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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重红帐 ...

  •   沈袖从昏迷中醒来,却因为头脑发胀有些睁不开眼。

      他细细呻.吟一声,抬手用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也没有急着睁开。

      本想缓缓再睁眼,却在下一瞬听见一道声音:“醒了?”

      是燕随的声音。

      沈袖心下一惊,连忙放下了手张开双目,连头疼都顾不上一心只想着跪下行礼。

      他强撑着身子下了床,双膝一曲便跪在了地上,对着燕随重重磕了一个头,“君上安。”

      他的嗓子是哑的,声音显得有些难听。

      燕随情绪复杂的受了他这一拜,久久没有做出反应。

      直到千月端着汤药进来,被那开门的声音惊扰了,他才回过神来。

      俯身想去扶一下沈袖,却被沈袖巧妙躲开。燕随蹙了蹙眉,收回手说道:“起来吧,你身子不好,以后不用行大礼了。”

      “谢君上恩典。”

      沈袖昏着头从地上爬起来,却也只是站着,并不敢往床上躺。

      燕随看他不顺眼得很,他便必须要无比谨慎,决不能在这人眼前做一丝出格的事。

      否则,又免不了一顿羞辱。

      他的身体和心都已经烂了,可是死又不敢死,逃又逃不走,便只能顺着他的意,谨小慎微地做人……不,做狗、或者说是做玩|物。

      要想好过些,便要乖乖听话,不要惹主人生气。

      他已经认清了燕随的心到底向着谁,便也不会再抱有那点不切实际的妄想了。

      燕随瞧他定定站着,跟个憔悴的木头桩子似的,不由道:“你在闹脾气?”

      他此言一出,沈袖立时又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即便地毯已经很是柔软,仍是听见了“咚”的一声闷响。

      “罪臣不敢。”

      “你……”燕随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沈袖现在的姿态,他不喜欢。

      默了片刻,他才道:“起来。”

      沈袖默不吭声起身,也仅只是起身。

      燕随瞧着他这般模样,心情实在复杂,一时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他气闷得很,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心无力,只得憋着一股气默不吭声地将沈袖按在了床上。

      “千月,药端来。”

      千月对于燕随这个动作感到实在意外。

      她能看出来君上是有些不耐的,却不知今日为何良心发现竟没有和沈公子发脾气,还忍着将人按在了床上,那分明就是叫沈公子好生休息的意思。

      想来君上心中还念着旧情,还是有些心疼沈公子的吧?

      千月暗自调整了一下心绪,便端着药走到床前去,“君上。”

      燕随伸手端过那碗药,便在床沿边坐下。拥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药汁,舀了一勺凑到沈袖的唇边。

      沈袖往后缩了缩,茫然地瞧他一眼,又赶紧垂下眼睫,低声道:“罪臣双手并未受伤,可以动作,不敢劳烦君上喂药,君上将药给罪臣便好。”

      说话间,他便缓缓抬起了双手打算接碗。

      燕随却并没有给他,反是将他的双手都轻轻压了下去。

      燕随又舀了一勺药汁喂他,沈袖实在拗不过,又不敢明面驳他好意,只得硬着头皮喝了这一勺药汁。

      药很苦。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浓稠的药汁可以这么苦。

      苦得让他有些包不住眼泪。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喝药。有人拿着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喂他,很新鲜的感觉,但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让他感到惶恐,更让他感觉药的苦味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还是觉得一口将药喝了比较好,还没尝到味就滑下肚,喝了过后再吃个甜甜的冬瓜糖,嘴里便不苦了,只是,近来他喝药是一口喝下去,却没人给他冬瓜糖压味儿了。

      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还在将军府中的时候,娘亲便是这般哄他吃药的。

      他依稀还记得娘亲温柔的嗓音与话语,娘亲摸着他的头说:“袖袖乖,这药不苦的,娘亲都尝过啦,你一口喝了娘亲再给你个冬瓜糖。”

      末了,她还要加一句,“冬瓜糖可甜了,袖袖不想吃吗?”

