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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受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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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月朔北琰仍在昏迷中,婢女和医师日夜不离地侍候在身侧,他身上的伤并不致命,是他自己不愿醒来,医师在魔尊面前不敢说假话,朔崇听了拂袖离去,不再来过问。
魔宗有一刑场,名戒台,魔宗有三大酷刑,饮血刀、夺魂鞭、七弦魔琴,饮血刀割肉削骨不见红,乃千刀万剐之刑;夺魂鞭不会让人皮开肉绽,但痛不欲生,掌刑着若修为高深,可使人魂体分离;七弦魔琴,顾名思义,有七根弦,四弦束四肢,一弦勒住脖颈,一弦钻入身体,在全身游走,可穿透每一寸肉骨,琴座上剩下一弦,施刑者用灵力轻轻一拨,受刑者便生不如死,却不能挣扎,越挣扎弦束得越紧,若是施刑者用十成力,受刑者将如万虫蚀骨,万箭穿心,当场暴毙,传说受此刑者十有八九最后会元神溃散,死无全尸。
当日在幽冥谷朔北琰准备前往朝渊时被朔崇阻拦,他极力反抗,失手伤了朔崇,他一时心软,去扶朔崇时被暗算,醒来时人已经被绑在了戒台。
朔崇将夺魂鞭拿在手上,问他道:“你杀了燕陀上?”
“是。”
燕陀上一死,朔崇痛失一臂,他如今重伤未愈,闭关时魔宗上下都是由燕陀上打理,朔北琰胳膊肘向外,几大门派又虎视眈眈……
想到这些朔崇心中怒气难平,一鞭子抽过去,朔北琰生生受着,纹丝未动。
“你如此这般,又是为了那个纪尤,他到底哪里值得你如此做!”
他咬牙道:“你没有资格同我提他。”
“好啊,真是本事见长,越来越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这一鞭佐以灵力,抽在朔北琰身上,他皱了皱眉头,嘴角有血溢出来。
“我说过不要动他。”
“若这次是我亲自动手,你岂非连我也要杀!”
朔北琰闭口不答。
为了那个纪尤,之前以死相逼,如今又杀了燕陀上,朔崇大笑道:“哈哈哈,这就是本座的好儿子,北琰,你真叫我寒心!”
朔北琰不为所动,甚至有些想笑,他看着朔崇道:“你何曾真心待过我,又何曾真心为我想过。”
他的话让朔崇为之一愣,他去朝渊前虽与朔崇生疏,却也带着几分敬畏,从不敢轻易顶撞,从朝渊回来后却性情大变,处处与他作对,甚至不惜为一个外人让整个魔宗陷入险境。
当年送这个儿子入朝渊是为了他的计划,不料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永远是我朔崇的儿子,魔宗的少主,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宁愿从来都不是。”
朔崇再次扬起鞭子抽了过去,朔北琰跪在地上吐出一滩血,他已心如死灰,闭上眼平静道:“打吧,今日若是不死,明日起我便与魔宗再无干系。”
“好啊,好极了,既然你这么想随他去死,那我就成全你!”
抽完一鞭之后朔崇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戒台,他被气得急火攻心,让弟子掌刑,弟子岂敢对少主下死手,抽了十几鞭后朔北琰就昏死了过去。
朔北琰以为他真的死了,因为他见到了纪尤,不,应该是华泠,那时他还在朝渊,他们刚认识,他一开始便同华泠亲近,一起秉烛夜游,吃肉饮酒,弹琴舞剑,华泠偷看女子洗澡时他放风,华泠偷摘师父的九甘金莲他打掩护,甚至纵容华泠在莲花池里撒尿……
他们在朝渊做尽了出格的事,也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快乐,可到头来才发觉只是黄粱一梦,转瞬成空。
婢女见躺着的人又在流泪,唤道:“少主……少主?”
这次他终于睁开了眼。
“医师快来!少主醒了!”
医师上前查看一翻后对婢女道:“少主已经无碍,差人去禀报魔尊吧。”
“可是……”魔尊之前说不关心少主的死活,他要安心养伤,不用禀报少主的情况。
医师催促道:“可是什么,还不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
朔北琰坐起来,不顾阻拦要下床,但躺得太久,他浑身乏力,脚步虚浮,走两步差点摔倒,幸好医师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少主身子尚未恢复,不宜外出。”
朔北琰道:“幽冥谷可有消息?”
“回少主,魔尊派弟子下去寻过,无果。”
无消息就是好消息吧,医师扶他坐下,他就那个姿势发起愣来,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像个提线木偶,毫无生气。
“少主。”
听见声音他才有所反应,又问道:“那朝渊呢?”
医师摇头。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另一边的纪尤也缓缓睁开了眼,是陌生的房间,他坐起来准备下床,突然感觉头痛欲裂,他双手抱住头,这是怎么了?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对他道:“醒了。”
他抬起头看着来人,惊讶道:“桑离姑娘,是你救了我?”
“嗯。”
这里不是桑离在玥丰的住处,他问道:“这是哪里?”
