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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重红帐 ...

  •   沈袖匆匆出了门,却一路不见平素在殿中扎堆的侍卫与婢女,就连千月,也不曾回来。

      看来,今天的皇宫,是真的乱了套了。

      他小心谨慎地摸索着路,找了好几个宫殿,总算是找到了沈端儿所在的静月宫。

      此时沈端儿的亲兄长正昏迷不醒,她却并没有去守着他的兄长,而是坐在院前藤椅上,静静地盯着院中种着的那株铃兰。

      良久,她忽然启唇道:“踏春,你看这花,像什么?”

      踏春想了想,说:“像风铃。”

      沈端儿温婉轻笑,“对,像风铃。兄长对我说过,铃兰是会说话的,他说等风吹来时,铃兰就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起风了。”沈端儿依然看着那一株铃兰,却是不信铃兰与风会给她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曾经兄长这么对她说,只是在安慰她罢了。

      因为那个时候啊,兄长要跟着父亲远赴边疆,她知道战场生死无常舍不得兄长,在兄长临行前,都还死死抓着兄长的手不让他走。

      于是兄长便告诉她,他在后院养了一株铃兰,这是一种会说话的花儿,等到风吹来时,铃兰便会告诉她关于兄长的好消息了。

      幼时她是当真相信着,悉心照料着院中那一株铃兰,后来她知道是兄长在骗她了,她也仍然养着那一株铃兰。

      直到入宫,她也将那株铃兰带上移栽到了静月宫,养至如今。这株铃兰移栽过来之后,周围倒是发了不少新芽,只是等它们开花,可能还得再等个几年。

      “娘娘,夜色深了露水重,还是进屋去吧,莫要着凉了。”

      沈端儿摇摇头,“不,我要等兄长。”

      踏春轻轻一叹,“娘娘,大少爷如今身不由己,他来不了的。”

      踏春原本是将军府里的丫鬟,七岁便跟了大夫人,可以说是看着沈袖与沈端儿长大的。

      在沈端儿进宫前,她都还时常能收到沈袖的消息,可在她进宫以后,便不能随便与外头的人联系了。

      之后没几个月,她便听说,君上又收了一名男宠养在飞鸾殿。她一直都不在意,只当做是笑谈,听听便罢了。

      可今日她才知道,原来那个一直被宫人当做笑话的男宠,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大少爷。

      她心甚忧,却无能为力。

      她答应过沈袖与大夫人要好好照顾沈端儿,所以断不能在别的事情上鲁莽,害了沈端儿。

      沈端儿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紧紧的握着,泛红的眼眶含着泪。

      她说:“踏春姐姐,我恨沈静殊。”

      “奴婢知道。”

      恨他,应该的。

      她也恨。

      若不是因为沈静殊,少爷与小姐都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们一个本该快意沙场做最铁血的将军,另一个本该做最快乐无忧的大小姐,却因为一个沈静殊,都成为了这深宫高墙下的笼中鸟。

      沈端儿缓了缓,又说:“我更恨燕随。”

      “奴婢知道。”

      若说沈静殊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那燕随便是剜心割肉的刽子手。是他亲手为沈袖与沈端儿戴上了那沉重的枷锁,摧毁了他们所有美好的愿望。

      她知道沈端儿恨,她也一样恨。

      可她们除了恨,别无办法。

      她们都没有翻云覆雨的能力,甚至连走出这层层高墙都显得寸步难行,即便心中怨恨,又能做些什么?

      退一步来说,即便她们真的走出去了,也什么都不能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天下之人,莫非王臣。

      而燕随,是这天下的君主,他得民心,受天下人的敬仰,更受四方神佛庇护。

      她们除了暗暗怨恨,暗暗痛斥上天不公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她们什么都不是。

      说难听些,她们只是掌权者玩弄于股掌中的玩物,若掌权者要她们死,她们便没有活路。

      这些道理,踏春知道,沈端儿也知道。

      可她并不想承认这些道理,她也不想深究这些道理。她就想见一见兄长,她知道,兄长一定会来。

      今晚,兄长一定会来。

      “等兄长来了,我便叫兄长离开皇宫。”沈端儿自顾自说着,“燕怀宁,配不上兄长对他的喜欢。”

      踏春听着,却没有阻止。

      今夜宫中乱作一团,静月宫的其他宫人都被招去龙吟殿待命去了,不怕隔墙有耳,就让沈端儿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吧。

      夜色更加深了些,夜风缓缓吹来,铃兰随风摆动着。

      “踏春,听见了吗?铃兰在说话。”

      踏春自是什么也没听见,她只蹙着双眉为她添了件衣裳,又劝她:“娘娘,天色真的晚了,该歇下了。”

      “不。”沈端儿摇了摇头,“兄长就要来了,再等等。”

      “娘娘……”踏春劝说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向站在门口的沈袖,颤抖着喊道:“大少爷……”

      “踏春,我想和端儿说几句话,可以吗?”

