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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步入社会 ...

  •   二零一四年,盛夏伊始。

      手机闹钟骤然响起,我被惊醒,迷迷瞪瞪地撑开眼露出条细微缝隙,抬手摸索到电脑桌上台脚的手机,将其摁停。

      我合上眼,揉揉睡眼朦胧的眼眶,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缓缓坐起身来,醒了醒盹,时光一闪即逝,预感到时间不能再托了,挣扎着掀开毛巾被,露出双腿下床,不紧不慢地双脚插进凉拖里下地,起了个大早,我全程闭着眼,下床向外间游荡而去,开始完成刷牙洗脸换衣服的任务。

      毕业了,要开始找工作了,今天要去三家公司面试。由于公司相距距离太远,我爸怕我一上午跑不过来,说要开车陪我去面试。

      往日里朝暮颠倒,习惯睡到中午才起床的我爸,今日似是听见了我起床的动静,从行军床上不紧不慢地坐起身来,抬手摸到身前餐桌角上的烟盒,抽烟醒盹。

      半响后,简单洗漱一下,父亲先行去楼下发动车。

      等我也洗漱完毕,换好素净的深色系亚麻裙和帆布鞋,我坐在床尾处,在脸上涂了一层底霜后,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只是拾出睫毛膏,一手掌镜,手法生疏的涂睫毛膏,都画的很糙,化好后将其收入抽屉中。

      抬头看旁边组合家具的槽里,有个小框,踮起脚尖够下块糖,撕开包装,含在嘴里,回身将包装纸扔到电脑桌上的小垃圾桶里。

      到设有落地镜的洗手间旁的墙上,对着镜子照了照施好粉黛的面容,看上去人前一副文静的乖乖女形象,披散着长发在肩上,两道细窄而浓密的眉,眉头处有杂毛,不大的眼睛,很是无神且忧郁,适中的鼻子,小耳朵小口,搭配不大的巴掌脸,面庞中等还算舒服,只是外表看着无害和好欺负。

      等我收拾妥当,回屋抬头望向墙上的挂表显示着“8:55”。我收起手机,抓起转椅上的包,挎包转身出了门。

      匆匆走下数级台阶,快步从幽暗森冷的楼道下来,使劲推开单元门。

      一推门,发现我爸已发动车子候在楼下了,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上车离去。

      一大早驱车先赶往离家最近的公司。一路上疾行,眼看临近面试地点,我坐在车里,胸膛里开始不受控制的翻涌狂跳,不自觉的慌神起来,板张脸。一说要面试,从头天晚上心里就开始鼓噪紧张。此刻,我只能极力压制住内心剧烈的心跳。

      拿起左侧卡槽里的矿泉水,拧开瓶盖,贴住唇边,抿了一小口,随后扭上瓶盖,怀抱在胸前并垂下眼睑,透明的瓶内水面,随着车的颠簸,来回波动荡漾。

      开至办公楼下,转眼便到了,车在一幢陈旧的办公楼下停靠住。

      我挎好包,我爸侧过脸朝我叮咛,“别紧张啊!”

      我暗淡不安地点头,随手关上车门。

      在面试的公司门外止步,从包里翻出简历,深吸口气,面部绷紧严肃地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位三十出头瘦削娇小的女上司,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玄关处,看上去很温和。

      “您好,我来面试的。”说出来意后,我眼尾余光扫到办公室里有七八个人正在电脑前工作。

      女上司转过头旋即问:“简历带了吗?”

      我恭敬地递上简历。

      “跟我进来吧。”随即跟着女上司进了对面的办公室。

      七八分钟后,我如释重负地踏出办公楼,紧绷的神经,顷刻间长舒了口气。

      等第一家第二家面试完,时间已不早了,我爸把着方向盘,将车子掉转方向,赶往城市的另一头。

      最后一家则是在科技园区,环境最好,但也离家最远,中途需要倒车。

      我爸拉着我寻了好久,辗转来回,才找到了公司具体位置。

      我独自走进园区内,一眼望去,三层楼的建筑,却空旷无一人,上到二楼在前台前止步,是三位前台小姐在接待。

      我双手搭在前台,“您好,我来面试的。”

      其中一位前台小姐手指着我身后的沙发,“你先坐那边稍等会。”

      我回身顺着她手指方向的沙发一角轻轻坐下静候,低头从包里抽出简历,握在手里,已脱落到手肘的包带,左手又向上拽了拽。我抬头环顾了下周遭,伸手随意的将一边的头发挽在耳后。

      片刻后,这会儿一个稍中性化的同龄女孩正走进来,顶着头利落的短发,扒在前台询问了两句,跟着在我身旁坐下,侧脸看看我,“你也是来面试的?”

      “对,你也是?!”

      中性女孩麻利地点点头。

      我脸上严肃紧绷的神情逐渐缓和,展露些许笑意。

      随后,女领导从里面迎面走来,一抹和善的微笑挂在脸上,我和中性女孩先后起身,雀跃地跟着朝里面走进去。

      正值仲夏正午,气温日渐灼热起来,过了许久,我怅然地从楼里出来,见中性女孩正在楼下,弯腰扭开电动车锁眼。

      我顶着烈日往外走,远远见我爸在院子门外边,倚靠着车门,拿毛巾擦汗。

      我走近,和我爸悠哉的对话,几句话的功夫,暴晒中,脸颊的皮肤就已微微泛红。眼见中性女孩慢悠悠的骑电动车从身边穿过,互相含笑着点头示意。

      在外活活奔波了一上午。

      回到家后。

      我妈穿着睡衣坐在行军床上,正看着书,抬头问我,“今天面试结果怎么样?”

      “还行。”从梳妆台抽屉里,掏出张卸妆的湿纸巾,对着洗手间旁的落地镜,在脸上一遍遍的反复擦拭,湿纸巾上即刻被映上混乱的黑色烟熏,扔进垃圾桶里,推开水龙头,双手捧了把水,泼在脸上,霎时间清爽起来。

      这当口儿却听见屋内的手机响了起来。

      拽着毛巾急遽的擦把脸,回屋接起,“喂……”

      是最后这家位于科技园区的公司,打电话通知我笔试通过,需要二面。

      之后,接到第一家公司通知我明日直接上班。最后犹豫下,还是选择了离家最近的第一家。

      撂下手机,一想到将要面对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我心里竟不自觉地心慌起来。

      ========

      02

      入职上班的第一天。

      朝曦渐起,从家里出来,出了小区,我挎包出门,沿着楼群外的宽巷,向车站疾步而去,以致轻柔的清风拂面。

      我乘上公交到站下了车,路过公司楼下的小超市,慢悠悠地踱步走进去,在货架上拿了个面包,付完款,丢进包里。

      一早赶到公司报到,踏进电梯,电梯在三楼停下,门打开。

      猛然见几位同龄不认识的女同事围在右侧的窗台边有说有笑。

      避开此处,继续往前走,在办公室门口才见重门深锁,进不去公司的门,只好独自踱步到楼梯间。

      掏出手机,先将手机调成震动。看一眼时间,此刻才八点,还有二十分钟准时上班。

      我犹如个隐形人一般,一个人落单的走到楼梯口待着。掏出包里的面包,撕开包装,抓紧啃完果腹,便将包装袋丢进垃圾箱。

      洗手间设在女同事们所在的窗台旁的远远对面,以防独自站在一旁显得尴尬,我只好奔进女洗手间,插上门蹲在女洗手间,手里玩着手机以此消磨时间。

      过了好久,准点八点半,忽听外面有人来的声音,听声音是面试自己的那个娇小女上司,似是与另一位女主管一起聊天经过,似是开门进去了,几个女同事的交谈声自大而小隐没在我耳边,尾随进入办公室。

