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谢书盎

69、六十九

　　苏瞿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云奚没有说话，静静地听了下去。
　　苏瞿垂着眉，回忆道:“在我们启程去钟离家时，我们不是向父母亲辞别吗？我本以为……”云奚一听，也感同身受地伸手拍了拍苏瞿放在桌面上的手，苏瞿张开手握住，接着道:“现在回想起来，父亲母亲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对劲，但当时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发现。”
　　苏瞿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现在想起，他们那时明显痛苦着，想劝我们却又似顾忌着什么。而在我们遇到魔又回来之后，父亲他们明显变了……好似安下了心。就连我们去做的任务，他都好似一点也不担心，而且明确知道我们会带回来些什么，总之十分奇怪。而且，我总觉得，父亲他……可能知道你我的身份了。”
　　“我也是这么猜想的，只是不知道父亲究竟知道多少，我们……又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又何去何从呢？”虽然好似清楚了一点真相，可却变得更加混乱了，两人在这中间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云奚完全弄不明白。他们之前去暗鸠森林找他们，就是想问个清楚，结果只明了了一件事，他们对这个世界恶意很大，完全没有调解的地步。
　　“你说，我们去问父亲，他会不会告诉我们……真相。”苏瞿眼神无意识地盯着某处，喃喃道。
　　云奚沉默，最终他开口问道:“要去试一试吗？”
　　苏瞿将眼神放在云奚身上，聚焦，他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开口道了声好。
　　云奚抬起另外一只手，放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没有说话。可他这一动作却好似给了苏瞿莫大的勇气，他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两人深深地注视着对方，眼中的情意根本遮都遮不住，当然，他们也不想挡。就见雨人慢慢地越靠越近，直至晕尖碰鼻尖，直至两人的嘴唇快要碰到一起，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喊:“师弟，出来一下。”是穆阙的声音。
　　苏瞿一顿，然后继续动作，在云奚唇上轻轻一吻，一触即分。他直起身子，有些不满地埋怨，“大师兄，这时间掐得真厉害。”
　　云奚拍了拍苏瞿的头，无奈笑道:“好了，等下……”说到这，云奚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大师兄这么大声叫我们，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必竟以前穆阙可从未做出过这种失礼的事情。
　　苏瞿哼了一声，“最好是。”但其实他内心及其畅快，必竟云奚刚刚答应了他等下。但他还是装了下样子。
　　等两人到了庭院，与钟离二人坐在石桌旁，听穆阙将让他慌张地失礼了的大事说出来的时候，苏瞿黑着一张脸，心中更觉得亏了，而且亏大了。
　　云奚好笑地看了苏瞿一脸，认真道:“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提亲事宜，我和阿苏没有经历过。”
　　穆阙看向最后的希望钟离二人。
　　钟离宓耸耸肩，“别指望我，我和阿阎这身份，怎么可能公开，更别说提亲了。我们俩啊，只是私定了终身。”
　　说完，钟离宓一脸邪笑地看着一旁的钟离阎。只是钟离阎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完全没有搭理他。
　　钟离宓收起笑容，凑到钟离阎面前，“怎么了？忧心忡忡的。”
　　钟离阎看着面前担忧地看着自己的钟离宓，想起自己曾两度差点失去眼前人，心中就是一痛，他在心中曾浮现过的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见几人完全没有经历也没有意见，穆阙叹了口气，第一次没有形象地趴在了桌子上。
　　“说起来，大师兄，你怎么突然想起提亲一事了？”云奚好奇地问道。
　　穆阙坐直身子，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含糊道:“就是觉得定下来挺好的，在阿虞父亲面前过下明路。”
　　云奚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苏瞿嗤笑一声，显然明了穆阙内心的真实想法。
　　穆阙有些不自在地偏移视线，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的结契大典不是不远了吗？只是这碰到了这等大事，是会推迟吧？”
　　想到这一茬，苏瞿蹙起眉头，“也许吧。”
　　“我倒觉得不一定，”一旁的钟离宓撑着下巴，道，“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很蹊跷吗？”
