只懂刀法，怕自己言多必失，多是微笑着点头摇头回答她的问题，采采一说到“绣”字，沈芯就一边说“这点心好好吃你不尝尝可惜了”，一边飞快地往她嘴里塞块。
即使如此，采采仍然话唠，每天在她身边公子长公子短做怀春少女状。
沈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谨言慎行，悄悄观察旁人的行为举止——她发现言柾这次出来带的人虽然不多，但除了这个采采，其他多是习武之人。尤其他那个叫弥羽的小厮，武功真是个谜语，就说他找水的速度每次都能比其他人快一倍以上，总不会每次都是运气好吧？沈芯不敢轻易动手了。
同时，沈芯也发现采采似乎也有使人头疼的谜语，天还没亮的时候便轻手轻脚摸下车去，过一刻钟又回来接着睡。沈芯本来想是言柾要早起，所以去伺候他梳洗，可她言辞中试探，采采却说自己也刚醒来没出去过。后来她发现采采只是在车队停下的时候悄悄出去，难道言柾车不停就不起来啦？还不许别人知道他赖床？
后来有次沈芯装作出恭偷偷跟着采采后面，却见采采趁着大家都在车里睡着，拿把小刀在车队后面十米处的树干上做标记。沈芯不动声色，装作不知。
眼看只剩两三日路程就到言柾此行的目的地——烟水城了。这天傍晚车队也停下休整，等第二日再赶路。
沈芯正独自坐在马车中抓耳挠腮——不在这山间小路上杀了言柾，进城人多眼杂，更不好动手，就听见采采在隔着车帘唤她，
“草心姑娘，公子请你过去谈话。”
沈芯并没有告诉采采她的真实名字，又随便编了个名字叫“沈草心”。相处了这久，采采为了显得与她亲密，也不叫她“沈姑娘”了，听见“草心”二字时沈芯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哎！这不是来了吗！”
沈芯整理一下仪容，摸了摸贴身的匕首，跳下车朝言柾的马车走去。
采采在言柾面前并敢不像与她在马车中相处时那般放肆，她躬身垂目，两手并用为沈芯拉开车帘。
沈芯却陷入纠结，她刻意在言柾面前保持人设——这马车比她平日坐的那辆高了不少，现下没有脚凳，寻常姑娘家是如何又淑女又优雅地上车呢？
车帘掀开，言柾见沈芯望着那车辕若有所思，知她心中所想，嘴角不自知地弯了一下，向沈芯伸出右手。等手伸出去又懊悔失礼——叫采采搬个脚凳来不就可以了吗？
沈芯正在发愁，眼前突然递来只手，真是“瞌睡了递枕头”，也不避讳，笑嘻嘻地就拉着言柾的手蹬上马车，还偷偷用余光瞄了眼采采，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沈芯上车后发现这辆马车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内里的布置却处处体现出不是凡品，比如她坐着的这块白狐皮毛缝制的垫子吧，又软和又温暖，就像坐在云彩上。
车里的装饰也不追求金玉堆砌，只一颗小碗大的夜明珠被盛在半人高的银架上散发着莹莹幽光。银架子镂空雕刻成仙鹤样子，看上去好像鹤嘴衔珠，十分雅致。
车中还有一股兰花与墨汁混合的香味，雨后初放，隐隐的兰香在蒸腾水汽中清新幽远，强势地穿梭在刚研磨的墨汁香味中。沈芯能为言涓灵制橙花奶味转酒渍玫瑰香液，对香自认为有独特见解，也对此时鼻腔里这种味道赞一句“高级”。初闻疏离淡漠，可完全沉迷其中却能嗅出冷静自持下的热烈温柔，像一片裹挟着星空的海面。
车外的采采放下车帘又细细整理一番帘角，沈芯便再不可察车外天色几许了。言柾看沈芯坐好，开口道，
“这身衣裳与沈姑娘倒是十分相配。”
沈芯只当他在礼节性地夸奖，也客套道，
“多谢公子赠衣，只是我身份低微，浪费了这么好的衣裳。”
言柾听了无奈地笑下，不再与她探讨配不配得上，转而又细细问了她一遍身世经历。沈芯早有准备，像前世在回答面试官“请你介绍一下自己”的问题一样，张嘴就来，说得天衣无缝，真情实感。
言柾也像个冷酷的面试官，只听她说也不应和，一双眼睛平静如水地注视着沈芯，似乎想从她的眼神中找到破绽。
沈芯一字不差背完自己的故事，回答言柾的提问没有露出什么前后矛盾之处，心中暗暗得意。言柾听完也没有立刻问她下个问题，一时间车里陷入沉默。
言柾今日再看眼前女子，言谈举止渐渐与元宵那晚抱猫的温婉女子重合，可能是因为与他也同行多日的缘故，语气里少了几分疏远。他正准备开口问沈芯接下来的打算，采采隔着车帘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公子，草心姑娘来之前说想让奴婢陪她在附近走走，奴婢看天色渐暗，想问姑娘是否还有此意？”
沈芯掩饰好眼底的疑惑，想“自己是失忆了吗怎么不记得说过这话？？”但她并未表露出来，正想看看这小丫头要做什么妖，露出一副“小姐妹喊我出去玩你答不答应”的娇羞神情看着言柾，等他放行。