“楚妗。”
“楚妗!楚妗不是在朝渊辖地西北边界吗,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桑离走到他面前道:“这边有些事急需要处理,你又一直昏迷不醒,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带你一起来了。”
他握拳锤了锤额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你已经昏迷了大半月了。”
“什么!”他从床上跳下来,鞋都顾不上穿,抓起房子床头的剑就往外冲。
桑离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救人!”
“你不能去。”
“多谢桑离姑娘再次出手相救,我的伤已无大碍,我现在必须要去朝渊!”
桑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想去救你的师兄华呈,还有朝戈,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你先把鞋穿好,我慢慢同你说。”
纪尤回去穿鞋,衣裳也一并穿好,急忙问桑离到底怎么回事。
“前几日朝渊放出消息,华邺门华呈因叛离朝渊,杀害同门,投靠魔宗的逆党纪尤,不惜与各大门派为敌,被擒后不仅毫无悔改之意,还出言不逊,侮辱新任门主,意图造反,门主已下令……诛杀。”
诛杀!
纪尤耳里嗡地一声,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后退两步扶住桌子才没倒下去,他看着桑离,嘴唇都在颤抖,不可思议道:“你是说……我大师兄他已经……”
头又开始剧烈疼痛,见他有些站不稳,桑离扶他坐下,劝道:“你伤未痊愈,不可太过激动。”
他根本听不见桑离说话,满脑子都是大师兄没了,都怪他,当日若不是为了救他,大师兄怎么可能会被抓回朝渊,如今又因他没能及时敢去而被杀。
他悔恨交加,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光,眼泪不停往下掉,他自责道:“都是我!都是我害的!”
桑离抓住他的手,安慰道:“逝者已矣,你这样也于事无补。”
他听不进去,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痛不欲生。
“朝戈还活着。”桑离道。
他这才有了反应,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听说他一直被关着,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去救他!”
他要站起来,桑离立马按住他的肩膀,道:“如今不仅是朝渊,连魔宗的人都在四处找你,你这个样子出去就是送死,更别说去朝渊救人,你若是真想救他,那就先养好伤,然后另作打算。”
“你想要顺利将人救出来必须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你们都会死在朝渊。”
“冷静下来,不要冲动。”
……
桑离说得很对,他这样就算去了朝渊也是送死,而且还会连累朝戈,洛婉因他而死,大师兄也因他被杀,他不能再欠一笔血债了。
他卸下身上的那股劲,无力地垂下头道:“我知道了。”
他留了下来。
华呈死了,华邺彻底覆灭了,他心如死灰。
至那之后他整日窝在房中,魂不守舍,茶饭不思,话也不说,伤不但没好,身体反而更加虚弱了,桑离怎么劝都没用。
夜里桑离又发现他站在院子里发呆,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她拿了外衣替他披上,提醒他小心着凉。
他仍望着天,脸色苍白,看上去毫无血色,仅仅这几日就瘦了一大圈,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他道:“星星真亮啊,和华邺的夜晚一样,大师兄曾说过他最爱华邺的星空,宁静,美好,只是如今……他再也看不到了。”
桑离看见了他眼中的粼粼波光,说道:“他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他笑了笑,低声问道:“是吗?”
第二日桑离照常端来饭菜,他日日说要喝酒,桑离不给,今日却破天荒地带了一壶,倒上一杯递给他,他一口喝下。
“如何?”
“不够烈。”
“烈酒伤身。”桑离替他续上。
小小的酒杯满足不了他,他直接拿起壶往嘴里倒。
桑离道:“你如今这样子是打算放弃了吗?放弃救人,放弃报仇,你有没有想过死去的人有多无辜,还有朝戈,那个可爱的孩子,他或许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你去救他。”
他答非所问道:“你说是非善恶该如何去定义区分,名门正派里就都是善类吗?”他已经不知怎么做才是对的了,正魔双方皆容不得他,他在想究竟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从无名小卒到朝渊门主,再到如今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原本在华邺庸庸碌碌挺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就因为赤樱,因为朔崇和秦亥的野心,造下了这许多孽,若是赤樱合了体,到时造下的孽更是可怕得多。
“是非在人,善恶难辨,凡事无绝对,名门中自然不见得都是好人,纪尤,人活着无愧于心便好,又何必执着于别人的看法。”
他看着桑离道:“你是何时知道我身份的?”
“你救我那次。”
他点点头,他本也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没有特意说明,比起他,面前的女子才可谓神秘不可测,他道:“你为何次次救我?若说都是巧合,似乎过于牵强了。”
“有些事未必需要原因。”
他难得露出一点笑容,故意道:“莫非桑离姑娘对我有意?”
桑离也跟着笑了笑,能开玩笑就说明他已经想通了,于是问道:“你有何打算?”
“接下来就请姑娘多多关照了。”无论她是什么人,想要什么,他只知道现在他需要她的帮助。
“定当尽力。”
纪尤现在没有别的选择,要改变目前的处境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谁都不可轻易招惹。
他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