　　奇怪？蹊跷？穆阙被他这么一说，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说太过于平静了吗？”
　　知道一点点真相的苏瞿二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桌面。
　　钟离宓奇怪地看了眼两人，接着道:“对，从一开始各大宗门世家就反应十分迅速，直接将其重新困住了。这可以理解，可为何一开始竟要派各大宗门弟子出去寻找魔呢？要知道一旦被其侵入，救治是肯定来不及了。我们但是不怕，”说到这，他瞥了一眼苏瞿头上安安静静充当装饰帽的团子，“别人可就不行了。”
　　“而且，我敢肯定除了我们遇到了魔，别人一定也遇到了。就算我们搭乘的是芮师妹改炼的方舟，凭其速度我们还是被魔追上了，其他乘坐一般方舟或飞行的低阶元王就不用说了。他们被追上了，可就……”钟离宓没有说明了，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但若各大宗门明知会如此，却还是派了弟子出去显然不同常理。
　　“但我们至今都没有听说过伤亡，要么是被压下去了，要么就是没有伤亡，”钟离宓耸耸肩，然后接着道:“虽说魔重新被困，我们都可以喘一口气，可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可是，你们看看我们周围的氛围，是不是毫无紧迫感，就好像与平常一样？反正我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待在这里就好像是出来散个心一样。”
　　苏瞿眼晴一暗，想到之前两人的外出所见到的外面，也是十分安静。就连暗城也与同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热闹非凡。
　　“要么是……有恃无恐，”钟离宓抬手指了指头上，“要么就是……没救了。”
　　其他人听了他的话，全都沉默了下来。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穆阙，他沉声道:“我偏向于前者。”
　　“我也是。”钟离宓道。
　　穆阙挑了下眉，“所以，你说师弟们的结契大典会如期举行？”
　　钟离宓摊了摊手，将身体靠在钟离阎身上，没个正行，“感觉吧，也说不准。”
　　钟离阎偏了偏身子，让其靠得更舒服一点，惹得钟离宓发出了一声轻笑，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估计又会开始调戏他了。钟离阎也深知这一点，于是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有点滚烫的耳垂。
　　穆阙无语地看着对面两人甜甜蜜蜜的氛围，但其实内心深处是羡慕的。他转头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苏瞿二人，有点无奈地想这难道是另一种展现亲密的方式？两人这么的默契。
　　穆阙抬手敲敲石桌，发出咚咚的声音，“你们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的入神。”
　　回过神来的苏瞿有些迷茫地看了眼穆阙，“没什么。”只是他突然有一个想法，那个所谓的探寻魔的所在地的任务，是不是只有他们几人做了。
　　苏瞿转头与云奚对视一眼，云奚轻点了下头，知道两个人是想到一块去了，看来必须找父亲问清楚了。
　　另外三人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迷，不知道他们在交流些什么。
　　“大师兄，”苏瞿问道，“父亲他们议事完了吗？”
　　穆阙摇摇头，“没有，不过师傅让我转答你，今晚子时一刻他在小屋等你。”
　　苏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哦，对了，”穆阙道，“还有，师傅说只让你们二人前去。”
　　苏瞿一听，有点奇怪，什么叫二人前去，他们之前不一直是这样吗。
　　看出苏瞿心里的疑惑，穆阙猜测道:“会不会是说让你们将团子留下？”
　　苏瞿一想，觉得很有可能，不过为何要将团子留下？父亲要做什么？
　　不过显然，他的疑问穆阙解答不了，只能等今晚去问苏父了。
　　苏瞿看了看其他几人，若有所思。其他人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但不知为何，他们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这种预感就灵验了。
　　苏瞿从戒指中拿出之前放进去的三菜一汤，拿出来时上面还飘着热气。看着还热的菜，苏瞿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储物戒指的功能还很不错。然后又拿出了四碗四筷，摆在了其他四人面前。
　　四人看着面前的碗筷:“……”
　　所以，你刚刚一直沉思的其实是这个吗？？
　　钟离二人和穆阙嘴角有点抽搐的看了眼苏瞿，就连云奚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显然就那一根菜的味道也让他们记忆犹新。
　　苏瞿假装没看到几人不自然的神色，又从戒指中拿出来了一张轻飘飘的纸。纸张看上去十分薄，似乎轻轻一戳都可以戳出一个洞来。
