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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普通的杀手(1) ...

  •   一

      李双庞早早来到马戏城地体站,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这是他的习惯。找老位置坐下,带上墨镜,抽根烟。注视地铁口,隔着蓝黑色镜片,看着这个仿佛病入膏肓的城市。

      十来分钟后,大华和小明也到了,他们是自己带了两年的小弟,还有几个月才成年,和十年前的自己一样。

      大华提着包子豆浆,小明提着油条豆浆,边走边吃。他们俩知道李双庞不单买早饭吃,一会儿会跟群演一起吃早饭,不知道是省钱,还是真不想吃。

      大华一屁股坐在李双庞身边,道:“胖哥,今天会来多少人啊,报名的人多吗。”

      小明道:“反正人多人少我们钱都一样,管那么多干嘛。”

      李双庞吸了口烟道:“人太多了,我们不好管,但管好了,上面人也会看在眼里,有事做也不会忘了我们。人太少,或是没管好,以后就没我们什么事了。你胖哥我矜矜业业这么多年,混个小头子,脸也算熟了,你以为很容易吗。”

      说完话,把烟头放在脚下,踩了踩。

      距离定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地铁口陆陆续续有人来了。

      李双庞擦了擦头上的汗道:“老样子,小明你登记收证件,大华你点人数列队。都认真点,态度好点,这个事儿也就几十块钱,大家都不容易。何况,这事儿是要做长久的,得罪人总是不好的。”

      南珠也在这陆陆续续的人里面,带着小黑小绿和小万。

      下了楼梯,直直便走向李双庞,微微一笑道:“李双庞,我们是昨天报名的四个人,手机尾号0049”

      李双庞正无意识看着来登记的人,忽然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被吓了一跳。

      如今大家都叫他胖哥,知道他真名的人不多。

      何况还是一个清秀的小姑娘。

      他肯定他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小妹子,你认识我?”

      南珠依旧笑道:“嗯,认识。”

      李双庞认真盘点了一下自己有印象的人,还是没有面前这姑娘的脸。

      只能归结为,这姑娘以前也跟着他当过观众,又或是做过群演,无意中听到曾经一起来大城市找饭吃的朋友叫自己的名字,于是记住了。

      况且自己每天要见那么多人,对一个小姑娘没印象很正常,而这小姑娘对自己的群头有印象则很正常。

      想通之后他便不再纠结,叫个名字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点点头道:“叫我胖哥吧,到旁边交证登记。到时候领证的时候一起领钱。”

