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线绣尽君何归》张籽琳

3、第贰章

　　三日后，那位公子果然按时上门取图。他在接过图时，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的又被淡漠给掩盖。
　　“百闻不如一见，拒霜姑娘的蜀绣果然了得。”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和第一次来时一样。只是这次他来，穿的是自己的衣服，更显飘逸洒脱。
　　一身竹青色的长袍，外罩着一层薄纱，让人看起来有点不真切，白净的脸温润如玉，墨色长发被羊脂白玉发冠束起，眼神高雅仿若不可攀附，挂在嘴角那清浅的笑容温柔纯挚。周身好似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说不出什么味，却让人心里暖暖的，好不安逸。
　　发觉自己一直打量着对方，感到有些失态，便垂下眼眸，瞅着自己的衣摆。顿了顿，方才笑道：“多谢公子夸奖，只是不知拒霜该如何称呼公子。”她素来不是好交际之人，会问下那公子姓什名谁，不过自己私心罢了。她一向是不闻不问她的买主的私事，只是淡淡的接过货单，再淡淡的交货，从来没有过多的交谈。经过方才一事，拒爽自知有所唐突，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在下萧懿，字德容。拒霜娘可如在下友人那般唤在下德容懿便可。（凉曰：在汉朝之前，文人的字是在名的前面。）”说罢，他又是作一揖。
　　此次分别后，萧懿因另有他事，而没来这蜀绣坊，但心中却也念着此地。
　　几个月后。
　　六月的成都浸泡在炙热的阳光里，但似乎是因为周边山的缘故，气温并不是很高，但却足够闷热。的确，成都的夏天总是如此，气温不高，却又闷热。拒霜靠在窗台边，看了一眼因为闷热而毫无生气的路人，自己也显得恹恹的。她记得刚来成都的时候，就听邻居阿婆说，这成都是“春早、夏热、秋凉、冬暖”现下看来，也的确如此。
　　叩叩叩
　　分散的思绪被敲门声给拉回。拒霜跳下窗，整了整衣服，便去开门。
　　打开门，便看到站在门外的萧懿。依旧是那般衣冠楚楚，风度翩翩。萧懿冲拒霜笑了笑，便俯身作一辑。
　　“在下一直有一个疑问，还请拒霜姑娘帮在下解开。”
　　“萧公子请讲，若是拒霜知晓，必定告诉萧公子。”拒霜感到疑惑，论才学，她虽因为先父是个读书人，也识过几个字，但却断断比不上眼前的这位。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便听萧懿接着说道。
　　“在下来姑娘这也不是一两次了，论这熟悉度，在下总该算在这绣房的常客里了。可是拒霜姑娘总是将在下堵在这门外，难不成是在下哪里让拒霜姑娘瞧着碍眼了？”虽然吐出的字咄咄逼人，但由萧懿那温润的嗓音说出，却并不让人讨厌。拒霜抬起头时，正好对上萧懿的眼，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溢出一种很温柔、让人有点猜不透的眼神。看得拒霜又是一阵恍惚。片刻后，拒霜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盯着眼前的男子瞧的。连忙说道。
　　“萧公子说笑了。拒霜怎会觉得萧公子碍眼，只是一时忘记了这待客之道罢了。还请萧公子别往心里去，萧公子请进。”拒霜扯了扯嘴角，勾起平时面对客人时温婉亲切的笑容。她现在才发现，萧懿来了这么多次，她也的确一次也没让他进过这个门。思及此，也在心里暗暗自责自己的马虎。
　　萧懿转过身，正巧瞧见身后的拒霜低着头，双眉微微颦蹙，手指头交织在一起，似乎在苦恼于什么事。稍稍思考，萧懿便觉得眼前的女子是如此可爱，便也轻轻笑出声。当然，声音很轻，轻的几乎是听不见的。
　　走进前庭，萧懿便瞧见了这满庭的木芙蓉。今年的木芙蓉不知为何，早开了几个月。因为正值午后，木芙蓉皆呈淡粉色。萧懿立在这大片的淡粉色中，月白色的长袍格外显眼，却又似乎融进这淡淡的粉色里。此时拒霜眼里便是这么一副画面。大片的花海，白衣少年站在当中，微微低着头，用纤长的指轻轻抚弄着娇弱的花瓣。然后微微转头，冲她浅笑。
　　当时的拒霜并不知道，但在很多年后，她再想起时，便知晓但是得自己便是陷入了这看似清浅的笑容里，而且愈陷愈深，终究无法自拔。
　　定了定神，便带着萧懿来到一楼的正厅。一楼她作为店面，里面摆放了各色各样的绣布，还有她的成品，供客人参考。在正厅的右侧，有一个高出地面四尺左右的木台，（凉曰：有点类似于现今的榻榻米）上面放置着一个小木桌，木桌的四周放置着四个软垫。在其中一个软垫后，还有一个小木桌，上面放置着一些茶具。而这块地则使用长长地纱制垂帘与正厅隔开的。
　　“这里便是拒霜姑娘平日与客人谈生意的地方吧。”萧懿问道。他并没有回头，也没有等拒霜的回答，便自行走进这台子上，在其中一个软垫上跪坐下。
　　拒霜便也倒了杯茶递给萧懿，自己也在他的对面跪坐下。两人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品茶，就好像两个早已熟识的友人一般。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萧懿便起身向拒霜告别。
　　送走了萧懿，拒霜便上楼，准备继续完成昨日接下的一匹绣布，据说是某位老爷打算为他心爱的妾做衣服用的。
　　所谓心爱，也只是短暂的罢，哪个男子会至始至终只爱着一个女子呢。拒霜冷冷的想道。之后，便开始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