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承诺2600
第二天一早，肖肆醒来的后，就发现影七跪在他床前。
青年吓了一大跳，抱着被子指着影七道：“你想让我干嘛？”
让他干什么。这是一个很聪明的问题。他不问你想要什么或者你要干什么。祈求的姿态一目了然，肖肆的本能，就会让他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你想让我干什么。我才能思考要不要做。或者你付出怎样的代价，我才决定去做。
影七沉默了很久，突然抬头问肖肆：“你可知道洛阳。”
肖肆愣了一下，点点头：“洛阳，知道啊，在河南那边么。”
影七眼中燃起欣喜。“那你可知，怎么才能去洛阳。”
肖肆点点头：“坐火车。你要去洛阳？”
影七不太明白火车是什么，大略是一种载人的工具。另在在意的是后半句。影七点头，“是的，我要去洛阳。”
肖肆想了想：“那你有钱呢？或者你有法子弄到钱？我可没钱。你去找人么？”
影七恭恭敬敬的给肖肆磕了三个头。
“请带我去洛阳。”
肖肆笑了起来，他放开杯子，坐在床边翘起了二郎腿，“然后呢？我有什么好处？”
影七闭上眼睛，想了足有一刻钟。
“我想去看一个人。如果他让我死，我就去死，死前我为你做一件事。”
肖肆仰头大笑：“原来是去送死的。”
他歪头看看郑重其事的影七，说道：“我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一件事。这样吧，我带你去。如果你要死，在死前弄到一万块钱给我好了。我比较缺钱。”
影七想了想，点点头。他不知道一万究竟有多少，在他的观念中似乎是很多很多。但影七答应了，他知道自己会做到。有什么能难倒一个亡命徒呢。
肖肆不知道为什么会信任影七，似乎这个男人身上有某某种让人信赖的特质。
大多数时候他沉默，那双眼睛里无欲无求，像是死人一样冰冷。
肖肆想，是了。也许就是这样的原因吧。
在潜意识里他甚至会把影七当做一件死物。或者是一条不懂人言的狗。他们没有任何共同点，就好像相隔了好远的两个物种。
人会去猜忌一条狗么？当然不。肖肆只是看他可怜，施舍些怜悯罢了。
“呵，一个赶着去送死的人。”他低笑。
——果真符合狗这个比喻。
洛阳到了，出乎影七预料之外的快。肖肆拿了一千块钱，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从北京到了洛阳。洛阳人不少，大多是旅游的游客。他们穿着和肖肆类似的衣服，拥着和肖肆一样的东西。影七仍旧找不到丝毫熟悉感。
“你要去哪里找人？”肖肆问。
影七说，“白云山。”
肖肆望了望远处颇有些高耸的山，撇了撇嘴。
“白云宾馆，314号。这是房开，我只等你一个晚上啊。”他说。
如果影七不会来，那就自认倒霉好了。反正对于这个男人，他花出钱的钱统共不过一个馒头，一套衣服和一张车票。这点钱，肖肆还花得起。
影七走了，肖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莫名有点失落。
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莫名其妙的闯入他的世界。像是南柯一梦，全都透着股不可思议的离奇。
没关系，人总是该做点不可思议的事情。这样才精彩。肖肆对自己说。
中规中矩，按部就班的生活，以肖肆这样的出身，一辈子也都只能挣扎在最底层。他对此嗤之以鼻。
影七选了条偏僻的小路上山，周围没人，便用上了轻功。山还是一样的山，树还是一样的树。多了些桥和石板。
亭子还是曾经的古亭，他想起主人在这里看日出的样子，白衣翩翩，衬着山中的云雾如谪仙般清雅。
他走上前，触摸着冰冷的石头。石体斑驳古拙，布满了棕黑色的凹痕。
他跪下来，突然捂住了眼睛痛哭。人们总不相信海枯石烂。然而不可置否，也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在这些石头上，那是时间与历史留下的刻痕。亭还是曾经的亭，曾经建亭的人，却不知早已被抛弃在了多少个昨日后。
苍天既然能斑驳了最坚硬的石，泯灭了曾经繁盛的朝代，却为何独独留下他孜然一身，来孤独的见证人世变迁？
“你叫什么？”
“影七。”
“做完这一次任务，你不用回来了。”
“……是。”
没人知道，在那时他是多么渴望着抬起头，微笑着凝视那人，然后说一声“好。”
你让我去死，我便为你而死。
这是我生存的意义，而能够实现这种意义，是此生我唯一的心愿。
肖肆在宾馆的把玩着茶杯。他觉得自己是蠢透了太会在这个一晚上就三百来块钱的就等待一个才认识三天不到的男人。
若是个绝世美女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男人。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人往往就是这样奇怪。也许生活中突如其来的某个细节，就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击中你。那是一瞬间的震撼或者心底的某种认同。
肖肆想象着，如果那个男人同来到时的神秘一般，就这样突然消失。
他会不会感到些许失落呢？还是，这根本就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场大梦。
肖肆的思绪就这样天马行空的飞驰，而影七，他当天晚上就回到了宾馆。
看到男人低垂着头，仍旧落魄的模样，肖肆竟然没由来觉得平静。
“看完了？”肖肆问
影七沉默不语。
“怎么？”他挑眉。
影七摇了摇头，“他死了。”
“所以？”肖肆问。
影七猛然抬头。一双赤红的眼，麻木而空洞的让人心惊。