      我这才从洗手间里出来,姗姗而迟地进了门。

      走进办公室,眼前呈现竖着的四排座位,前三排都有人,我则选了个第三排最边上倒数第二个位子坐下。把包往办公桌右侧一放,电脑相对老旧,打开电脑。

      女上司拿遥控器打开空调,转过头对着我,“那个,小姜,你拿好笔和本,去一趟对面办公室。”

      从电脑前抬起头,望向站着的女上司,我懵懂地从包里取出笔和记事本,站起身进了对面的办公室。

      过后,从办公室步出来,我才知这家公司原来是家在网上发广告的。此刻心中懊悔当初选择了这家公司,应该去最后那家公司二面的。

      我幽怨地在电脑前坐下,抬头看看同事们忙碌着各自的工作,互不交流,互不打扰。

      我肘部抵在桌上,手托着脸颊,双腿伸直交叉,桌面上躺着摊开的笔记本,开始敲字,录入电脑。

      我来回晃动鼠标,屏幕上的鼠标标志被定住一样,一动不动,只好转而大幅度滑动,却依旧不听使唤,恼火又叹气。

      不会儿,屏幕更是黑了,过一段时间会不自觉的自动重启,扶额恨不能狠狠拍打几下电脑。实在不行,只好拿走水瓶和包,换到旁边最后一个空着的格子间位置坐下,给电脑开机。拿起手边的水瓶,拧开盖,饮下一口,点击鼠标,打开页面,双手小心翼翼地开始在键盘上敲字。

      坐在电脑屏幕前,久了疲惫了,便活动下脖子和双腿,双手十指交叉撑前伸完腿,索性往椅背一靠。

      室内静默得只剩下鼠标键盘的敲击声,几无它声。

      期间不断有人来面试,往来又离开。

      时近正午,到了午休间隙,我在位子上啃着我爸提前给我备好的吃食,蠕动着小嘴,并吞下肚。不会儿,忽觉喉头干涸,便将桌边的水杯打开,仰头把水灌进肚里。

      中间穿插听着稍显高大魁梧的女主管向娇小的女上司正抱怨起,为到了上学年纪的儿子入学发愁的谈话。

      果腹后,下巴抵在办公桌上,耳塞入耳,手机在循环播放音乐,手底下接着照笔记本敲字。

      空调的凉风吹遍室内每个角落,冷得打个颤,屋内稀薄的氧气,渐渐使我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只好起身离开室内,出去透口气。

      走出空调屋,一股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走到楼道间,双手搭在窗边透气,时间久了就倚靠着窗台,透过窗向外眺望发愣放空,从高处俯瞰停车处的一排排车辙。

      不知过了多久,我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根本没过多久,顿时想哀嚎,怎么还不到下班时间?

      估摸着待的时间够长了,才返身又踱回了办公室,闷闷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继续忙,干脆把明天的也打出来,埋头敲字整整一下午,忙碌得七荤八素,渐渐感觉到窗外的天色在变暗,不知不觉转头看向窗外,落日竟已在天际缓缓下沉。

      日头沉落下去,时近日暮时分,余光扫到同事们在纷纷关电脑,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十七点二十,是该下班了。

      我也跟着把电脑关上,麻利地把桌面堆积的物品收进包里,收拾干净。

      同事们陆续抬脚走人。

      我把椅子推回桌子里合上,尽量不引起上司的注意,静悄悄的仓促地背着包出门。

      眼见不远处同事们都一个个进了电梯间,我直接选择走楼梯离开,避免了跟同事上司同乘电梯的尴尬。

      返回至家中。家住在六层的老楼区,进了单元楼,楼道新安的声控灯,我使劲跺了下脚,灯随脚步声亮起。

      爬到三楼,我取下耳塞,我爸正在厨房灶台娴熟地忙活晚饭,一听到防盗门的关门声,我踏进家门,这才抬头,“回来了!”

      我举着冰棍,咬下一口,肚里一阵沁凉,另一只手里拎着袋子,走近身前止步,扬起手来递给我爸,“爸,吃冰棍!”

      “爸一会儿吃,手里还有活呢!”

      我不由分说地双手撑开袋子,我爸只好放下手底下洗菜的活,随便挑了一根,塞进嘴里,一脸满足,“真凉快!”接着问,“今天第一天上班怎么样?”

      “还行。”

      “还行就行。”

      我提着袋子,一扭身进了里屋,一股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

      整个不到三十平米的房子,陈设简单。一室一条羊肠过道,卧室连着阳台,我爸在一排九十年代的老式组合家具旁的靠墙位置,搭了张行军床。这边阳台挨着的是我和我妈躺的双人床,边上放着张电脑桌,桌旁有转椅紧挨着,地还是水泥地。

      我放下包,连带换下的衣服一并搁到转椅上,换好睡衣,呼吸都顺畅许多。

      从包里翻出手机,手机只剩一格电,显示即将没电的提示,拉线给手机充上电,继续躺床上吃冰棍玩手机。

      不多久,便听见屋外油锅里发出呲啦的声响。随后我将行军床边的餐桌拉到床边,不等我妈回家,我和我爸先用完了晚饭,各自退席到一边,我玩手机,我爸看电视。

      自从姥姥小脑萎缩糊涂了,不能自理后,这一两年身边离不开人了。我妈退休后,因为两个舅舅不肯出钱给姥姥请保姆,每天雷打不动,老舅早起上班走后,照例早上八点去伺候姥姥,等老舅下班才回家,基本每日晚上八点多才疲累的跨进家门,一家子很难一起吃顿晚饭。

      21:10。

      听着楼道里熟悉的脚步声,我看了下手机的时间,大概是我妈回来了,果然脚步声在门口缓慢停下,紧接着是防盗门打开的声音。

      今天到家稍晚了些。

      我妈刚进家,便铁青个脸。由于照顾姥姥,长期睡眠不足,看上去本就蜡黄且憔悴的面容,更添了疲态。

      桌上的饭菜,早已晾凉失了热气。

      我爸立时在厨房热好了饭菜,一碟碟的端回桌上,坐回床尾,见此问了句,“怎么了今天?一回来就耷拉个脸。”

