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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击退入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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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披萨店里遭遇危险人物津岛真希之后,第二天在学校,她并没有给与我特别的对待,比如说笑眯眯的打招呼,说些无聊的客气话诸如“野间君在那家店工作多久了?”之类的。她仍然是那种诡异的存在。
事实上,她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疏离而有礼的。
女生们显然很喜欢漂亮而有礼貌的她。
她们下课的时候时不时围在她的座位旁边,问东问西,说些无聊的话。
比如说:“看了昨天的电视剧么?”
“我很喜欢那男主角呢!”
“通过了美术部的入部测验了吧?”“真厉害,我完全不会画画呢。”
“真希将来想过当画家么?”
“还是当模特比较好吧?你这么高。”
“哈哈哈哈……”
“……”
对于这些谈话和问题,她的回答通常都是“嗯。是的。”“还好吧。”以及面带微笑的沉默。
那个曾经属于我和高宫的窗口被这些女生占领了。彻底的。
我们实在想不出什么能够让一群16、7岁的女生离开而又不让自己丢脸的办法,只好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看到的风景不再是操场后的树林,而是各式各样的高中生。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天之后,原先的入侵者津岛真希看起来好像也被这些女生占领了。我有几次走出教室的时候,看到她在和她们交谈时,露出和上物理课时一样的表情。
终于有一天,入侵者逃了。她在下课的时候第一个冲出了教室。直到上课的时候才回来。
这并没有挽救什么。窗口仍然被那群女生所占领。
自从加入了美术部以后,她每天都会背一个墨绿色的大画夹来。
此后,上物理课的时候,她除了发呆和敷衍,就是反复的做另一件事——削铅笔。
再后来,上历史课的时候,她也开始削铅笔。
津岛削铅笔有点不大一样。她从来不用女孩子喜爱的做成各种鲜艳的卡通人物或者可爱小动物的卷笔刀。她用的是一把厚重的、有点钝的折叠小刀。
她每次削铅笔时都像是在进行一项周密的仪式。
先在膝盖上铺上她用来包便当的大手帕,然后从一堆铅笔中挑出一支,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慢慢的转动一圈,大概是在观察笔尖。经过仔细的观察之后,她用一种娴熟的,几乎可以被称为美妙的手法,一刀一刀的削下去,仿佛是在制造艺术品。削到满意之后,她会把铅笔对着窗口举高一下,似乎是在某种光线下欣赏,然后放进袋子里。
最后,她把落在手帕上的碎屑用手胡乱的抓在一起,随意的塞进制服口袋里,把手帕塞进书桌,再把手在裙子上乱蹭两下。
原来她在膝盖上放手帕并不是为了保持制服的干净——只是为了不让碎屑掉在地上。
她制服的白衬衫上和袖口上总是有黑色的铅笔印。课桌上也是。有时候白皙的脸上也是。
她也会在上课的时候画些东西。比如说,前排女生垂在肩上的头发,有光影的黑板,某个人放在脚边的雨伞。都是用铅笔画的。
这些细微的东西,好像能够给她带来平静的快乐。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欣赏这种快乐。堀川老师就不能。
他在一次上课的时候收走了津岛装铅笔的袋子、削铅笔的刀和所有他找到的铅笔。还有那副没画完的画。
于是,津岛在那堂课上用圆珠笔画了幅画。
那画是由无数蓝色的小圆圈和弧线组成的。没有一根直线。
巨大的,豪华的客厅,挂着水晶吊灯,墙上有很多由精美的画框镶嵌着的画,古董家具和地毯,一对老夫妇坐在这空旷客厅的一角,看着电视机。
我不知道津岛想要用她的画说些什么。可是,我还是被画里那种安静的寂寞打动了。
下课的时候,她跟着堀川去了职员室,那幅画被她随意的丢在桌角,像她其他的课堂涂鸦一样。
我看了又看,终于在那群占领窗口的女生来之前把它迅速的抓起来,夹在我的一本书里,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铅笔袋最终还给了津岛。
除了画画、削铅笔、发呆之外,津岛上课还喜欢做一件事。那就是睡觉。
津岛最常睡着的课包括:物理、地理和历史,啊,国文也算一个吧。
观看她睡着的过程是非常有趣的。
她在睡着之前总会做一番挣扎。先是用力睁大眼睛,要不了多久,就开始用力的眨眼睛,再接下来,会换几个坐姿——不知道是想要动一动驱赶睡意呢,还是在找个比较舒服睡姿,通常她在这之后,就睡着了。
她总是把双臂叠放在桌上,头靠在手上,趴着睡。
而且她睡的很久,经常是被下一节课的铃声叫醒的。
每次她醒来,额头上的刘海都会站起来,好像某种幼鸟。
津岛的父亲又光顾过一次批萨店。
他和上次一样,很客气的跟我打招呼,“野间君,最近好么?”“真希没有给野间君添麻烦吧?”
和一般的寒暄不同,津岛的父亲是认真的在进行对话,像对一个和他一样年纪的男人一样,并且对我的回答充满期待。虽然我不觉得他会从我的回答“还好。”“不,不,当然没有。”得到什么,可是我就是有种感觉,他非常想听我多说一点。
“和上次一样么?16寸的pepperoni?”
“是的。谢谢。”
“还要别的东西么?”