“除你之外，我没有认识的人了。所以你来帮我做一个选择吧。”那种决然的模样，让肖肆微微错愕。
“你总习惯让别人来帮你做选择么？”
“是的。”影七点头。一个死士不允许有自己的思想，而影七被当做死士训练了二十二年。他需要的只是接受命令，或者在突发情况时，以他主人的利益为优先做出最佳选择。
这很可悲，因为他无法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
肖肆怜悯的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以为你是个很特别的大人物，所以才收留你的。”
影七说：“我很抱歉让你失望。”
肖肆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算了算了，你说说什么选择呢？”
影七浅浅笑，眯着的眼睛有某种极为柔和的水光。
“给你一万块钱，然后我去死。或者你留着我的命，让我为你而活。”
肖肆彻底的愣住了，他喃喃道：“你要怎么为我而活呢？”
影七走到肖肆跟前，他跪下，勾住肖肆的脖子拉低他的脑袋，凑在他耳边，“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是死士，可惜该死的时候没死成，被阎王爷一个疏忽都扔到了这里。”
肖肆砰的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四影七收回了手，而躬身的他没来得及找回平衡。
“实在荒谬无比。”
影七点头，“我也赞同。”然后看向肖肆，“你信了么？”
肖肆笑起来，他说，“为什么不信呢？”
影七说，“那就请你为我做一个选择吧。”
肖肆坐在地上，“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影七跪着，他始终是跪着的。然后伏地身子，以一种谦卑而柔顺的姿态展现在肖肆面前。“你将成为我全部的人生意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如果你答应，从此以后，我将为你而活。”
肖肆想了想，他说，“那好吧。”
这是一个如此怪诞的情景，也是一个怪诞的承诺。以至于两人身处戏中，自演自赏，如同云里雾里，飘渺而虚幻。
这样的情景，在此后的记忆中就如同酣畅过后的酩酊大醉，仿佛把所有本性都展露出来，又仿佛总带着一层朦胧。
此刻的肖肆不是寻常精明多疑的肖肆，此刻的影七也不是往日沉默古板的影七。但凡有一人稍稍清醒点，现实点。也就不会有这个半开玩笑般的承诺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
第五章：身手2200
和来时一样，两个人坐着火车回到了帝都的郊区。
而让肖肆史料未及的是，短短的2天，肖肆所在的这个街区，发生了一间不大不小的事情。
范老大在家里让人砍死了，南区的阔少周延，准备接手这片场子。
这件事情说大，绝对大的起来。这里属于郊区，管制较城内而言要松散很多。在北区十二街的一个胡同里，有一个外表看似破烂，实则大有门道的地下赌场。而原本管理北区的范老大，与他所代表的赌场老板及其更深的幕后，足以让这件事情在某个圈子里微微掀起那么一点波澜。
而说小，对肖肆来说也可以很小。相对于他们这些最底层的混混，谈不上什么忠诚。谁能给钱养活他们，谁就是老大。上层的交替对他们无关紧要。
“小四小四，听说了么？范老大死了。就在自己家里，被捅了22刀。”成子一手搂住肖肆的肩膀，一边津津乐道的卖弄自己的小道消息。
“你是不知道，那惨状。浑身上下全是窟窿。可你猜怎么着儿，警察把整个小区查了个一溜够，愣是没找到一点线索。”成子一边说着，满脸崇拜。仿佛能够想象拿着一把刀冲进别墅，二话不说捅死了范老大的人就是他亲哥哥一样。
“我这两天去了趟洛阳。现在什么动静？”肖肆不动声色的打探着。他平时和这帮人走的不远不近，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读书学习。也就是成子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子成天喜欢和肖肆说三道四。
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肖肆也都只是点点头听着。不会看不起他，不会露出厌烦的表情，更不会像其他发廊小姐一样当面成哥成哥，背后对他说三道四骂他嘴贫。
“还能怎么找，周延接着咱这片儿。前几天安子哥把咱的家底儿都报了上去。听说安子哥跟了周延。你可不知道，这周延真是个人物，比咱范老大那可有范儿多了。根本不是一个级别。范老大开奥迪，人家开的可是凯迪拉克。身边那妞儿，我□□告诉你具正点无比呀……”
厚积薄发。肖肆一直很喜欢这个词。
这个从农村走到帝都的青年，始终坚信这辈子自己注定不会平凡。
这不是妄自尊大，而是一个尚还青涩男人的野心。他为此付出了许多年的努力，而他等待的，只是一个崛地而起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来的如此之快。
他没想到在回来的第二天，那个成子口中天神一样高高在上，光鲜无比的周延会突然降临到他的老旧屋子里。
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坐在客厅的木板上也能翘起腿，一副浑然天成的上位者魄力。
肖肆拎着饭菜打开门回家，愕然的突然出现在屋里的人。
最近都流行空降部队么？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人士?
