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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梦 ...

  •   “雁儿,小雁儿,来,到娘这来。”

      村子里杜鹃花好像一年四季都在开,女人好像永远都不会厌倦坐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绣花。只听见木门吱呀一声,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冒着鼻涕泡站在门口,眼眶红红的,圆润的脸颊上滚着同样圆润的泪珠。

      “娘,嗝,娘,”褚雁一边用沾满了墨水的黑乎乎的袖口抹眼泪,一边打嗝,腿却像被钉在了门槛上一样,半步也挪不得。手指头却紧紧地攥着门框。

      “哎哟哟,怎的了,怎的哭成这样,你不是去学堂了吗,被夫子打了。”女人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心疼地走上前,弯下腰用指腹重重地磨蹭了一下他的眼角,“没答出问题是不是?雁儿啊,娘晓得你不爱读书,但是不行啊,这书啊,咱还得读。”

      “不,不是的,是今天被同窗笑话了,”褚雁用力吸了一下鼻涕,哭得更加憋屈,“我就是从凳子上滑了下来,他,他们就笑话我呜呜呜呜。”

      “唉,你这孩子,念书不好好念书,怎么和别人产生矛盾了,来娘给你擦擦,乖啊。”

      “娘是个没念过书的,大字不识一个,旁人都说什么,说你娘是个什么绣花枕头,嘿,我晓得嘞,他们定是在夸你娘好看。”

      似乎是想起什么,眼中又带了些许欢快的神色,连手上的动作都变得温柔起来,“你爹,你爹他是个会写诗的,会念书,厉害得紧!可惜娘没本事,守不住他,所以你得学,得好好的学,等到你成了什么,对,什么探花郎,你爹就会回来了。”

      “到时候啊,咱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地过,再不让别人说我家小雁儿是个没爹的孩子。”

      说罢,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脑勺,笑着骂道:“多大个人了,还哭,走,今儿个咱吃饺子,别哭了啊。”

      眼前的小院在这一拍下变得模糊起来,天地开始旋转,他揉了揉眼睛,睁开时已经看不见那个喊他小雁儿的女人了。
      再一揉,再睁开时,他发现自己躺在猪圈里,周围是一群嘲弄着他的人,他被顶粗的麻绳紧紧捆着,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只能由着周围的人在他的身上倒猪粪。

      泥土混着令人作呕的猪粪一股脑地全倒在他身上,恶心得几乎令他现在就吐出来。可惜那些人似乎早有准备,在他的嘴里结结实实地塞了块布团,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嘿,你不是挺能耐的吗,听说咱老爷可疼你咧,你还真就当自己是根葱,摆少爷的谱子,给小爷我蹬鼻子上脸了来了是不是?”说着又在他脸上狠狠摁了一脚,疼的他哆嗦起来,“要我说,要不是瞧着你这脸蛋生的还算不错,少爷我瞧着喜欢,能给你这脸?”

      “怎地,我娘是大家闺秀,明媒正娶的知府夫人,你呢?你娘,你娘是个什么东西,以色侍人的玩意,以为长得有几分颜色就能占着我爹了是不是,嘿,瞧见那个门槛没有,你娘当年就是那么爬过来的,唉对,就像你现在这样爬,贱人生的儿子果然也是个贱种,嘿,你瞧他那样!”

      荒唐,荒唐,他才不是什么贱种,他娘也是娇子抬进来的,他娘名正言顺,才不是什么贱人!

      “弟兄们,这小杂种不敢说话了,哈,来,接着倒,老子今天不恶心死,唔!”褚雁双腿一蹬,用尽全身力气向那人撞去,那人似乎并没有想到他手脚都被束缚了还能撞人,当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进了猪粪里。

      “少,少爷,你......”

      “你什么你,还不快赶紧扶本少爷起来!”旁边的家丁如梦初醒,赶紧忍着臭味把少爷扶起来,想不到刚把人扶起来自己就狠狠挨了少爷一脚,整个人跌进了猪粪里。

      “呸,没用的废物。”少爷嫌恶地看着自己沾满猪粪的衣服,指着站在旁边的另外几个家丁喊道,“喂,你,你,还有你,给我好好教训他,打死算我的!”

      又抬起脚在褚雁的肚子上碾了几下,“什么狗东西,老子今天不弄死你我不是人!打!给我往死里打!”

      “可,可是少爷,他好歹也算你弟弟,这么打死了会不会不太好.....”

      “我弟弟?呸,他就一爹都不知道是谁的杂种,也配当我弟弟?我爹还巴不得他赶紧死呢!犹豫什么,动手,赶紧动手啊!”

      家丁犹犹豫豫地上前,举着一把沾满了猪粪的铲子,对着褚雁的脸举了起来:“对,对不起,别怪我,要,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他看着这一铲子直挺挺地砸下,还没感觉到疼,那熟悉的眩晕感又出现了,少爷,家丁,还有那臭不可闻的猪圈在他的眼前像走马灯一频一频地闪过,而后又渐渐模糊起来。

      *
      “不多不少,总共十文钱,来,姑娘你拿好嘞,别洒着。”

      有莲从怀里摸出三天前吃馄饨剩下的最后十文钱,放到了郎中的手上。

      完了完了,她这下是真的身无分文了,本来买下那个家伙就花了她大半年的积蓄,现在这一治病可以说是把她身上剩下的一点银钱全部掏空了。

      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居然惹上了这么个干啥啥不行花钱第一名的败家玩意,偏偏自己一作死又把卖身契撕了,手头上可以说是一点束缚他的东西都没有,他要是醒了闹着要走她也拿他没招,唉,冲动是魔鬼,吾爹诚不欺我也。

      春日最喜下雨。彼时正值夜半,天空淅淅沥沥地飘起小雨来,风一吹,竟有些凉。

      习武之人身体顶好自然不会觉得冷,褚雁这个不会武又病恹恹的就不这么想了。他这两天也是过得真惨,本来身上就有旧伤了,昨天又被打一顿,也不知道伤口裂开没有。

      这冷风一吹啊,身子抖得像筛糠似的,俗话说的惨上加惨想来也不过如此。

      有莲摸了摸鼻子,莫名感到有些心虚,于是打算把外衫脱了给他盖上,就在她刚好准备盖上时,某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两人大眼瞪小眼,手臂就那么悬在了半空。有莲愣了一瞬,然后抓着外衫就对着他的脸盖了上去。

      索性褚雁福大命大没有没憋死,他只是有些无奈地把衣服从脸上扯下来,转头看向她,问道:“这是哪里?”

      “医馆。”

      “我怎么了?”

      “被打残了。”

      “不叫主子了?”

      “不叫,再不叫了。”

      他有些闷闷地转过身子去,方才的梦太过真实,让他一时间还有些缓不过神来。不对,那不是梦,那是真实的,他真实的记忆。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她知道褚雁心里有气,毕竟两人到底也不算主仆了,他也没必要平白无故地替她挨一顿打。如今被木府那群家丁打得几乎死去,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生气归生气,她该问的还是要问。

      “唉,那什么,你今早怎么不早点走,我今天一大清早的不是都把那玩意儿给撕了吗,你怎的不那会儿走啊。”

      那会儿?他认真回忆了一下,那会儿他好像刚擦了窗扫了院子,想着要不还是先把水挑一下,把屋子打扫干净了再走吧,不然做事做到一半那多难受。于是他就又留了一会儿,打扫完之后有些困了,便睡了个午觉,想不到梦都还没做到一半,就硬生生地被打醒了。

      听完之后的有莲决定用爆笑表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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