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人寸三

66、请客和父母

　　有天郝晓玲跟我说，她恋爱了。

　　我想着，难道准备对着我撒狗粮了？

　　可是晓玲不好意思的跟我说，“苏宴，我想跟你说个事。”

　　“你说。”

　　“就是张岳升要跟言瑞换个座位，不过你放心，我还在中间坐，还跟以前一样，我保证我们两个不打扰你学习。”

　　原来是换座位的事情，我说：“嗯，换呗，你俩坐一起就不怕老师看出来？”

　　“这不是还有你在这儿？”

　　搞了半天我还要当挡箭牌，不管怎样，座位还是换好了的。

　　张岳升把东西搬过来，对我说：“以后多多照顾。”

　　你才是要照顾我吧，我一想到你们两个上课下课都腻在一起的样子，就觉得糖分摄取太多。

　　换座位的事情掀开了我每节课下课都不在座位上的序幕，每日里看看天空云卷云舒，观观楼下人来人往。

　　李昭遇见过我好几次，他问我，不觉得冷吗？

　　我说：“不冷。”

　　他过来跟我站在一起，说：“你为什么不进教室，里面不比外面好？下午这天阴阴的，你看什么呢？”

　　“我愿意在外面待着，里面热，出来清醒一下。”

　　“这外面光秃秃的，不无聊？”

　　“不无聊，哪儿就光秃秃的了，西边那不是有山吗？”

　　“这么远，看都看不清楚。”

　　“我有眼镜看得清。”

　　“你眼镜多少度，我也有眼镜。”

　　几度关你什么事，废话这么多，你为什么不回教室！

　　“二百多度。”

　　“那还好，我眼镜都四百度了。”

　　我看看他，以前不知道他这么近视，现在看着也还好，镜片没有那么厚。

　　李昭说：“怎么了？”

　　我摇头，“没事，没想到你这么近视。”

　　“嘿嘿，老师过来了，进去吧，外面冷。”

　　天气渐凉，教室里面暖烘烘的，中午睡觉特别有感觉，就是醒了以后有点不舒服，头晕。手机在桌子上的笔筒里震动了一下，贺云韬的短信：我在你教室外面，出来一下。

　　我赶紧看窗外，贺云韬在外面招了招手，他真的是精力旺盛，中午都不睡觉的。贺云韬过来也没什么事，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我了然，这是来跟我要礼物的吧，我都没有跟你要糖，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要礼物！但我还是说我会记得给他买礼物的。

　　贺云韬闭了闭眼睛，又说：“我是想问你，生日那天我请你吃个饭，去不去？”

　　“吃饭？你有钱了？居然开始请客了？你知道咱班上有多少人不？你得花多少钱啊？”

　　财大气粗了啊，过生日都不发糖改请客了吗？可是我想多了，贺云韬并不想请全班吃饭，他只是想请几个要好的人吃个饭，就不买糖了。为什么不买糖了，我喜欢阿尔卑斯的棒棒糖。

　　“那等我订了时间再告诉你，还有，中午睡觉的时候不要总是窝着一团，腰不酸？拿几件衣服过来团一团，中午睡觉的时候当枕头。你同桌换人了？”

　　“啊，郝晓玲恋爱了，那个人是她对象，非要坐一起。”

　　“嗯，那影不影响你？”

　　“还好吧，自习课的时候他俩话会多一些，别的时间还好。”

　　“嗯，那就好。快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我转身准备回教室，刚走到门边，门就开了，我一下没刹住车直接跟那个人撞在了一起。

　　里面出来的人双手抱了我一下，我抬头就见是李昭，他把我扶好，连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要进来，没事吧。”

　　我往后退了一步，“没事。”

　　贺云韬也过来，“怎么就不看路？”

　　我说：“这门又不是透明的，我还能知道门后面有没有人？”

　　李昭接着说：“都是我不好，也没注意外面。”

　　我说：“没事没事，你又不是钢板，我也撞不坏。”，我看看贺云韬，“我进去了，你早点回教室。”