      “嗨……”我妈正打算要说下去。

      电视的声音异常突兀的盖住了说话的声音,我爸从盯着的电视那里回过神来,拿起遥控器,调小了音量,转过身来听我妈说下去。

      热好饭,我妈坐在床边独自吃饭,动气地叙说着烦心事,讲给各自坐在床的一边的我们爷俩听,“别提了,今天老舅下班回来,我们俩就吵起来了。平时都是我伺候姥姥,饭都是我做的,就这他还挑三拣四。他自己倒好,和女朋友出去旅游,和同事喝酒,而且姥姥的退休工资一直是他管着,我今天才知道他跟姥姥住,把自己工资都存着,偷偷摸摸全拿姥姥那退休工资花。当年姥爷给老舅买的婚房,后来离婚了,拿着前妻分给他的钱,又买的期房,你想想他每月三千块钱的工资,还没住进去就开始还月供,负担多重,姥爷活着的时候就总给添钱。他都四十多了,还啃老呢,手里攥着姥姥的退休金,还花姥姥的钱。我每天起早贪黑伺候姥姥,他不声不响地把钱全揣进自己口袋了,我相当于为他做奉献,他没有一点领情的意思,还跟我吵,他自己在外面怂的要死,就会跟自己家里争家产窝里横。你说姥爷活着的时候偏心也太明了,我和大舅结婚时可都什么没给,就这样,老舅还不知足呢,姥爷死后的那几万块钱抚恤金都让他偷偷还房贷了,钱全没了。一说给姥姥花点钱那个难受呀,我给姥姥买药花点钱就跟割他肉似的。”

      我爸回过头搭话,“你多给姥姥花一分,老舅就少拿一分。”

      “当初我还说呢,还打算给姥爷买块墓地,姐弟三人分摊一下,一开始征求老舅的意见,他立马窜起来急了,跟割他肉似的。姥爷当初是最疼小儿子,吃独食吃惯了,认为钱都是他的。姥爷这辈子的家产基本都归老舅了,老舅是一毛钱都不想给爹出,看见这嘴脸,得什么感受?”

      我搭了句,“妈,花自己的钱,是割自己的肉。花别人的钱,是割别人的肉,花别人再多的钱都不贵。”

      “欸,对,你老舅给自己和女朋友花钱大方,我就没见过他给家里人花过钱。你老舅属于对别人抠门,对自己大方。你大舅属于对自己和别人都抠门。”

      我接了句,“那还不如大舅呢,最起码大舅一视同仁,对别人抠门,对自己大方,这种人是自私。”

      “你想想老舅前半辈子,姥爷给他买的那栋婚房,全让前妻给卷走了,财在你老舅那守不住,都得给女的花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从别人那抢来的,最后还是被别人抢走。你老舅现在是最纠结的,想一边捞着姥姥的钱,心里又不想姥姥活着。你俩舅舅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你大舅一回来就哭穷,见桌上买菜的钱就往自己兜里掖。你姥爷的几万块钱的丧葬费,全归你老舅了,还廉价房的房贷了,这不还新买的车,现在手里还掐着姥姥的工资,每个月花在自己身上一分不剩,连结余都没有,真不像话!知道他是什么人了,我早不寒心了。姥姥在时,亲情还勉强维系着,姥姥如果没了,另当别论了,都不认我这个姐姐了,我凭什么把他当我弟弟?我成天累死累活的一点也不讨好,他在LG做库管,天天加班,我每天晚上八点多才回家。当初要是摊钱请保姆,现在不至于把我拴住,哪都走不开。他们哥俩倒好,一个离得远不在本市指望不上,一个成天加班赚钱当甩手掌柜,手里有车有房,攥着姥姥的家底,把这摊事能推脱就推脱给我了。”

      我爸不疾不徐地道,“那阵子他还房贷,成天愁涨利息,压力大。后来也不嚷嚷了,这又新买了车,我就猜想到了,肯定是动了姥姥的工资。”

      “一说车,我更来气,他非要买车,我说你先把你房子装修了,有什么事能回去住,他不听,偏要先买车,还跟我说,他要是不买车,这辈子白活。您这辈子没当个元首是不是也白活了?就这智商,看单位里人家买车,他也得买,还说马路上他开的车是最便宜的,虚荣心够强的。”

      我爸摇了摇头接了句,“车还是我给他开回家的。”

      “家里水龙头坏了,还找姐夫修。单位要裁员,还求姐姐姐夫托人问问,别把他给裁了,以后呀,再也别管他的事了。”我妈夹菜到碗里,静默了会,对我爸慨叹,“要是放在你们家,奶奶在家做饭照顾孩子,没有退休金,你们哥仨还都是规规矩矩该出钱赡养伺候,给奶奶养老送终。否则摊上心黑的像大舅老舅这样的子女,手里握着老母亲的退休金,还撒手不管亲妈,晚年指不定多凄惨呢。亲情全没了,以后大不了姥姥没了,不再来往了,再说,我早就跟他们撕破脸了。”

      我在边上叹口气,心想:这是丢了西瓜拣芝麻,家庭彻底被钱瓦解了,丢弃感情去抢钱,厚颜寡耻,亲情被金钱买断,钱得到之后,家人不来往了,身边连个帮忙的人都没了,人只会更加没有安全感。现在的人一看到钱,什么亲情爱情全都不顾了。为了活下去,人的兽性就出来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老舅的智商情商真的很低,哪怕跟哥哥姐姐服个软,如实说自己生活困难,我相信哥哥姐姐不会不管,非目光短浅的用这种方式了断亲情。

      我妈气着将饭菜吃个精光。

      晚饭过后,我按照我妈下达的指示关灯,家里从不开灯。

      由于屋内漆黑,我爸端着茶壶,将茶水倒进我身旁桌上的杯子里,趁着电视屏幕映射过来的微光,不得不将脸贴近,边倒边窥视杯子里水印的上升。

      我有眼力劲的,用手机屏幕的亮光帮照着,我爸才得以看清。

      我爸笑着说,“我闺女是不给倒水就不喝呀!”

      我抿嘴笑笑。

      倒满杯子,又去倒旁边的水壶,都蓄上水后,我爸将茶壶撂在电视机旁的梳妆台边上的那一块杯盏处,脱了鞋侧躺在床尾看电视。

      我伸手拿起水杯,咕咚咕咚灌水下肚,接着低头玩手机。

      我妈挪到我这边的床沿,悠哉地将胳膊肘顺势垫在我立起右腿的膝盖上,“丫头,上班具体都做什么工作?”

      “就是个在网上发广告的公司,有点后悔,不应该去这个公司的,新招来的员工都没待久,只待了一上午便走了,员工流动性很大,留不住人。唯一一点好处就是工作环境很宽松,基本上不怎么管着。”

      “那打算怎么办?”

