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瞩目之光》全心泉意

78、第七十八章 一辈子是很长的一段路

　　当天早上，四个人吃了早饭又去庙会上挑了些想到却没买到的东西，没到中午便启程回路城。回到花园二居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安世下了车，将后备箱里礼花鞭炮抬到阳台下。又帮着三生将赵伴生的一系列沉重又架子大到无从下手的物件搬到次卧。

　　而回到主卧没多久，他突然语气慌张地朝次卧走来。

　　“三辈儿？”

　　三生正弯腰将轮椅放到床底下，听到安世的声音便立刻起身。

　　“怎么了，叔？”

　　“没多大事儿，”安世说，“就昨天咱们出发的时候，你有记得我锁没锁门吗？”

　　赵伴生听到这，也抬起头来。

　　“我记得你回屋检查了一下，但不知道你有没有锁门。”

　　三生也点点头，表示赞同赵伴生的说法。

　　“哦，那没事了，”安世边走边说，“可能是我忘记锁门了……”

　　三生没有在意，而是与伴生继续收拾买回的衣服、春联、盆栽等物品。这趟旅行的收获颇丰让他和赵伴生都有些喜不自禁，而赵伴生就连收拾东西的时候嘴里都在哼着回来路上谢军又听过一遍的《离开地球表面》。

　　这样好心情的赵伴生实在是难得一见，三生觉得庆幸的同时，心里又蠢蠢欲动，想着是不是现在告诉赵伴生他与安世的关系比较恰当。但思考再三后，他还是决定先投石问路。

　　他拿着赵伴生在庙会上完成的素描作品反复观看，然后找到里面两个肩并肩挨着走路的小人，故意指给赵伴生。

　　“哥，你看你看。”

　　赵伴生笑着投过目光：“我自己画的画有什么可看的。”

　　“你仔细看，这两个肩并肩的小人，像不像情侣？”三生手指点在两个小人身上。

　　赵伴生又拿过画仔细端详着。

　　“这可是两个男人。”赵伴生解释道。

　　“我知道，”三生说，“但他们两个挨得这么近，可能真的是一对。”

　　“你怎么会这么想？”赵伴生停下手上的动作，皱着眉头，“两个男人成为一对……这很奇怪啊。”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倒觉得还挺好。”三生的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很无力。

　　“三生，你什么都没经历过，当然觉得都好，”赵伴生笑着说，“咱们不提这个，先想想晚饭吃什么吧，我都饿了。”

　　听到赵伴生的那句“你什么都没经历过”，三生猛地又想起赵东正打在他背上的橡胶棍，又想起一向傲慢无所畏惧的赵伴生跪在赵东正面前声嘶力竭地喊着“东哥，我来吧”……

　　赵伴生说的没错，三生没有经历过的，他替他经历了，并且那是毫无感情的，带着强迫与威胁的经历。

　　三生再也没有勇气开口与赵伴生讨论有关男性之爱的话题，除了提议晚餐吃小葱拌豆腐，他们一直闷头收拾手里的物品。

　　主卧很长一段时间才传来声音，而那是大力地将门摔上的声音。这之后，三生又听着大门口广本的引擎声慢慢消失在耳畔。

　　直到第二天早上三生去上班，都没有见到安世一眼。

　　三生回到路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抽着中午用餐的时间去派出所问了关于他家人的调查进展。结果如他所料，他提供的信息对于调查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同时派出所的同事告诉他，如果他能提供更为详细的，具有决定性的信息，比如母亲的姓氏，血型或大致住址，都能给调查带来突破性的进展。但是，三生也无可奈何，这些信息，哪怕是在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他失魂落魄地走进分拣中心的时候，梁思青刚好从门口走过，正巧三生也有工作上的事情找他，他便从背后叫住了他。

　　“什么事？”梁思青眯着眼睛问。

　　“除夕那天我要请个假。这个月的假期我用完了，而且那天是白班，没有人肯和我换，所以……”

　　“哦，”梁思青轻声回答，“在手机端申请一下，我帮你审批。”

　　三生感激地说着谢谢，便要往厂子里走，而梁思青又从背后喊了他一声。

　　“你过来，”梁思青突然笑着说，“和你确认一件事。”

　　三生走到他跟前茫然地伫立着。

　　“你和安世是好了吗？”

　　梁思青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三生猛地把头抬起来望向他。他想从梁思青的脸上看出来，后者到底是以什么心态说出这句话的，果不其然，他失败了。