言柾看沈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长睫毛一下一下扫着眼中灵动，像极了他那只等待喂食的猫儿，便没有再问，
“去吧，附近荒无人烟，不要走得太远……”他想了一下，“我派两个侍卫跟着你们……”
“不用不用！我们就玩一会儿！回来就来找你！”沈芯摆手道。
言柾反应过来，“她二人关系亲密是一行人都看在眼里的，此时要说些女儿家私语确实也不好让人跟随”，正要答话，等听到最后一句，没由来地有些面红。幸好车里此时还未点灯，只靠夜明珠发光显得有些昏暗，对面人也无法把他的面色看得十分清楚，便轻声道，
“去吧。”
沈芯此时也不要他扶，装作兴高采烈地跳下车，却没注意到身后人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离去。
沈芯一下马车，采采便上前挽住她的手臂。除了与言涓灵待在一块儿时，沈芯一般只在杀人的时候与人发生肢体接触，便不露痕迹地想与她分开。哪知采采似乎故意不顺她意，紧紧拽着她说，
“好姑娘，没白费我日日对你上心，我就知道你会配合我随我出来。”
“怎么了？”沈芯装作疑惑的样子像个演员。
采采一脸可怜样，
“姑娘方才与公子说话时，我偷跑到那边的林中玩了一会儿，却不小心把公子的玉佩丢了。我又怕公子知道所以不敢告诉别人，只好把姑娘喊出来帮我一起找找，姑娘不会怪我吧？”
“这样啊……当然不会。”
等采采带沈芯来到她说的那片小树林，已经看不见她们的车队所在了。沈芯装作很害怕的样子，
“那个……采采啊，天都黑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想公子待人温和，就算玉佩丢了也不会怪你的……”
采采仿佛听见什么荒唐的话，马上收起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怒目横张，恶狠狠地道，
“你才与公子同行几日，怎会知公子怪不怪我？！”
“……”
沈芯没有见过采采这般凶神恶煞，想这小丫头变脸还挺快。
“好好好我瞎猜的，你别生气，我们找到再回去就是了。”
“你还想着回去？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处！”采采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猛地朝着沈芯胸口刺去，可她哪是沈芯的对手，被沈芯一把夺下手里的刀就架在她自己脖子上，沈芯语气中毫无波澜，
“为何杀我？”
“你你你……？”采采没料到这个弱不禁风的草心姑娘还有如此身手，企图挣脱沈芯的钳制，一边挣扎一边骂，
“你勾引公子！你不要脸！”
沈芯噗地笑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他了？”
“公子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可他那日与你分别后，居然命人送来你这身衣裳日日放在车上，说下次有缘再见时定要送还给你！……而且，他今日还夸你与衣裳相配！”
“……”
就这？这不是客套吗姐姐？沈芯忍住吐槽她的冲动，顺着她的话道，
“你这么说似乎有点道理，那也是你家公子倾慕于我，你怎么不怪你家……”
沈芯还没说完，采采又一阵猛烈地挣扎，
“不是的！是……是你勾引他！你说你做绣娘活计，却连最基本的绣法也不知！还装作马车太高而去拉公子的手！”
“不错，你终于说对了一点点。那你怎么不向你家公子揭穿我？”
“我才不想让公子觉得我是挑唆是非之人，我……我要亲手杀了你！”
“你可曾想过，你现在杀了我，回去怎么向你家公子交代？”
“何须交代？反正今晚……”
“今晚如何？”
采采意识到自己失言，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儿就要从沈芯手中夺刀，或者说，她根本也不信沈芯敢杀她。
沈芯本来还在纠结这几天受了采采不少关照，留她一命也掀不起大风浪，此时看采采一副“你今天一定要死”的凶狠样，知自己今天肯放过她，她也不肯放过自己了。于是叹了一口气，对采采说，
“我杀人从不多话，只是这几日受你照拂，便让你死个明白——我不要你公子的心，我要的是——他的命！哈哈哈哈！”沈芯一时演戏上瘾，学着她前世看过电影里的大反派怪笑几声，然后手起刀落，给了采采一个happy ending。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月色为这片林子撒上银光。沈芯边往回走边看了看天，脑中闪过一句话：
今晚连星星也躲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