      “先上着,回来辞职再找吧。”

      没多久,我妈忽觉一阵疲乏渐渐蔓延开来,困得双眸被眼皮遮去大半,身体开始前后晃动,倚着着了。

      看母亲困成这样,我不想惊扰,只好用手轻拍肩膀,微声道,“妈,你要困就睡去。”

      我妈霎时迷迷糊糊眼神发凝地望着我,后知后觉地“嗯”地应了一声。

      我催促了几遍,我妈才起身到里侧床边坐下,从拖鞋里抽出双脚,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偌大的一张床,我回身审视着她劳累的样子,身上的被子,随着胸腔一起一伏,我有莫名的心酸感涌出,每□□出暮归,一回家好似睡不醒一样,每当想跟她说说心里话时,她已累的睡着,只好劝她去睡觉,做起一个懂事女儿该有的样子。

      我爸回过头来跟我说,“你妈呀,天大的事,一躺床上就着了。”

      我似笑非笑无奈地摇摇头。

      ====

      03

      日复一日的上下班。

      清早去上班的路上,走到小区大门口,忽想起今日有雨,才发现雨伞忘带了,又原路折返,噔噔爬上楼,呼哧呼哧地喘着跑进家门,拉开柜门拿出伞,塞进肩上的包里,紧着返下楼。

      阴天起风的下午,乌云布满了幕布,外面的风初起,树梢随风摇曳,见势果真雨欲来袭。

      一阵子的酝酿,室内的光线愈发暗沉,也不开灯,任屋外狂风呼啸肆虐,来势急遽而猛烈。窗外瞬间雷声乍响,白光随声在天际一闪即逝,我惊惧了下,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侧脸凝望窗外的闪电,心慌慌地忧虑起怕打雷闪电的自己一会儿该如何回家。

      正担忧着,雨顷刻间厚重的“哗——”倾覆而下,一时间下起瓢泼大雨,雷声突然“咔嚓”一声,随后接二连三劈下惊雷。眼见窗外风起雨落,女上司起身关上窗的刹那,彻底隔绝掉窗外的雷雨声,而雨势却是越下越大。

      下班后,员工们被女上司督促着扫除完卫生。

      出了办公楼,我孤绝地走在路上,右肩背着包,左手撑着雨伞,一路左转走到头。走到头需要右转通过一段幽深的长巷,由于巷子地势低,中途远远可见路上乌泱泱的一池深水,积水很容易就漫过了脚面,我不得不一路探险似的低头跨过水洼,拉住边上小院外的栏杆才跳过去,星星点点的雨水溅在鞋面上。

      继续往前走,中间左转的岔口正好是公交站,湿滑的雨天街头,在车站台正避雨等车,车站左侧有一株庇荫的树,不想等了会雷电齐鸣,一声巨大的炸雷声与闪电霎时在近得头顶处的天空轰隆炸开,接着隆隆地蔓延开来,我心下一颤,被吓得掩住双耳,公交车怎么还不来……

      雷声并未结束,刹那在几乎相同位置,蜿蜒划出一道闪电,使闪电灼亮了天际,我心虚地生怕雷电劈下来,劈到那棵树上。

      感觉等了好久好久,才终上了公交,暗自心惊的抱住手扶栏杆,也不敢放下堵住耳朵的双手,公交一站站的往家的方向开,脑中一心为下车如何躲避雷电担忧。

      我下车,挨到撑伞冒雨走到小区里,忽见我爸撑着伞出来接自己,见到救星似的,不自觉笑意蜿蜒上了我的嘴角。

      我和我爸并肩撑伞走回了家。

      到家,我爸收起湿哒哒的雨伞,甩甩伞上布满的雨水,挂在洗手间门后的挂钩处晾晒。

      “爸,我想洗头。“

      “明天再洗吧!”难得休息的我妈在一旁阻拦。

      “行,洗吧。”我爸总会依着我。

      我放下包搁到转椅上,做好准备工作,我爸打开热水器,一手拿好喷头,用手试好水温,“热了,洗吧。”

      我站进洗手间,弯着腰,伴着流泻而出的水,我爸直接往头顶挤洗发水,我双手指尖使劲挠头皮,反复揉搓,差不多便冲掉泡沫,洗了两遍,我爸拿干毛巾递给我擦,擦完我躺回屋里的床上玩手机,静听屋外风骤雨疏。

      等头发干了,我爸手法轻柔地亲自给我梳头。

      雨一直淅淅沥沥下到半夜,转天放晴,不出意料是个阴冷的天,有种凉意,下过雨的街角,残留在地面的积水依稀可见。

      10:47,办公室里。

      “我打算辞职。”我坐在沙发里,心里压着块巨大的石头顷刻间空了。

      算起来在公司入职不满两个月。

      娇小的女上司语气和善,“什么原因?”

      我委婉的编造个理由,“想接着去学习。”

      等到临下班前夕,员工轮番一个个被叫进办公室,看起来是给每人挨个派发工资,叫到最后却独独缺我,我不自觉的焦虑起来。

      这时,被娇小的女上司告知,“小姜,你一会儿下班以后去趟办公室。”

      我点头后,不自觉的紧张起来,脑中胡思乱想。

      下班后,同层的办公室已经空了,我独自被召见到办公室,关上门,坐在沙发上,另一位身材高大的女主管拉开抽屉,手里拿着纸笔和一沓钱,放到我面前的茶几桌上,又把纸笔推到我跟前,我拿过笔,按照上司的要求在纸上写好收据,一切办完手续,与女主管客气的道了别。

      时间耽搁了会,我往车站走,肩上的包被右臂紧紧扣着,走在巷子里的一路上,一想到包里到手的人生中第一份工资,脸上欢脱的不住笑,兴奋得一路弯着嘴角傻笑。

      回到家,被我妈问,“发工资了,什么感觉?”

      “开心。”

      “人家问你辞职什么理由了吗?”

      “问了。”

      “你怎么答的?”

      “我说想接着去学习。”

      “还算有点脑子,记住了丫头,在外面不能说单位不好,在哪,哪都挺好的,出了这个地方,骂这里不好,说明这个人品质有问题,人性太烂。”

      “明白。对了,妈,你回来有时间陪我去一趟派出所,改名字的事。”

      “哦,行。”

      ====

      04

      19:41,区派出所内。

      我们俩风尘仆仆的赶来,一个矮胖的警察正在前台接报警电话,我妈主动上前询问,“劳驾,您知道赵警官在哪吗?我找他办改名字的事。”

      每次叫到我名字时,总会出事,所有你想象不到的灾祸坎坷接踵而至,常与挫折为伴,而且经历了二十几年。况且我的户口还在以前区片,连带改名字和迁户口一并来咨询,和警察提早定好晚上八点。

      “他刚出片了,我给你问问。”矮胖的男接线员还算客气,一扭脸拨通了电话,“喂,老赵,有人找你,说是办改名字的事。哦……行行。”撂下电话,朝我妈说,“您坐那等会儿,他说一会儿就到。”

      “谢谢啊。”我妈与我一齐坐到靠墙的座椅上。

      过了会儿功夫,陆续有警察进出,门一开一合,被频繁的推开合上,前台的接线员接完报警电话,拿起对讲机遣派警察,去现场出警解决。

      我妈走至门口处观望会,又坐回长椅上等待。

      这一等就等到晚上十点多,赵警官才姗姗来迟。

      赵警官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走到前台,接线员招呼我俩过来。起身走到跟前,我妈将我的身份证与户口本递上前。

      警察年纪约摸五十的样子,没几年要退休了,一转身面对我们是满脸堆笑,接过看了看,说话油滑虚浮,几句话就给搪塞了,“成人不能改名字,过了十八岁就不能改了,派出所历来只有极个别的成人改过名字,我看你这个名字挺好的。”

      听着话音,我木然无动,心彻底凉透了。

      我妈跟着解释,“我们孩子这名字多大众化,以前就一直想改,怕半截改,身边人同学一系列的没法适应,所以想毕业了再改。”

      ……

      翻来覆去聊了许久,最后赵警官嘱咐,“还有你现在是不是不在这住了,得抓紧迁片啊!”