      他……他想吃。

      他想吃冬瓜糖,更想念娘亲。

      只是,他十岁时,娘亲便被恶疾缠身,撒手西去。自那以后,就没人给他冬瓜糖了。

      没有了甜甜的冬瓜糖以后,他迎来的更是加倍的苦。每日苦练武功,跟父亲行军打仗,在硝烟中成长。

      忠孝礼仪,他谨记在心,为家国安定,他全力以赴。

      可忠孝两全后,他却落到如此境地。

      若能重新选择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有什么远大抱负,他只想窝在娘亲温软的怀抱中大哭大闹,做一个任性妄为的纨绔子弟。

      沈袖心中想着自己的母亲,又想到这些年难以煎熬的那些时候,心头便更是难过。

      强迫着自己喝了几口药,他便推开了眼前的碗,“君上,劳您费心了,请您将药先放下吧,罪臣等会儿自己会喝。”

      顿了顿,他又道:“绝对不会让您喜爱的这具身子垮下,您请安心。”

      沈袖觉得,自己触了燕随的逆鳞,他却将自己留了那么久,兴许是真的看上了这具身子。他这么说,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再者,燕随就是想将他一身的骄傲都折尽,他说些自贱的话,说不准能将燕随哄高兴了,他哪一日心情好了还能放自己离开。

      他原本是想待在燕随身旁的,他甚至想过,只要燕随高兴,他便是做一辈子笼中鸟,一世被锁在这飞鸾殿中都是愿意的。

      可现在,他不愿意了。

      他本就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他并非多有韧性的人。

      若不是对燕随抱有期望,若不是……他喜欢燕随,他怎会任他折辱,任他禁锢。

      而燕随那一巴掌,算是将他所有的期望都打散了。

      他无法不喜欢,却不再抱期望。

      燕随听他竟说出这样自轻自贱的话来,还一口一个“罪臣”自称,心中的气再也憋不住,将手中的药碗递给千月便气冲冲离开。

      千月端着药碗给沈袖,无奈叹息一声:“沈公子,君上好不容易对您的态度缓和一些,您莫要惹他生气才好,不然您又该受苦了。”

      沈袖将药饮下,摇了摇头,“我是有罪之臣,君上能留我一命我已经感恩戴德,怎敢惹他不悦。”

      他将药碗拿给千月,又道:“千月姑姑,我……”

      说到此,他便顿住。

      千月没等来后头的话,不解地看向他,“沈公子,您想说什么?”

      沈袖摇了摇头,“无事,我想休息了,下午可否晚些再来喊我?”

      “好,那沈公子你好生歇着,奴婢晚些来。”千月说罢,便端着空空的药碗出去,而后吩咐了两名婢女守在门前好供他有事时使唤。

      千月出去之后,沈袖便躺了回去,默默抱紧了被子。

      他原本是想要一个冬瓜糖的,可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这药是苦,可这苦劲儿过了,便也没什么了。

      寄人篱下时,不要有太多要求。

      燕随兴许真是念着旧情的,太医说过沈袖的身子不适合房事之后,他便再没来过飞鸾殿,至今已有月余。

      燕随不来,沈袖日日由千月陪伴着,时不时说上两句话,心情倒是轻松了些许。虽还是整日躲在屋里不爱见光,但面上好歹有了些笑容。

      然而,这样的闲适日子,却也只有这一段。

      三月盛春时节,园中百花争艳,开得越发艳丽。

      每年这个时节,宫中便会趁着百花正好,选一个天气晴好的吉日办一场迎春宴,早晨以百花甘露做酒前往祭坛祭天,以祈国家风调雨顺,下午游园赏花、吟诗作对,入夜进宴,用过饭以后又有美人为君献艺博君心。

      历朝君主在这一日,多是会选几名美人留下充实后宫,因此,这迎春宴也几乎成了许多女子一步登天的阶梯。

      不过,自燕随继位以后,倒是没再有女子能在迎春宴这日入住后宫了。

      他如今后宫中七位娘娘,有六位都是从秀女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唯一一个非秀女途径进来的,是镇国将军沈袖的四妹,沈端儿。

      她进宫的原因倒也并非是沈袖的手笔,只是她母亲争气,一胎龙凤子,她的兄长沈静殊没了,君上才将与沈静殊生得有七分相似的沈端儿接进了宫中纾解相思。

      此事其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沈端儿自己,亦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是因为什么才进的宫,因此入宫以来她也一直低调做人,深居简出。

      今日又是一年一次的迎春宴,外间天还未亮,便开始吵闹起来。

      千月从外头回来,便欢欢喜喜的叫身后的婢女为沈袖更衣。

      沈袖瞧着几名婢女端着衣裳发冠鞋子,有些疑惑,“千月姑姑,您这是要做什么?”

      千月笑道:“沈公子,今日是迎春宴呀,您是镇国将军,要跟着君上去祭坛走礼的。”

      “我也要去么?”

      “这是当然!”千月又对身后的婢女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沈公子更衣,若误了时辰,咱们飞鸾殿的人都得脑袋搬家!”

      听了她这话,一众婢女丝毫不敢磨蹭,手脚利索地给沈袖换了衣裳与鞋子,又将他拉到梳妆台前为他束好头发戴上发冠。

      仔细捣鼓了半个时辰,总算将他收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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