      南珠点头照做。

      看着前面排队的男女老少,觉得很新奇。

      不知道看戏难不难,给五十块钱,应该不难吧。

      南珠现在学会了偷钱,所以并不缺钱花。

      但是第五个候选人选的魂魄是个群头,主要做节目观众的组招。

      想要接近他最简单快捷的方法,便是作被他组招的观众。

      他们这次参加的节目南珠没听说过,不知道在现场看如何。

      当然,南珠看过的节目屈指可数。

      她虽然迷上了电视剧,但是时间不长,认识的电视脸不多。

      来的时候,小绿和小玉自然是一起报名的。

      他们修罗大人是主心骨,走到哪,他们便要跟到哪里。

      就是小黑的问题不好处理。

      他不打算化形,可是不化形他就不能跟着修罗大人去现场看表演,然后驯服魂魄。

      然而他对于小绿不跟着那人类姑娘体验生活,偏偏要做修罗大人的跟屁虫,有一点危机感。

      他怀疑,这小绿想要抢了他在修罗大人心中的位置。

      这当然是不行的。

      可是选择化形的话,他还没有找到喜欢的伴侣,不知道伴侣中意哪一种类型的相貌,要是选了以后伴侣不喜欢的相貌类型怎么办。

      小黑在修罗大人和伴侣的选择里痛苦了一会儿。

      决定按照近水楼台的道理化形,既然先遇到了修罗大人,那么选一个修罗大人觉得好看的相貌吧,也许以后的伴侣也会觉得好呢。

      毕竟对于审美这个东西,小黑觉得活了千万年的修罗大人是有经验的。

      小黑决定好了之后,还想到一个好处,万足和沈绿在修罗界就已经化了形,参照物便只有修罗界的前辈们。

      可是修罗界的前辈们数量不多,不像人界,有数不清的相貌参照物可以选择,可选性太多了。

      修罗大人喜欢什么样的相貌呢。

      前天修罗大人在看一个人界古装剧,说里面一个会飞的男孩子好看,可爱,水灵灵。

      就他吧,修罗大人可是不容易夸人的。

      而且修罗大人看上去十六七岁,那男孩子也是十六七岁,嘿嘿嘿,感觉比万足和沈绿与修罗大人的关系更亲近了。

      小黑化形后,站在大厅中央。

      南珠和小绿小玉站坐在沙发上,眼神很是应景地期待了。

      天狗化形,如同他们爱戏月一般,是在一个圆滚滚的茧里进行的。

      黑色的皮毛肆意延伸,交缠得密实。

      由里到外地散发着月白色光,这光越来越亮,如云雾一般湮灭了房间了一切,被墙体窗帘掩盖在狭小的空间里。

      白光黑茧消失后,南珠便看见了一个广袖黑衣,赤脚而立的少年。

      一头及腰长发垂下,黑亮的衣衫微微敞开,看得到白皙的胸膛。

      眉毛不算俊秀,眉尾甚至有些散乱。

      但是眼睛极其吸引人,仿佛带了天生的笑意,让人一看就像置身闪亮的星空。

      鼻挺嘴薄,但是没有轮廓。

      满脸的水灵灵。

      南珠看着好看的小朋友,心情不错,斜斜撑着头道:“小黑,原来你这么漂亮啊。早点化形好啊。”

      小黑心情也不错,修罗大人果然是喜欢这种类型的相貌的。

      正好,他的原身相貌与这八九不离十。

      他都不用辛苦地削骨换皮,现成的。

      李双庞无聊,虽然有些舍不得,还是又抽起了一根烟,看着跑前跑后的大华和小明,心里没什么滋味。

      他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十来年,才只是个小头子。

      不到三十岁的人生,仿佛七老八十的麻木,以为看过了太多,会不那么辛苦,到头来,还是得一步一步往前走。

      日头渐渐起来了,天色阴沉闷热,人也到得差不多了。

      到自己的队伍前喊几句话,说说待会去录制现场的规矩。

      这些脸大都陌生,神情疑惑,抱着来看好戏的心态。

      另外几个人头更多些的群头,的已经先带着自己的队伍上了车,去录制现场。

      李双庞看着已经有些躁动不安的队伍,前面还有两队排在自己前面,想了想,让大华把要在车上发的早饭提过来提前发了,每人两个肉包一个菜包,到了现场就得靠着这三个包子撑到下午录制结束。

      得了早饭的队伍安静了一些,那些硬要来凑热闹的大爷大妈也劝走了,有几个常见的钉子户实在不走,也只能带上,到时候让他们坐二楼,摄像机不会到的地方。

      今天报名的人多,意外的是来的人也多。

      可能是周六,还逢上半总决赛的原因。

      给自己配的车人已经坐满了,多余的人肯定去不了。

      李双庞依据往常一样,好声好气说明了原因,补贴他们车费,让他们回去。

      看着对方越来越差的脸色,甚至有些舔着脸的感觉。

      但是确实是自己的错,也不好说什么。

      那些人也没办法,接过手里的十块钱,骂爹骂娘地走了。

      那些难听的话,李双庞经常都能听到,可是还没有完全麻木,心里还是跟阴沉的天气一样不爽,这能怪谁呢,谁也怪不了。

      到了车上,再次强调录制现场的规矩,把保密协议也发了下去,准备下车收。

      车子在路上动了十分钟不到,李双庞正准备补补觉,电话响了。

      群演总负责人说:“今天的节目录不了了,咖位最大的明星不知为什么突然来不了,有点小脾气了,可能要推迟到明天。”

      挂了电话,李双庞心里更加烦躁了,这种事情会发生,但不常有。

      皱着眉头,跟司机打好招呼,又跟车里的人解释清楚情况。

      但是满车的人是不会理解自己的,他们或高或低地骂自己,抱怨诅咒都是常有的。但他们也没说错,站在他们的角度,自己是不讲信用,办的垃圾事。

      除了抱歉,最多再给他们补贴路费,还是自己掏腰包,别的头子估计路费都不给,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己一天也就几百块赚头,今天事情没办成也就拿到三百块补贴,月底刚把工资汇回家,身上就剩下两千块钱生活费。

      一车子有五十人,来回车费六到十二块。

      考虑再三,李双庞决定每人发八块八。

      给的不多,但自己生活费已经没了四分之一。

      心情烦躁得跟墨镜似的,人散了,李双庞也不想再找事情做,直接就回合租的寝室睡觉。

      这个城市,活在它最阴暗的角落,像是臭虫一样聚集在一起,还得付出高昂的的代价。

      一间小破屋,八个人住,每人四百块钱,还得自负水电费,只比乞丐好那么一点。

      睡得半梦半醒,口干,起来也没口水喝,不想出门,倒下床继续睡。

      期间做了好几个噩梦,媳妇一会儿偷汉子跟人跑了,父亲牵牛上山犁地又摔下了山,母亲又不小心被开水烫了。

      断断续续地,心里急得慌,想要醒过来,但是身子又不能动,眼睛都睁不开。

      听见有人进了屋子,但没人来管自己。

      模模糊糊的意识,害怕,恐惧,李双庞知道自己是被鬼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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