      末尾,被这个圆滑的警察温情的送回家,警车一路开到家门口的路口处。

      =====

      05

      瑟秋。

      一早,打开衣柜,取出新添置的外套穿上,穿上风衣的时候,自下往上扣到第四扣时,细看发现扣子并不对称,我继续去面试的紧张又低落下来。

      这件衣服是夏末在家门口附近的小店买的,至今未上过身,算起来已过去两周了,唉,当时买时竟然粗心没注意到,买到家里也没及时发现,不知还能不能退换,算了,等我妈回家再商量是不是去退换吧……

      昨晚提前查好路线,从公交车上倾覆而出,离面试的公司大约两站路,生疏地穿着高跟鞋,一路缓步前行,走了好长一阵。

      朝不远处办公楼群走过去。我迷茫着低头看着手机指示,辗转来回在楼群附近穿梭,始终没找到公司的具体位置。

      朝门卫大爷询问地址,大爷手指着,“前面右拐,从这里数第四个大楼。”

      我道了谢,顺着手指的方向往办公楼走过去。走进办公楼,电梯在面前缓缓滑开双门,我踏入电梯。

      一转身,一个声音传来。

      “麻烦让一下!”一个中年男人推着电瓶车,走进电梯。

      我迅即闪到一边,侧身让出位置。

      中年男人回身掏出电梯卡刷了下,伸手按下十三层的按钮,按键霎时亮起来,电梯门关上一层层上升,看着右上角跳动的楼层数字,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原来只有内部员工才能乘电梯,看来一会儿只能走楼梯了。

      跟着中年男人后面,出了电梯,这下只好走楼梯口了。

      楼梯间里一片漆黑,我掏出手机,划开显示屏,打开手电筒,霎时一束光亮起,脚下踩着高跟鞋,吃力地往上爬楼。

      思绪涌上,心中开始胡思乱想,如若一会儿公司的门紧闭,内向的自己该如何面对,想着心里像是积压了块重石。

      伴随高跟鞋的响声,顺手扶住扶手,一节节爬上数级台阶,千难万险的爬到十六楼。一家家终于寻到,见门敞开着,往里探了个头,是家规模极小的公司,我放眼望去,办公室所见之处二十几平米左右,依次挨墙列着三张办公桌和电脑,屋内只有寥寥两位女员工,男老板看起来有三四十岁的样子。

      鼓足勇气走进去,老板似是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来,我在办公桌前站定,“您好,我来面试的。”

      说完将手里的简历,递给男老板,恭敬的在老板面前,拉开椅子正襟危坐,我面部绷紧,略显拘谨紧张,与文弱的外表相称。

      他低头扫了几眼,又抬起头,“之前工作过吗?”

      我怯怯地慢半拍回答,“在一家公司短暂工作过。”

      老板将公司情况大致介绍了下,便爽快地让我直接上岗,“现在可以上岗吗?”

      “可以……”我讶异着应下,看起来这家小公司,是急需员工。

      老板指着门后的头一张桌子,叫我过去坐,“你坐那吧!”

      我怔怔地在头一位置挨门处拉开椅子落座,把包带褪下,往椅背一放。

      身后的同事姐姐用手指戳我后背,我霍然扭身回过头,她主动和我攀谈起来,“你好,你叫我袁姐就行,我后面的是小刘,你叫什么?”

      说完她推了推眼镜,同事看样子很亲和,人还算好相处。

      “小姜。”落音后,相视一笑,我转过头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眉头一皱,脑子里在想事情。

      电话响了,坐在袁姐后面的小刘抓起座机话筒接起,是客户的电话,“喂,您好……您要多少?”手底下拿笔记在纸上,“诶,好的好的。”

      说完撂下电话,同事小刘应对自如。

      我在心里对业务还一无所知的自己叹了口气。

      这时,几步之遥外,墙上的可视门禁电话响起,老板开口命我,“晶晶!你去接下!”

      我依言起身,慌张地伸指一按按键,那头传出声音,“下来取一下货!”

      我神色慌张嗫嚅,轻声细语,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知道了,马上下去。”

      老板说话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老袁,你陪她下去一趟!”

      袁姐先我一步出了门,桌角有张电梯卡,我随后抓起卡,飞步出门,这时电梯门正巧打开,一前一后走进去,按下关门键,下到一层。在一楼的会客区的沙发处,在客户面前,袁姐手把手耐着性子,教我对账单签字,我在一旁微微紧张,怕忘记,手不住的慌乱颤抖的点开手机记录下来要点。

      午休间歇,与袁姐正面对面坐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馆里觅食,找了张里面的空桌坐下,点好餐。袁姐的那碗面早早上好,唯独缺我的许久没好,她嘴里咀嚼着,“你的怎么还没好,我帮你催催吧。”

      我尴尬地赶紧摆手,“不用了,一会儿就上来。”

      她吃着,我尴尬的点开手机,尽量不在意的掩饰住吞咽口水的动静,在一边不自在的找话题聊天,“袁姐,你住在哪个区?平时上班来方便吗?”

      “我住南开,坐地铁挺方便的。你今天怎么来的?”

      “我坐公交来的,从站下了车,走了十多分钟到的。”

      “挺远的。”

      “还好……”

      等了好久,袁姐面前的这碗面快见底了,我的那碗热气腾腾的板面才姗姗来迟的端上来。

      我用筷子挑了挑面,热气随之散开,以致扑到脸上,挽着自己的长发不至于扎到汤汁里,埋头急切的吃起来,拿筷子夹起豆皮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喝了口汤汁,滚烫的汤汁,却烫到了舌头,舌头即刻失去了知觉,麻麻的。

      在家小馆里,草草吃完午饭,袁姐给小刘和老板外带了午饭,回到公司,袁姐给各自分发到手。

      我时感胸衣的内里的钢圈杵出来,扎的胸部隐隐作痛,肩带也滑落下去,去下洗手间,整理一下。

      老板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响起,接通后说几句,便撂下电话,委派我,声音中透着干脆利落,“晶晶,你下去一趟,拿下东西!”

