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重生）》楚缘君

3、分不清

　　我离开卫生间后看见周令曜正坐在桌子上拿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写卷子，他坐在远离窗子的书桌前，阳光晒不到他，但他看起来依旧很耀眼。

　　周令曜在学校很受欢迎，我记得我以前有一次去找他，知道了周令曜在那所私立高中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魔王——他们私下这样叫他，接受着大魔王的统治，又追随仰慕着他。
　　这是一个女生告诉我的，当然，那并不是什么有趣的回忆，我又有点想吐了。

　　“你是不是有点中暑了？过来吃点水果。”周令曜看见我，抬手招呼。

　　他撑着下巴笑眯眯，纯黑色T恤裹紧了他上半身，显露出一些成年男子的气势来，宽背厚肩，臂膀上的肌肉线条明显。周令曜闲暇时会去打拳，这是他发泄的一个途径，后来他发泄的途径换成了我，我是十分讨厌他强于我太多的力量的。

　　我不太愿意过去，但我现在没有理由不过去。我走到他身旁坐下，房间门打开了一些，我看见专门来照顾周令曜的保姆王阿姨。

　　我往外看得突然，王阿姨正抓着扫地机器人，下意识看过来对上我的视线，加之我身旁的周令曜，竟吓得她手一松，扫地机器人圆滚滚的身体摔在地上发出“哐”的一声。

　　她知道我和周令曜不正当的关系。

　　周令曜从来没想着瞒着其他人，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他也从来没想过我在不在乎。

　　王阿姨尴尬地对我笑笑，慌乱地抓起扫地机器人躲开了。

　　“怎么了？”周令曜靠在我肩膀上问。

　　我垂眸看着桌子上堆起的教辅书，随意翻了一本，看见了我曾经留下的考试重点笔记，密密麻麻的用各种颜色的笔标注。

　　我不算聪明，能考上京大是因为我足够勤奋，日日写，夜夜背。高中老师曾说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一直记在心里，费尽心思苦苦读了几年，擦边上了京大，即使调剂到其他专业，也足够我高兴了很久。

　　“我想回学校了，下周要开学了，我要收拾东西。”我对他说。

　　周令曜一手揽着我，另一只手在转笔。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青筋脉络明显，转动笔时更显魅力。

　　“开学就开学呗。你都要大三了，那么老实干嘛？”周令曜提起，“你不是要攒实习经验吗？你直接来我家公司，我叫刘助理给你开个实习证明，工资照发。”

　　这件事上辈子周令曜也提起过，那时我拒绝了，但现在我笑着应了：“好。”

　　或许是我应得太过容易，周令曜反而挑眉看我，“怎么这次不扭扭捏捏说不要了。”

　　我总是跟周令曜分太清，却忘记周令曜最恨我这一点。
　　他要掌控我，如何能忍受与我分得太清楚呢？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的手被他捏在手里把玩，少年人的手心温度滚烫，而我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缘故，体温总是低一些。

　　周令曜果然很高兴，凑过来亲了我一下：“你知道就好。”

　　我对着他笑，跟他粘腻了一会儿，起身离开房间。

　　他送我到门口，倚靠在门沿上，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做足了年下粘人的姿态：“下周早点过来吧，不然我会去找你的。”

　　“好。”

　　我抽回自己的手，进入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周令曜从我面前消失，取而代之是电梯面反射出的属于我的冷漠面容。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我拿出来，打来电话的是个陌生号码，并没有备注。
　　我划开接通，电话那头传出来的声音苍老而警惕，卡着痰般嘶哑，恶心难听。

　　“沈安！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把租房退了？你退了房子我住在哪里？你要害死你老子吗？快点回来！对了，你带点钱来……”

　　那头的人趾高气扬，浑然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他，毕竟他在我的记忆里死了十多年了。

　　但当他的声音涌出时，我的眼前好似又浮现出了他的样子。

　　脏臭的条纹polo衫，虚胖的身躯显得高大，胡子邋遢，浑浊的眼睛透着精光，唯有那张脸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光彩。
　　当然，现在只剩下了油腻和贪婪。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得不到我回复的他大吼大叫。

　　叮——

　　电梯门开了。

　　我走出去，抬手遮住了过于刺目的阳光。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笑，或许是笑了吧，因为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我温柔地问他：“沈周国，你怎么还没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