　　贺云韬点头。

　　晚自习前，宋乔过来找我，也是贺云韬生日的事儿，他们家赵岩涛也不知道贺云韬要请我们吃什么，我想了想外面那条街也没什么好吃的，贺云韬的生活费就算是宽裕也不能请我们吃大餐，宋乔猜贺云韬会不会请我们吃食堂，我看了看对面的食堂，这可说不准，我们好几个人得把贺云韬的生活费吃个大半吧，说不定他还真的会为了他自己的钱包请我们吃食堂。这可不好，改天见了他得提前刺探一下军情。

　　“苏宴。”

　　我看了看，“我同学叫我，我先回去了啊。”

　　我进了教室，李昭过来说，“数学老师找你有事，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看你跟你同学正说话就没打扰，这不是快上课了，你赶紧去吧。”

　　我直接去了四楼数学组，进门就见数学老师站了起来，“苏宴，你怎么来了？”

　　我过去说：“老师，不是您找我吗？？”

　　数学老师说：“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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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老师，我，我有几道题想问，就是今天课上讲过的，有地方没听懂。”

　　第一节晚自习是语文，我耽误了一会儿才进教室，语文老师问了一下就让我进去了。其实，现在虽然学习很紧张，但是还是会有人逃课，晚自习或者下午第四节自习的时候班上经常人不齐，老师有时候问问，周围的同学还会打个掩护。

　　我坐下以后，看了看李昭，那人也在看我，我拿起手边的笔冲着他比划了一下，你完了！李昭笑了笑。

　　还有脸笑！

　　下课之后，我过去问他，“你干什么？骗我有意思啊？”

　　李昭说：“没，数学老师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可能他忘了找你什么事了。”

　　“十几分钟的时间，你当数学老师忘性这么大呢？”

　　“可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你爱信不信。”

　　死猪不怕开水烫，生气！

　　我白了他一眼就走了，哼！

　　马上到贺云韬的生日，他星期五的时候上来跟我说，周日下午一点出去吃饭，也不去远地方了，就在学校门口的米线店，幸好不是食堂。

　　周末就在我准备出门去找宋乔的时候，我爸给我打了电话，说我妈病了，让我回家一趟。

　　我听了心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对着电话说，“行。”

　　我本来就要出去，回家其实也不用带什么，我就直接出了门，跟宋乔说，我家里有事先回家。

　　宋乔问：“怎么了？”

　　“我妈病了，我回去看看。”

　　“啊？没事吧？什么病啊？”

　　我想着还是不要让宋乔知道了，就说：“不知道，我回去看看就行了。”

　　“嗯，那你先回去看看，记得请假。”

　　我在路上的时候想了想，还是给贺云韬打了个电话过去。

　　贺云韬那里很安静，“你到了？”

　　“没有，我是想跟你说，我今天去不成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问：“你有事吗？都答应我了。”

　　语气里面带着点儿不满。

　　我有点儿愧疚，“不好意思啊，我家里有点儿事，我把礼物给宋乔了，一会儿她过去的时候给你带过去。”

　　“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妈病了。”

　　“病了？怎么突然生病了？阿姨没事吧？”

　　“应该没事吧，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好，你到家以后告诉我一声。”

　　“好。”

　　等我回了家，我爸不在家，邻居奶奶在我家，说：“晏晏回来了？你爸说今天你回来就上班去了，喊了我过来看着你妈。”

　　我把书包放下，“白奶奶，不好意思啊，又麻烦您了。”

　　“哪儿的话，都是邻里邻居的，哎，就是你爸那个人，没法说。”

　　我笑了笑，“我来看着我妈吧，您先回吧。”

　　“行，有啥事就叫我一声，晚上就来我家吃饭吧。”

　　我点了点头。

　　我妈睡着了，我坐在一边看着她输液。我不知道这一瓶瓶的药水有没有用，只不过，我妈一犯神经病就总是输液，里面的药只是让她睡觉，甚至有时候我都觉得是迷药，把人整个迷晕了的那种，因为每次我妈输液之后就整个人变得呆呆傻傻的。我因为这药跟我爸吵过架，只不过最后还是以我失败告终，我妈吃的那些药剂里面也有安定的成分，就好像犯了病只能靠把人弄晕才行。

　　我爸总是跟我说，你妈犯了病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拿”她一下子，我不明白这个“拿”字是什么意思，就是让人昏睡个三五天，然后呆呆傻傻的过几天就没事了吗？