　　该纸是修真界通用的纸张，名为轻纸。该纸不用毛笔书写，而是用魂力在上面书写，简单而又快捷。
　　苏瞿将轻纸摆放在桌子上，表情诚恳，语气恳切地道:“这是我第一次做菜，肯定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所以我想让你们帮忙指出来，我好一一记下，然后一一改进，绝不再犯。因为我自己吃肯定没有你们吃出来更明了，必竟是我自己做的吗，所以只能委……靠你们了。”
　　四人:“……”
　　委…你刚刚是想说委屈的对吧？？啊？？你自己都知道是委屈我们了，为什么还要拜托我们？？？啊？？？
　　不过，穆阙三人看了眼盯着菜视死如归的云奚，突然又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苏瞿歉意地看了眼云奚，因为是为云奚做的，所以云奚的意见十分重要，其他人倒是还好。但只让云奚一个人品尝又……，所以就拉上了其他人一起，必竟朋友嘛，有难要同当。这句心里话要是被其他人几人知道了，恐怕……不会善了。
　　穆阙看了看眼前色香味中色香达到了的三菜一汤，喉咙滚动了一下，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拿筷子，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似活了过来，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的，于是他语重心长地道:“师弟，你这菜有个很大的问题啊。”
　　“什么问题？”苏瞿洗耳恭听地看着穆阙，魂力已经沟通了轻纸，随时准备写下改进点。
　　“你看看你这几样菜，你这用的是做菜用的材料吗？先不说味道，就这最重要的一步选菜，你就弄错了啊。”穆阙痛心疾首地道。
　　苏瞿啊了一声，“那这味……”
　　穆阙打断了他，“菜品都用错了，味道怎么样要紧吗？就比如说这安神草，刺激性很大，它的调味肯定用料也很重，要调味掉他的味道嘛。可是这肯定就不适用于其它菜品了，所以提出改进意见也没用啊。”
　　苏瞿若有所思，看来要先辨认出什么是可做菜的材料，什么不是了。他受教地道谢道:“我知道了，真是太感谢你了大师兄。”
　　“不用谢。”穆阙表面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其实内心给自己擦了擦汗，很好，呼……说服他了。
　　另外三人向穆阙用眼神表达了自己最尊敬的谢意。
　　苏瞿用心地将这一点记录了下来，然后郑重其事地将轻纸折好放入了胸口衣服中。他看了眼恢复过来的云奚，心中莞尔，看来以后还是我自己先尝好味道了再让阿云尝尝吧。
　　这一大事一过，放松了心情的几人闲聊了起来。
　　云奚突然明白了苏瞿刚刚那番动作是为了活跃气氛，必竟刚刚的对话是有一点沉重了。于是他转头冲着苏瞿莞尔一笑，苏瞿虽不知怎么了，却也回以一笑。
　　看到了这一幕的钟离宓表示简直没眼看。
　　时间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子时，离约定时间只剩下一刻钟了。
　　苏瞿将睡着了的团子放在桌子中央，直接瘫成了一滩。然后与云奚提前一刻钟往小屋的方向而去。
　　两人前脚刚从小楼离开，后脚一团黑气就出现在了两人的房间里。而本已经进入休眠状态的团子倏的一下就醒了过来，恢复成了一团。
　　团子眨巴着眼晴看了眼前的黑雾，看上去十分乖巧。
　　黑雾向团子笼罩而去，团子也没有丝毫反抗乖乖地任其抓去了它。然后下一瞬，两者都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往正心殿而去的云奚似有感应的往小楼方向瞄了一眼，结果那让人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只出现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这不是当务之急，所以云奚将其暂时压在了心底。
　　两人比约定的时间要早地到达了约定地点，而在伫立着巨大的观影石的小屋里，苏父似已经等候多时了，就连苏母也在一旁。
　　苏父看着两人，眼中情绪分快闪过，快得让人分辨不出，然后又平静下来，语气如常地道:“来了。”
　　苏瞿二人应了一时，明明来之前有很多事情想要问，苏父知道多少，他们又是怎么回事，暗鸠森林的两人又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在却又问不出口，只能沉默以对。
　　苏父也看着两人，似是在等着他们问出口，又似在等待什么，也没有说话。结果小屋里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就这样诡异的时间一点一点地往前走着，终于子时一刻到了。
　　苏父阖了阖眼，从戒指中拿出了两个锦盒，一左一右地递给了苏瞿二人。
　　两人接过锦盒，在苏父的示意下打开了它，赫然发现里面竟躺着与钟离二人送给他们的一般无二的阳/阴石！只是大小足足是之前的两倍有余！
　　两人看着眼前的阳/阴石，浑身一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虽然他们没有与苏父苏母说过九阳伞和六阴伞的事情，因为没来得及，但他们知道却又好似应该的。不过这也更加确定了两人心中的猜想，父亲果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