      “哦……”我面露难色地接到老板下达的指令,茫然地着用柔柔弱弱的声音应声。

      我一头雾水地站在一楼大厅里,想起老板并没交代清楚找谁拿什么,寻了一圈,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不知该找谁拿东西,拿什么。没法上去给老板回话,踏出大厅,傻愣愣地站在楼外不置可否,大厅这会儿进出好些衣着光鲜的职员,想着不知如何向老板交差,眼下无所适从地站着。

      唉,一被念名字就有不大不小的灾祸。

      “晶晶!”不大功夫,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转头,老板就站在我面前,无奈地看着我,手里已然提着东西。

      等不来我上楼,老板竟从楼上下来,现身于我面前,竟什么也没责备,静默又尴尬的和老板一起上了楼,老板站在办公室面前,“铛铛……”砸门,听见里面向门奔来的脚步声,是袁姐给开了门,我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回了座位。

      下午,我被叫到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站着静候老板委派工作。

      “看见桌上的货了吧,你出去跑一趟,把货送到名片上这个地址。”

      我迟钝紧张的审视桌上的货品。

      老板手指着名片上的地址交代,“如果实在找不着,就打下面这个电话。”

      我迟疑着,反应迟钝,“是走着去是吧?”

      “对!”老板站起身,转身抬手一指身后的落地窗下,“就在远处一排排的巷子里那片密集的门脸!看见了吗?”

      我凑近一看,跟着手指的方向眺望下,“知道了。”

      随后,我抱着货物,拿着名片抬腿出了门,缓缓把门虚掩上,欠开条缝。

      我低头审视着脚下踩的高跟鞋,本想穿高跟鞋来面试,没成想直接上岗,而且上班的地点在下车后,还要走一段十五分钟的路程,更没想到,工作性质还要时时出去,去下楼按单据验货,跑腿去送产品。

      出了一楼大厅,我独自去往目的地的途中,步行至巷子里。左怀里抱着沉甸甸的重物,右手用名片对门牌号,辗转一排排找,越往里走,越觉巷子深。不熟练的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两腿打晃根本站不住,脚底有些微微作痛,简直活受罪。

      约莫十分钟后,我几乎狼狈地脚下挪着步,步态不稳且迟缓得移动进一家门店,把怀里的产品放在桌上。店主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如此窘态的自己,并没多呆,只停歇了会。

      出来耽搁太久,得即刻赶回公司,我忙不迭原路折返,没法快步踱了去,只能温吞吞的一瘸一拐向前移,走走停停,脚疼得站立不稳,吃力挪动两条打颤的双腿缓步前行,直失态得引人侧目,踉跄着往前走,脚步虚度差点栽倒在地,实在狼狈。

      无奈之下,想着这会儿我爸应该在家。掏出外衣口袋的手机,在路边蹲下身歇会,往家拨通了电话求救,“喂,爸,我穿高跟鞋脚磨破了,能不能给我送双帆布鞋来?”

      “行,爸马上就到!”

      收起手机,我便一瘸一拐艰难的继续往办公楼挪着走,好久后,终于挪到一楼大厅,一路扶着墙在沙发上坐下歇会儿,舒了口气。

      我扒望寻着我爸的踪迹,不会儿,眼见我爸提着袋子,急切地朝我这边奔来,似见到救星。

      我爸在我跟前蹲下,袋子搁在我脚边。我伸手将高跟鞋袜子一并脱下,顺我爸的意,把脚蹬在我爸的腿上。一看才发现,细嫩的婴儿脚底前脚掌处,掀起了比硬币还大些的皮,着实吓人。只是顺带低头细看摆弄脚的我爸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了老年斑,视线往上拉,记忆中的那头发黄的乌发已渐渐变白,有点点心酸。

      从袋子里拿出酒精、纱布和剪子放在茶几边上,低头反复用酒精擦拭被掀起的伤口消毒,伤口一碰到酒精,沙得慌的我不禁“嘶……”地倒抽口气,全程忍着一声不吭。

      处理完,麻利的用纱布包扎好,手持剪子剪断,再用橡皮膏固定住。双脚处理好后,从袋子里,双指挑出帆布鞋搁在我脚旁,把高跟鞋收进袋子里,把桌上的物品一并通通收回袋子中。

      我轻手轻脚地蹬上帆布鞋。

      “行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

      “没事,那爸走啦!”我爸提着袋子走了。

      目送父亲的身影渐渐走远,即刻消失在大厅拐弯处,我也步态轻盈地进电梯上楼了。

      我敲门进屋,老板的视线落在我脚底,“换鞋啦?”

      “恩。”我应了声,坐回位置。

      坐在电脑前,左腿搭在右腿上,两腿相叠,心神却魂不附体地在别处。忽见屏幕右下角闪烁着头像,鼠标点开,弹出对话框,看时间很久了,是有客户投诉产品且言辞激烈。

      初到公司对产品还不熟悉,我紧锁眉头,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解决,我犹豫须臾,还是转过头轻声开口问袁姐,“有客户投诉,这个应该怎么解决?”

      被听见了,老板扬声道,“她不知道具体情况,老袁,你帮她敲!”

      袁姐起身替换到我的位置,我弓着身退到她一旁审视。

      “对了,你把这个填上。”说着,袁姐把电脑转过身来,凡事需指教点拨,“你写完,给我看一下。”

      写完,袁姐审了一遍,确定无误。

      终日里,我穿梭在楼宇之中,承接了一切跑腿打杂的工作,到楼下核对收据签字,上来把货品堆到小沙发上,帮忙去楼下取快递外卖。不过各种差错频出,有时写快递单也会走神出错,整日一塌糊涂。

      临下班,袁姐对着我与小刘发话,“你们俩先走吧,正好顺道顺路。”

      听到这话,我一想到马上需要沿途走一段十几分钟的回家路,去搭公交,这中间与小刘如何交流,心情荡到谷底,不由头疼起来。

      终于熬到下班,开始收拾桌面。我和小刘尴尬的站在走廊,等到电梯上来,双双走出公司大楼。

      从公司大楼出来,只剩下自己和同事小刘两人,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步调一致,沉闷不语地一同往前走,许久不知该和小刘说些什么,没话找话,在脑中摸索寻觅话题,“你来公司多久了?”

      “刚来两周,因为离家近才来的。”

      “哦……”我神态恍惚的应了声。

      问问对方的姓名,年龄,学历,此后再无话题。

      走了会,眼神刻意注目着往来的公交车来缓解尴尬。一路上,在难捱的凝固空气中,试图没话找话题来活络气氛,全程尴尬肆意,时间似乎静止了,气氛沉闷得想逃离,出来后的每一秒钟,我都倍感煎熬。言语阻塞在喉咙里,无法流畅表达出来,相对无言,只好调整步浮,光速往前走,两人奔流在便道牙子上,过了两个路口,便穿过马路,上了便道。

      小刘回身对我打招呼,“走啦,拜拜!”