　　我也知道，我妈犯了病让她安静下来最重要，可是我又实在受不了每次我妈醒了那种目光无神、神情呆滞的样子，整个人都废了的感觉，心里不舒服。

　　我握着我妈的手，我小时候输液手就是冰凉凉的，虽然我也知道就算我捂着我妈的手也并不会让她的手温度上去一些，可总聊胜于无。

　　我看了看家里，就剩下我跟我妈，我妈一有什么事就总是先把我叫回来，因为我爸说，这个家里谁都能不管我妈，只有我不行，因为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我妈不辞辛苦的照顾我。这句话就成了以后我的噩梦，每次我不愿意回家甚至国庆节后来放到了7天长假都不愿意回去的时候，我爸就用这句话压我，说我不照顾我妈，说我对不起我妈。

　　我爸不知道，我见过我妈拿刀砍电视，就因为那电视里的人有点儿像他，我甚至见到过我妈借了邻居的手机一下午一直给我爸打电话，我爸回来之后，他们两个在一楼的家吵翻了天，我坐在楼道的台阶上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夜里我妈经常不声不响的躺到我旁边，我半夜醒了看见她看着我，吓出一身冷汗。

　　上大学之后，我明明怕我妈怕得要死，可是还得跟她在一间屋子、一张床，夜里我都不敢闭眼，第二天我头疼的想吐，还发了烧，实在吃不下饭，我爸说，不然你回去睡会儿？可我躺在床上还是不敢闭眼，就接着失眠。

　　一直到晚上七点才输完，医生掐着点来拔了针头就走了。邻居奶奶过来叫我先吃饭，时候也不早了。我也的确饥肠辘辘。

　　等我吃了饭也不见我爸回来，我拿出手机，手机有好几条短信，宋乔的，贺云韬的，我先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我爸那边乱哄哄的，在背景音里面，他说：“我晚上还有点儿事，得晚会儿回去了，你妈输完液了吧？”

　　“输完了。”

　　“那就行了，再输几天就好了，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妈。”

　　“我知道。”

　　“吃饭了没有？”

　　我犹豫了一下说：“没有。”

　　“那就自己煮点儿饺子，我买了好几包速冻饺子就在冰箱里，自己看着煮煮吃。”

　　我挂了电话，叹口气，果然不该对人有什么希望，没希望不失望。我爸可能早就忘了，我跟我哥都不吃速冻饺子，因为特别小的时候，我爸忙工作，我妈回老家，就剩下我跟我哥，我爸每天买速冻饺子回来，放下就走。我哥拆了包装煮，最后也不知道煮熟了没有就直接吃了，一连吃了一个星期，最后我跟我哥都吃恶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两个连手工包的饺子都不想吃。

　　我跟我哥都没有说出来这件事，我哥告诉我，我们乖一点，别给爸妈找事。事情败露也是后来我哥吃饺子的时候实在吃不下去，我爸看不过去揍了他，我哥才把这事儿说出来。当时我爸好像都不记得这件事了，现在还不记得也很正常。

　　手机震动，我被吓了一跳，屋里我也没开电视，我有点儿怕电视的声音吵醒我妈，我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走到了外面，手机界面上跳动着贺云韬的名字。

　　“喂？”

　　“你到家了吧？”

　　“嗯，早就到了。”

　　“那怎么也不跟我说？”

　　“忘了，哈哈。你今天生日过得好不好？收了不少礼物吧？”

　　“嗯，宋乔也把你的礼物给我了，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找了好几家，你用过了没有？好不好使？”

　　“好用。阿姨，她还好吗？”

　　“哦，还好，没什么事。”

　　“苏宴，你，在医院吗？”

　　“没有啊，我在家，怎么了？”

　　“你那边好安静，说话的声音也小。”

　　我看看屋里，“我妈睡了，我动静轻一些，不然吵醒她了。”

　　“哦，你吃饭了吗？”

　　“吃了，在邻居家吃的。”

　　“怎么在邻居家吃的？”

　　“我又不会做饭，还是不毒害自己了，邻居奶奶很好的，看着我长大，我也不是第一次去她家吃饭了，也没什么啊。”

　　“这就是你想找个会做饭对象的原因？”

　　“嗯，有这个原因吧，还能满足口腹之欲。”

　　我听见手机里面传来的上课铃声，“你快上课去吧，不打扰你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