      “大少爷快进来!”踏春连忙迎过去,拉着他进了门,转而将大门关上。

      “你们说,奴婢在门口帮你们看着。”

      “谢谢。”沈袖道了一声谢,才踩着虚浮的步子走向沈端儿。

      “兄长,你怎么了?”沈端儿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连忙起身来扶着他。

      沈袖摇了摇头,“没事,君上遇刺时不小心被划了一刀。”

      “伤哪儿了?我看看!”

      沈袖将右手的袖子挽起来,道:“端儿,帮我包扎一下吧。”

      “好,兄长你等等,我去拿药。”

      “踏春姐姐去打点温水来!”沈端儿吩咐着,便提着裙子往屋里跑,紧跟着便拿着纱布与药瓶出来。

      待踏春将水打来,她便拧了帕子给他擦了擦伤口旁边的污迹,利索地给他撒了药包好。

      “兄长,伤口有些深,得找个大夫看一下才好。”

      “好。”

      沈袖应完,便对自己这伤的事再不提一个字,只轻声问道:“怎么白日里不见你人?”

      沈端儿回答道:“不想惹麻烦,便先回来了。”

      沈袖点点头,抬眼看向天边的明月,说道:“端儿,今晚的月光很好,你陪我看一会儿吧。”

      “好。”

      过了片刻,他又说:“端儿,你可想离开皇宫?”

      “兄长怎么这么问?”

      沈袖淡淡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说:“总感觉我们端儿该做自由的小仙女,进了宫以后,我们端儿都不似以前高兴了。”

      沈端儿偏着头靠在他肩上,笑着道:“才不是,有兄长在,端儿在哪里都开心。”

      沈袖蓦地沉下面色道:“兄长想让你出宫。”

      “那你呢?”

      沈袖闻言沉默了许久,才道:“君上不会放过我的,我只希望我不在了以后,我的端儿也能过得开心。”

      “可若是你不在了,我怎么能过得开心。”沈端儿道:“兄长,爹娘如今对我另眼相看,是因为我进了宫,做了君上的妃子。若是我离开了,即便君上不予追究,爹娘也不会放过我的。”

      沈袖道:“端儿,只要你愿意,兄长会帮你安排好后半生。”

      沈端儿抱紧了他,闭上了双眼道:“我不走,兄长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你生,端儿便生,你死,端儿也随你一起死。”

      沈袖顿觉眼睛涩然,他眨了眨眼将泪水憋回去,侧身将沈端儿抱紧。

      “好好个姑娘,怎么总将死字挂在嘴边,多不吉利啊。”他轻轻拍着沈端儿的背。

      沈端儿闷闷地道:“我就是不想与兄长分开。”也不能让沈静殊与燕怀宁他们欺负你。

      沈端儿悄悄抬起头来瞧着他的侧脸。

      瞧着瞧着,便抬手摸到了他的脸上,有些哽咽地道:“兄长,你瘦了很多。”

      沈袖没接话,反是仰起头看着天边的明月。

      月辉遍洒,万物温柔。

      沈袖浅浅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眼中却并无喜悦的情绪,“既然端儿想留下,便留下吧。”

      沈端儿再怎么也是沈静殊的亲妹妹,燕随就算念在他们二人血缘牵连的份上,也该不会为难沈端儿。

      没能劝动沈端儿,沈袖便当真与她在院中坐到了月落时,才起身离开。

      他只许踏春与沈端儿送他到门前,便叫二人停下了脚步。

      即使宫中多数人都还聚在龙吟殿那边,却也难保没有有心之人故意盯梢陷害。

      他如今不过烂命一条,是生是死都没关系,可他不能害了她们两个。

      避开大路绕回了飞鸾殿时,沈袖便瞧见了大门外站着几十名身披重甲的御林军。

      燕随倒是来得比他预料的时间早了许多。

      想来里里外外都有御林军,沈袖便也不再躲躲藏藏,大方的走出来,直接从御林军中间的路进了门。

      燕随就站在院子中央,正面对着他站着,一身黑袍雍容霸道,他双目紧盯着沈袖,眸中满是冷然,仿若一名踏着业火红莲自地狱而来的夺命使者一般。

      沈袖只是瞧着他的眼神,便觉有些喘不过气。

      垂眼调整了一番心绪,沈袖便弯了双膝跪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道:“君上万安。”

      燕随并未叫起身,开口便是一声厉喝,“沈见惜,你可知罪!”

      “罪臣,认罪!”

      他已经不想问燕随,自己又犯了什么样的罪了。

      在燕随眼中,他从始至终都是个罪人,但这个时候燕随会来问罪,那他的罪多半都与沈静殊有些关系。

      他不喜欢听见沈静殊的名字,因为听见这个名字,会让他感到耻辱。

      他落得如此境地,可全都拜“沈静殊”这三个字所赐。

      他始终伏着身子,再一次开口说话,“君上,罪臣自知自己犯了死罪,自请君上赐死,但罪臣在死之前,想请君上看在罪臣曾经为国所做贡献的份上,能答应罪臣两个请求。”

      燕随不满地蹙了蹙眉,冷声道:“沈见惜,你自知犯了死罪,怎么还好意思向我提什么要求?”

      沈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才能稳住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君上训得是,是罪臣贪心了,请君上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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