      我对着摆手。

      说着她便拐进了离公司只相隔两个街口的小区。

      我幸而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上下班路上和陌生同事一起走的尴尬,冷面的独自径直朝前方车站走去,走了一阵,十分钟后,过了马路,走到公交站台。

      我站在车站一旁默然等车,时间久了,天渐渐黑了下来,来往不绝的车辆倏来忽往,回头看看,刚刚满站台的人,一个个上车离开,人越来越少,只剩自己孤零零站在原地,只见远处熟悉数字的公交车呼啸驶进站台,随前人灌进公交车。

      搭上公交车,一眼望去车厢里,我找了个靠窗空位坐下,顺手掏出包里的手机,耳机入耳,随后音乐旋律响起,车内的一切声响全部戛然而止,随手将手机掖回包里,拉上拉链,坐在车上挎着包听音乐,眼神落寞地把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渐渐暗黑下来的街景,一天终于过去,脸色凝重起来。

      下了车,天色几乎漆黑一片,我往回走着,远远瞥见我爸站在街对面的彩票站,向我扬了扬手,正往我这边小跑横穿过马路,与我并肩回家。

      进屋,放下包,我一片落寞景象地坐在床上,撩开文胸的钢圈扎出来了,低头胸前显现出血迹,发泄似的抽出内里的钢圈,扔进垃圾桶里,脱下袜子,审视脚底磨破的脚,几乎伤痕累累,连舌头都被烫麻了,似乎只要被叫到名字,就会有事情发生,身心俱疲。

      夜深人静,我躺在被子里,无数的念头在脑里盘旋,业务无法掌握,更是一想到明天要早起上班,希望天永远不要亮,一切皆是永夜的状态。

      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此后几天,整天处于恍惚中,失常一样,脑中混沌一片,脑子每天都是不清醒的,心里想我改名字的事,有时会想一整个下午,想许多,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情绪不对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工作无法完成,我现在自闭到和别人在一起,越来越没话说了,表达能力都有障碍。

      早上临出门上班前,站在床边里侧,微弓着身子,我满脸愁绪又不忍地,顾忌又犹豫着,把还呼呼大睡的母亲叫醒,“妈,妈,妈……”

      我妈微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含糊地吐字不清,“啊?”

      “妈,你能不能帮我问下派出所,我想改名字,先把名字改了,再说。”

      “恩,恩。”不知她听清了没,说完又闭眼,顷刻又睡去。

      公司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让人枯燥,什么工作都做不好,慌乱得手足无措,脑子死板的厉害,记忆力差,大脑像锈住一样越来越笨,魂不知飘到了哪里。成日恍惚,魂不附体,听到安排工作,手忙脚乱的忙活,三天两头出状况,每日机械的上下班,不知怎么,没力气,更不想与人说话。

      今天是我来公司的第五天,一如昨日,一早下了公交,准点轻漫地正走在沿途去往公司必经的路上,这一路走过去要十五分钟。

      我脑中想着事,手攥着包的肩带往前走,突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的名字“晶晶!”,这个声音是……,我住脚寻着声猛地回身,原是一辆黑色轿车在路上缓慢行驶,摇下半页车窗,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袁姐对着我招手,我紧走几步,拉开车后门坐进去,就这样上了车,被一路送到公司。

      到公司坐在电脑前,在网站上眉头微皱的敲字发广告,往椅背上一靠,失了神,觉着自己格格不入,上班实在异常艰难,什么都不会做。

      内向自闭且社交恐惧的我,内心只祈求着,可视电话别再响,不要当众大声讲话,每次在众人前说话,都好似一个巨大的负担,偏偏墙上的可视门禁电话再度清晰地响起,我起身,伸手轻按下开关键,当着众人的面,害怕显得自己太突兀,声音不自觉变小了,慌张地用细弱的声音回复,“马上下去。”

      “晶晶,你大声点行嘛!”身后传来老板的呼喝声,声音突兀极了。

      对于我这种慢条斯理且神经纤细之人,有一点点难堪惹眼,我不敢回头,感觉身后同事的眼睛朝自己齐刷刷看过来,一想到被众人注视着,紧张得行为举止也变不自然了。被批评,也只能默默听着,什么都不说。

      面对电脑,我脑子昏沉沉的,心不在焉,情绪异常低落消沉,一整个早上过去,也不出声。

      午休间歇,我承接了跑腿的工作,到楼下取快件,连带接同事的外卖,提着上楼,片刻过后,从楼下回来,推开半敞开的门,转交给小刘,小刘站起跃过身,把身子探出办公桌接过,先后落座。

      室内寂寂无声,袁姐起身离开位子,端着杯子到饮水机前,弯下腰接水,转头嬉笑着问我,“晶晶,你在家里也这么内向吗?”

      我全程疏离着不出声,沉默到底,扯动下嘴角,抱已一抹苦笑,神色无奈又尴尬。近来不知为何,封闭自己,越来越没话说了,不由被当作怪人,说话仿佛耗尽了我的全部气力。

      电话骤然响起,老板拿起听筒接听,原是客户催促货没到,撂下又给快递去了电话,老板急得怒火中烧,立时高声跟快递吵了起来,对着那头厉声喝道,“什么?包裹在配送站得自己取,客户那头现在着急要,让给送过去,难不成我还开车亲自去?我开车两个小时才能到那,我不管你怎么解决,今天你必须得给我送到了!”

      暴喝完,老板怦地一声挂断电话。

      老板的脾气暴躁且粗枝大叶,由于客户不多,业绩不太好,一到下午就开始发作骂人,劈头盖脸一通数落,唯有手脚麻利的小刘能幸免于难。

      “老袁,你手里那点活,弄了一下午,还没弄完!”急脾气的老板催促起袁姐。

      袁姐不甘示弱地回击顶撞起老板,两人吵了几句。

      我被互相间的厉喝声所惊住,颤抖起来。等到沉寂下来,缓缓回过头,轻声询问不懂的地方,袁姐手把手教我,不巧被刚发完脾气的老板抬眼见到,不耐烦怒喝一声提醒,“你让她自己解决!”

      我这样没有丝毫工作经验和能力的,当然不能幸免,我尴尬地垂下眼睑,扭过身去,心顿时凉了半截。

      写发票走了神,不小心给写错了,不知为何,头脑发出的指令与手执行的配合极度不协调,又捅了娄子,过会儿手机也跟着搅乱,来个骚扰电话,惊慌失措的按错了,越骂越出错,导致音乐声音乱响一通,极具忙乱一番,才挽救,全被老板见个满眼,气得妄加指责。

      下班前,袁姐进到内间的储藏室,那里整齐堆放着公司的产品,从里面抱出产品放在沙发上,堆得小沙发满满当当的,袁姐和小刘两人蹲在地上麻利地开始打包。

      在工作中,找不到一点自信,麻木的重复上下班,神情恍惚不说不笑,每日回家神情落寞的不成样子,自己连平庸都算不上,更不能找到自己擅长的事,生存实在艰难。

      终于熬到下班,小刘先走了,同事袁姐独独叫自己一人留下,犹如小学被老师留堂批改作业的那种感觉,室内只剩下我与袁姐,好容易有了片刻静谧喘息的时间,不知有何事要与我说。

      袁姐坐在她的位子上,我在我的位子上扭过身,一手搭在椅背上,被问,“上班这几天怎么样?”