　　“对。”三生挺着胸脯说。

　　“那敢情好，他也总算有着落了。”梁思青一副如释重负的语气叫三生听了浑身不舒服。

　　“是啊，”三生听到自己阴阳怪气地语气也觉得很惊讶，“我真后悔没有早点遇见他，这样他就不会经历没着落的时期了。”

　　“是吗？你就这么确定，你会和安世好一辈子吗？你要知道，安世很倔，对于爱情，只要来了，他能认一辈子。如果你不能保证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那我劝你还是早放手，这样对安世的伤害也是最低。”

　　“我是无法保证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但我能保证如果我们某一天不得不分开，我绝对会自己承受这份伤害，”三生咬着牙坚持着说，“作为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

　　对于三生越发强势的反击，梁思青没有丝毫胆怯。

　　“因为我比你更了解他。就因为他曾经像舔狗一样跟在我身后舔了我两年，我就有资格说这话。”

　　三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大言不惭的话竟然是从那个待人热情，温柔的梁思青口中说出。而那两个用在安世身上略带侮辱性的字，让他觉得后背都有些发凉。

　　“你刚才说安世什么？”三生摸着裤兜，浑身颤抖地问。

　　“舔狗啊，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哦，我知道，你们可能还没到那种地步，不过就我所知，也快了。”

　　“我劝你收回那两个字。”三生觉得自己掐在裤兜上的手有汗渗出来，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让他感到陌生的梁思青，期待着事情能有意外的转机。

　　“如果我说不呢？”梁思青依然高傲地仰着头，仿佛整个世界都可以被他任意踩在脚下，而他完全不在乎。

　　那句如同挑衅的话让三生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他不知道怎么会从自己身上冒出那么大的戾气，他一向胆小怕事，从来不会主动出手。而这次，他像疯了似地，从兜里掏出铁莲花，迅速带在手上，然后用这只全副武装的手握成拳头，一拳一拳地朝梁思青的脸挥过去。

　　“你以为自己有多牛逼？”

　　“没有舔狗在后边舔着，你恐怕连只狗都不如。”

　　“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安世，任何人！”

　　三生一声声吼着，而梁思青的毫无还击之意在他眼里无疑又是另一种挑衅。他眼看着梁思青的下巴至脖颈汩汩地淌出鲜红的血，眼看着梁思青慢慢倒在分拣中心门口的地上不能动弹。他期待着那个让梁思青具有高傲资本的圆圈此刻来围住他，想象着自己如同当初那个倒霉蛋一样被送进急诊室或者有呼啸而来的警车直接把他拉进拘留所……

　　结果一切在他意料之外。

　　三生只是被停职一个月。至于这个命令是谁下的，梁思青有没有从中调和，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这个惩罚对于他所犯得事显然有些微不足道。

　　回到花园二居的时候，天色还早。他本想在路上稍微磨蹭磨蹭，就能以正常的下班时间回到家。但是想想如果用这个方法骗赵伴生一个月，还不如直接和他坦白来得痛快。

　　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犹豫住了。因为，他从院子里听出了安世的声音。

　　安世回来了，并且今天没有去上班。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三生在门口徘徊着，焦躁着。和赵伴生坦白的后果他能承受，但是如果这件事被安世知道，后果就不堪设想。

　　三生一边在门口踌躇，一边想象着，即使自己不向安世坦白，梁思青也可能会和安世告状。这样一来，自己还会落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想到“罪名”这个词，三生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会担心安世会知道实情？他有做错什么事吗？没有！

　　他做的，都是他应该做的。他不仅没有错，并且应该受到表扬。

　　这样想着，三生便有了勇气，连迈进院中的步子都大了许多。不过不赶巧的是，他在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与将要出门的安世撞个了满怀。

　　“赵三生！”

　　听到安世喊出他的全名，三生便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但是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头挺胸，以一副泰山压顶不弯腰，惊涛骇浪不低头的气势说。

　　“干什么！”

　　“你小子，”安世定眼瞧着他，“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三生听这话口，安世似乎另有所指，他随即放松下来。

　　“我出什么主意了？”

　　“三生？你怎么回来了？”

　　客厅里传来赵伴生的声音，三生朝里喊了一声让他安心，便又把目光放到正在咬牙切齿盯着他看的安世身上。

　　“你还问我？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回头再找你算账！”

　　安世愤愤然转身朝停在门口的广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