“不用了,谢谢。”
突然想到我做的批萨,将会被津岛吃掉。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令我觉得面对津岛的父亲是件很,很……,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是种很不自在的感觉。但不是难受的不自在,是种,有点高兴的不自在?唉,这英俊温和的男子和他的女儿一样,有种让我不知所措的特质。
疏离有礼的津岛,好像生活在透明的圆球里,大家可以看到她,她也可以看到所有人,可是,那透明的圆球把众人隔开,没人可以靠近,她也不想走出来。
这样的津岛,很快就会失去女生们的喜爱。可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快。
那天下课以后,津岛像往常一样迅速从教室消失。女生们像往常一样占领窗口。我在坐位上计算攒的钱离我的目标还差多少——直到有人说:“快看,是流川枫!”
立刻又有很多女生涌来。我不明白,为什么多看流川这家伙一眼对于她们这么重要,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接下来一起疯狂的大喊“那女人是谁?为什么和流川枫在一起?!”
“不可原谅!”
“理美,快把望远镜拿来!”
总之乱哄哄的吵的人想撞墙。
片刻的安静之后,有个女生用困惑的声音说:“是津岛。我们班的津岛。”
“什么?”
“可恶啊!”
“没人告诉她湘北女生公约么?”
“@X##&*X@!!!”
“@X##&*X@!!!”
“……”
再这样吵下去我会疯的。
还好上课铃及时响了,地理老师已经走了进来。
她们散去了。
而津岛,直到下课都没有出现。
这下子事情大了。
女生们一定在想着和我想的一样的问题——津岛在哪里?
她们一下课就迅速的跑到窗前,“还在那里么?”
“没有。”
“大家分头去找她!”
“通知麻理姐!”
这下子事情真的大了。
流川命们没有找到她。
想到第一次遇到她的地点,我认为她们是找不到津岛的。
女生们这种如同刚刚得知外星人的飞船马上要在湘北高中着陆一样的混乱,一直持续到津岛在上课铃再次响起时慢悠悠的在老师的注目下走进教室为止。
和地理老师一样,国文老师也一定能够感觉到二年六组今天的不寻常吧?
用句被用滥的话说,教室里的气氛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静”。
已经花了1个多小时猜测答案的女生们紧张,不安,激动,不止她们,见识过“流川命”杀伤力的男生们,包括我,在她们释放出的过量荷尔蒙之下,也在紧张,不安,激动。
教室里只有两个人完全没感受到这种潜伏的危机。
一个,是消失了1个多小时的津岛。
另一个,是在第一次课间冲出去买热狗,在第二次课间冲出去买饭团而错过所有一切的高宫。
这种“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静”终于被打破了,再憋下去,楼上的三年六组会被女生们散发出的气场冲击到秋田县的。
在老师转过身写板书的时候,一个纸团飞到了津岛的课桌上。
她看到纸团愣了一秒钟,竟然抬头看了下天花板。
正当她一脸迷惑的打开纸团读的时候,前排的女生转身,迅速把一张纸放在她的课桌上。
在她拿起那张纸读的时候,更多的纸团飞了过来。
国文老师猛然回头,“都给我好好听课!”
纸团的飞行停止了。
津岛终于打开并读完了所有的纸团,她环顾四周,突然把这一叠纸放在我桌子上。
这下子我没办法假装没在看她了。
我转过头,看到她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大大的“?”又指了指那叠纸。
第一张纸条上写着“津岛君,你怎么会和流川枫单独在一起?这在湘北是绝对被禁止的,知道么?”
第二张纸上写着“湘北女生公约:第一,不可以和流川枫独处;第二,不可以向流川枫表白;第三,申请篮球部的经理要经过委员会的同意;第四,……;第五,……,……”我没看完全部十一条,这公约下面还有签名的地方——可怕的流川命啊!
第三张纸条是有落款的, “津岛君,请尽快在湘北女生公约上签字,不然她们会找你麻烦的。对不起,一直没机会告诉你这件事。真的对不起。早川。”
其他纸条都是些无聊的警告。
津岛看了看我,又在笔记本上写“流川枫??”
我从课桌里翻出个笔记本,在上面写“你早些时候在树林里遇到的没表情的高个子”。
她转过头看看窗外,两秒钟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在本子上画了几下——正是面无表情的卡通流川。
我点点头。
她又在本子上写“湘北女生公敌?”
我发出一个像惊叫着从墙头跌下来的猫一样的奇怪笑声。国文老师浑身颤抖着回过头,大声说:“马上就要月考了!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低着头,强忍住笑意,在本子上写到“湘北女生偶像”。
津岛看了,露出迷茫的表情。
下课之后国文老师站在讲台上教训了一番。
在他走出教室的那一瞬间,津岛迅速被女生们包围。
班长早川解释说是自己一直忘记了告诉津岛“公约”的事情,请大家原谅她和津岛,至少三个不同的声音要求津岛马上说明跟流川枫独处的经过。另外,很多人要求津岛在“公约”上签字,并且保证今后履行“公约”。
围的人很多,我站起来,也看不到一直坐着的津岛是什么表情。
这让我有点担心——我不希望津岛是那种会签这样的狗屁公约的女孩子,可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勇气面对连樱木都束手无策的流川命。
而高宫这家伙,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错过了全地球人都知道的外星人着陆湘北的消息,正吃惊的向这边看来。
“诸君的好意我明白了,”津岛用她一贯温和的声音说,“可是,我是不会签这个狗屁公约的。”
好样的!津岛!
“至于我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些什么,我也不觉得这和诸位有什么关系。”说完,她站起来,沉默的鞠躬,“谢谢诸位这些天来的照顾。”然后她分开人群,就这样慢慢的走了出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第一次受到抵抗的流川命们。
如果津岛是个男人的话,我这时候一定会拍着她的肩膀跟她一起走出教室的。但是,她不是。
于是,我所做的,是对那群自以为是的女生做出一脸凶相,终于喊出我一直想说的话:“喂!吵够了么?!快走开!”
我想,这次入侵被击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