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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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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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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黎背在身后的手掌一紧。
她笑道:“陈公公的耳朵真好使。”
表面上面色不改,可心里已经提防上了。
平日里什么事都可以随意一些,唯独她不想结亲、想回到北地这事儿,不能叫绪白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陈公公这样对皇上极为忠心的内侍。
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思,又会对皇上说些什么?
“郡主过奖了。”
陈焕见她有些防备,心中没来由的别扭。
还是更喜欢郡主笑盈盈看着他的样子,就跟那天……
冷不丁想到郡主站在台阶上注视他的样子,喉结微动。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多想了,想那些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近日皇上在为什么而心烦。
他按捺下那股不自在,如常开口:“郡主若有事,直接问奴才便好,奴才定知无不言,哪儿需要您亲自差人去打听。”
“既然陈公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明人不说暗话。”
枫黎往前一步,凑到陈焕耳畔。
她压低声音:“公公可知,皇上是否有年节时分喜上加喜的念头?”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的瞬间,陈焕抿住嘴唇。
他端得是一副自若模样,手指却不自觉地捻住衣袖拢了拢。
不等他做出反应,枫黎便拉开了距离,笑道:“陈公公别误会,我倒不是想妄自揣度圣意,只是这才入京不足一月,别说是人了,便是宫中的路还没记全乎呢,有些事实在不想太急。”
陈焕淡淡应了一声:“郡主倒是直白。”
“自然,陈公公做事稳妥,要说宫中之人,我最信任的就是公公了。”
“……”
不得不说,这种奉承话从郡主嘴里说出来就是好听。
陈焕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唇角,又被他压下去。
“郡主的意思奴才晓得了。”他淡声说,“皇上体恤,郡主又是有功之臣,应是不会如此仓促。”
其实皇上本身也在犹豫,是尽快敲定下来,还是多观察观察。
让皇上打消赐婚的念头是不可能的,但若只是让皇上决定延后再议……
于他来说,倒是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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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群臣进宫朝贺。
朝贺后,皇上在太和殿宴请群臣,恭贺新春佳节。
因是元旦,宴席上的氛围比平日里松快许多,众人推杯换盏,十分尽兴。
而皇上也没有早早离席,而是在场与大家一同共享盛宴。
北地严寒,许多人到了冬日喜欢饮酒御寒。
枫玖也是一样,颇为好酒,一边喝酒,一边跟相熟的官员相谈甚欢。
“说起来,云安今年年纪也不小了吧。”
众人微醺之际,皇上开了口。
此言一出,不少人立刻竖起了耳朵,等待下文。
姜怀泽执杯微顿,拿余光扫了枫黎一眼。
姜晟睿默默喝酒,并无言语。
枫玖立刻应道:“是啊,黎儿过了年便已经二十有二了,实在是不小了,怪臣这个当父亲的,带兵打仗那么多年,倒是把自己女儿给耽误了。”
“云安身为女子,却为我大燕戍边多年,立下汗血功劳,朕自然是不能亏待了。”皇上看向枫黎,神色和善,“终身大事自然得以你自己的喜好为主,若有中意之人便与朕说,朕为你做主。”
他并未提起几位皇子,直言让枫黎自己选择。
众臣相互对视,都在猜测背后的意思。
枫黎起身,双手举杯:“谢皇上,臣敬皇上。”
说罢,扬头一饮而尽。
“云安豪爽,但也要注意身体,饮酒过量容易伤身。”
皇上冲陈焕抬手示意。
他吩咐道:“陈焕,为郡主看茶。”
“是。”
陈焕应声,来到枫黎面前。
起初做那怪异的梦,先是厌烦,而后抵不住梦中感情所惑,开始期待夜晚的到来。
再后来,寻遍宫中未果,白日憔悴,睡梦却依然美满。
如今,以奴才的身份伺候在郡主面前,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只是不论如何,眼前的人都不是他能攀扯的。
于是,他并未抬头,尽量不去看枫黎的脸——他说不好自己看到郡主对自己笑时到底是个什么感受,但入宫二十余年的直觉告诉他,这兴许不是好事。
即便不与情爱有关,只是掺和到郡主王爷与皇上的平衡之中,都足够要他的命了。
他执起茶壶,恭敬地唤了一声:“郡主。”
枫黎抬手轻扶杯沿:“辛苦陈公公了。”
“是奴才该做的。”
陈焕依然没抬头,反而欠身示意,头更低了。
他想立刻退下,却听枫黎低声开了口。
“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陈公公?”