      我略带疑惑,“挺好的。”

      “看你离家挺远的,怕你适应不了。”

      “还好。”

      “从下周开始,可不像这几天那么轻松了,得打包提东西,这种粗重的活,怕你提不动。这样,如果能承受,明天接着来上班,如果不能接受,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我先把这几天的钱,给你结一下。”袁姐用手指捻钱,递给我,“你数数对不对?”

      我拿在手里数了数,脑子慢半拍,迟疑片刻,才后知后觉的核实完,折好收进兜里,“对对……”

      “如果明天来,提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如果想好了不来,就不用打了。看你的样子,你家里应该不缺钱吧,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工作。”

      话中带刺的话,像是心里那块最敏感的地方被刺穿了,鲜血直流。我脸色极难堪,嘴巴微张想试图为自己辩白,话到嘴边,语无伦次得一时语塞,又憋了回去,迟钝的定住几秒,觉着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话卡在喉咙里,无言申诉,一句话说不出。

      “这个卡先给你。”我识趣地从外衣口袋里掏出电梯卡,放到袁姐的桌上。

      “那就这样,你先走吧。”

      我转过身颤颤巍巍紧着收拾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推入包中,把包挎到肩上,走到屋子门口,才刚说完,我脑子就忘记了,忙着确认一遍,“是明天来就打电话,不来就不打是吧?”

      袁姐走到门前,握着门把手堵着,咧嘴略无奈的叹气道,“都可以,你来不来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不是同事,也能成为朋友嘛。”

      “再见。”

      “再见。”袁姐把门关上。

      我不明就里地站在门外,对刚刚袁姐说出的话,反复思忖良久,脑子被阻塞似的,事后愣了几秒才恍然反应过来,方懂话中意思,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是被劝辞了。

      我若有所思地走到电梯前,按了下按钮,脸全程僵着,恨不得即时离开。半分钟后,电梯门开了,我肩膀挎着包,灰溜溜的进入,按下按键门合上,抬头落寞的仰望右侧跳动的楼层数。

      乘电梯下到一楼,门打开,从电梯里出来,不巧与从外回来的老板撞个正着,我愣怔了下,老板对我点了下头,打个照面,我眼神不敢直视老板,只是回敬给对方也点头示意,什么话都没说,他从自己身旁匆匆步入里侧电梯门合上。

      一个人蔫头耷脑的从办公楼里出来,在纷乱的马路边缓缓游走,丧着脸,脑中反复琢磨事情,郁结于胸,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到车站,车刚好来了,只是高峰期车内人头攒动,又多等了一趟才坐上公交,站在下车门边,手扶着栏杆,目光呆滞的望向车外。

      夜色渐暮。

      我下车后,落寞地在公交站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呆望着,渐渐稀少的人潮在马路匆忙地涌动,有些入神,唯独我一人在静静坐着,人生好艰难,目光呆滞,行尸走肉。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已黑透。

      我家就在公交站的后身,终于起身踏进小区,走到小区入口,却发现平时空旷的出口,抬头见被新安上了栅栏门,看来近期有物业进驻,这显然无疑又是个坏消息,看来家里入不敷出的经济状况又要加重了。

      可几步路程,跟失了魂似的。生活在我面前就是一排排的石子,不断被绊倒,绊倒得血肉模糊,只不过那些伤,全在心里看不见的地方,无人诉说。

      失魂落魄的爬上三楼,我立在家门前,从包里掏出钥匙,捅进锁眼,拧开半圈推开门,先一道打开防盗门,后一道打开大门。一进到家,审视空荡荡漆黑一片的屋内,心中的落寞又浓重几分,我点开手机屏幕,才刚六点,我随手将包扔在电脑桌旁的转椅上,把手机放在电脑桌上的台脚处,扑倒在床上,哭了。

      就这么一个人满脸泪水的趴在床上,失神的长久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直到我妈进门,先我爸一步回了家,见我不开灯,埋在黑影里,“诶,怎么不开灯?”

      话音落下,我妈摁下墙边的开关,灯亮了。

      我静止了很长时间没说话,才声音极具低落的开口,“妈,你明天有时间吗?买的衣服有残次,能陪我退换去吗?”

      “要是拿去换了,周一上班还穿吗?”

      “不用了,我被辞退了……”我几乎是有些哽咽的说出来,停顿了些许,实在忍不住了,只能找我妈念叨,“我心里难受……”

      我妈耳背起来,“什么?身体难受?怎么又身体难受了?”

      我自小身体不好,我妈总害怕我身体出问题,一听说女儿难受,我妈那根敏感的神经,立时提了起来。

      我不耐烦的拉高声音,“我说我心里难受!”

      “工作的事吧。”

      我妈生性木讷,不懂我心中的所思所想。不过这一次,我妈没有不过脑子去问缘由,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我不回答,已默认了。

      隔了许久,“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该学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工作。”

      小时候失败的代价并不可怕,而人长大后失败的代价会越来越大,没办法接受失败了。以前很想长大,现在长大了烦恼也多了,感觉自己是个废物,没有一技之长,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长大了,再也没有从前开心了,事不如己意,不想为了适应社会,磨平性格中的棱角,找不到人生方向。

      想完成的事情,在付诸实践时,前面总有一堵无形的墙在阻挡着自己,永远迈不过去,那种无能为力感,让我一次次的绝望,一次次的跌倒再也爬不起来,生活充满了苦难。长大对我来说,就是渐渐失去笑容的过程,面无表情是因为绝望,不想再去伪装给自己带上面具,被现实压垮了,心累得爬不起来,生活已是一潭死水。

      20:40

      清晰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回响,我爸进了门,刚从朋友聚会那回来。

      我妈逮着问到,“诶,闺女在马路对面那小店买的衣服有残次,你明天陪闺女退换去吧……”

      “你明天不没事嘛,也不伺候姥姥,你陪着去吧。”我爸转头见我情绪低落,问了句,“怎么了?我闺女看着情绪不对?”

      “就是被辞退了。”我妈不由联想起,“现在的老板普遍不怎么样,用人狠。我们同事他爸给那时候遇到的那种老板,最早的私人打工,人家真是给养老送终,不干了,也月月给工资,月月给他送家去,一看人家这老板没听说过,他爸后来病了,也给送钱来,一直到去世。”

      “过去的人都特别讲规矩,现在的人没有规矩,不管就为非作歹,现在有些企业最缺德的地方是,用最低工资标准招员工,那点工资养活自己都困难,不管你死活,恨不得不花钱请员工才好,私企的员工是没有健康,没有休息的权力,可比人家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一万倍,私企老板横行霸道,公司留不住人,所以有的人一辈子只能是小老板做点小生意,总想白用人,视野太窄,生意永远也做不大,这就是该强权的时候不强权。”

      “我记得我们那时候,每天上班和同事嘻嘻哈哈的,也没太大生存压力。计划经济年代也没有辞退员工一说,全是终身制。”我妈一番宽慰,“失望了吧,别灰心,工作接着慢慢找。”

      我哽咽了,嘴撇着苦笑,内心在说:不会啊,我从来就没有期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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