周延，北边道上有名的阔少。家里老爷是退下来的老红军，95年领了少将的军衔。老人死的早，但家里并为因此落魄。周延的周正霆父亲在南方做生意，人脉极广。一部分是曾经老将军开枝散叶的部下，另一部分则是几年打拼下来积累的庞大资源。周延的母亲沈落雨，则是当年的杭州第一美人。
周延其人，在道上也是有名的人物。这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二世祖，要说纨绔也绝对算得上。会吃会喝会玩，早年就在南边犯下了数般劣迹，没少让父母动用关系擦屁股。但完全用纨绔来定位他，又未免偏颇。他18岁就脱离父母，独自一人到北方打下了一片不小的天地。手腕灵活，凭着绝对灵活的头脑，创办了几个半黑半白的公司，这几年更是身家暴增。年纪轻轻就已经稳坐京津圈子里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我是周延。你叫肖肆是吧，我听说你身边多了个人，生面孔。”周延没浪费一分一秒，开门见山的说道。虽然没有分毫轻蔑流露在脸上，但其举动也已经明明白白的显示，他不屑于与肖肆这样的小人物打交道。
肖肆却笑了起来。他搬了一把椅子，堂而皇之的坐在周延对面。同样的翘起二郎腿道：“确实是的。”
周延对于肖肆张狂的举动愣了一下，但也不至于大怒。在他看来，这只是小人物的不知深浅，他周延犯不着为这样的冒犯而动怒，否则便太没有胸襟气量。
“你认识他？”周延问。
“不认识，突然出现在我家里的。”肖肆老老实实答。
“什么时候？”
“2天前。”
“那他现在在哪里？”
“你想知道？”
你想知道，很巧妙的一个转折，肖肆将主导权放在了自己手里。
周延似乎对此有些讶异。他挑眉，双手交叉放在腹前。
而肖肆没等他回答，便已经扬声叫道。“影七。”
影七一个倒翻，从窗户跃进。规规矩矩站在了肖肆身后。
在周延进来之前，他的手下已经搜索了方圆十里。他们很确定影七在肖肆的房间里，而传进来之后，却里里外外找不到人。更不见逃逸的痕迹。因此，周延才决定亲自等肖肆，探探口风。
周延上下打量影七一番，对这个能够逃过他的眼线躲藏起来的男人，充满性味。周延笑道：“我只是想看看这个独身闯入范老的宅子里，够胆气捅下22刀的男人，究竟该有何等气魄。”
肖肆笑道，“那您可就要看仔细了。”
话音未落，周延突然觉得一根冰凉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脖颈。而原本立在肖肆身后的男人，已然不见踪影。
周延临危不乱，反而笑着啪啪的鼓起掌来，口中赞道：“好身手，也好胆色！”
影七笑了一下，收回刀在手里把玩着。道了声：“见笑。”
周延没看肖肆，满是赞赏的打量影七。
“我周延也算见过不少狠人了。黑龙江的道上那条龙头，上海林峰身后的大个儿，广东徐家的三少。却没一个能像你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近我身。”
漂亮的到在影七手里极为流畅的旋转，银色的刃光不断构成大大小小的圆，啥时好看。这一手拿到酒吧，决定能煞到一群小姑娘。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看身手，应倒是道上鼎鼎有名的。不知我是否有幸结交。”
影七最后绕了个圈，匕首神不知鬼不觉的藏进了袖子里。但在常人眼里，就像变魔术一般，刀子突然消失不见，这一手又让周延愣了愣。
“影七。无名之辈。”
“郢戚，哪个郢，哪个戚？”
“呈耳，郢州的郢。排行老七。”
“好，我记住了。”
两人一问一答，进退有据。反而冷落了肖肆。肖肆也不恼，只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却在此时突然冷不丁开口。
“周哥您大驾光临，可不只是为了问个名字吧。”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真实面目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