枫黎能看出陈焕并非记恨她,便也不会是所谓的“得罪”。
但她还是以此为由,笑着询问。
陈焕一顿,心知自己“避着”郡主的姿态怕是被察觉了。
也是,眼前是目光如炬的镇北将军,而不是个普通宫女,又怎会看不出呢?
他面色如常地笑了笑:“郡主折煞奴才了,哪有主子得罪奴才的道理。”
宴席总是无聊的,陈公公却颇为有趣。
闲着也是闲着,枫黎低声追问:“那为什么总低头避着我?”
她是真的好奇,陈焕到底为什么对她是这个态度?
要知道,最初发现皇上最宠信的奴才对她隐隐排斥时,她有过不安。
陈焕对答如流:“身为奴才,自是不能随意冒犯郡主。”
“陈公公真是巧舌如簧,要我说,心虚的人才会如此吧。”她板起脸,嗓音中带着些许压迫,“莫不是陈公公做过什么对不起本郡主的事?”
“……!”
陈焕抑制不住地想起梦中的情景,还有他每每看到郡主的脸时心头冒出的熟悉感与亲切感,那种若有似无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单方面的纠缠——让他心虚。
岂止是“对不起郡主”,简直是大逆不道。
就算只叫外人听见一句梦呓,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他头脑空白了片刻,少有的,不似平日里那般反应迅速。
见状,枫黎敛眉:“抬头。”
看他的样子,难不成是在皇上面前说她的不是了?
还是……那天她在太后宫外的情形,被他转述给了皇上?
陈焕眉眼动了动。
抬头时已经恢复如常。
他们近在咫尺,明亮的火光中,可以无比清晰地看清对方的脸。
自初见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她。
他看到郡主坐在位置上,面色微敛,腰背挺直,一丝不乱的黑发搭在背脊上,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震慑感,好像就算是大敌当前,她依然如此泰然,临危不乱。
这样的气质万中无一,就是当朝权贵公子中,又能有几人相匹敌呢?
而他,弯着腰佝偻着身子,纵使有权力也不过是狐假虎威,说到底只是个低贱的阉人。
他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他应该守好一个奴才的本分,可发觉郡主眼中的认真与严肃、发觉她正像看着个做了错事的犯人一样盯着他……一股闷气涌了上来,气得他真想狠狠地骂街一通。
“郡主怎的跟看犯人一般?”他忍住了气性,但没忍住一贯的阴阳怪气,“这是嫌奴才没有在皇上问起郡主之事时,劝皇上尽早赐婚?”
说到这儿,他有些气自己。
不应该表态的,但到头来,还是在皇上问起时,端着一副为皇上着想的模样替郡主说了话。
皇上主动问起的,他只是答话,自然不可能叫人发现什么端倪,只是……
他觉得不是好兆头。
他得管住自己的心思和动作才是。
枫黎微微一怔。
难道今日皇上说以她的喜好为主,还有陈焕的功劳?
陈焕真在背后替她说话了?
思绪回转,她大大方方开口:“倒是我错怪陈公公了,还请陈公公勿怪。”
不等陈焕答话,又清脆地笑了出声,语调愉悦。
“我哪能想到,整天与我阴阳怪气的陈公公真会帮我呢。”
那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这话他怎么就那么不爱听呢,有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感觉,还有点儿……
说不出的堵得慌和委屈。
陈焕咬了咬牙,想恭恭敬敬地回敬过去。
嘴都张开了,再一次被枫黎抢了先。
“陈公公的好……”枫黎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拉拢道,“我自会记在心里。”
“……”
陈焕手指微蜷,热气蹭蹭蹭止不住地往脸上窜。
她带着笑意的目光太认真了,让他有种被人在乎的错觉。
他知道郡主不会喜欢他,也知道这大抵只是拉拢、只是她坐镇北地数年之中惯用的姿态,可还是忍不住感到期待,像是微风拂过水面,泛起淡淡的涟漪。
因为他清晰地记得,梦里那宫女便是用这样真切的眼神看着“他”。
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