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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他好乖的 ...

  •   有莲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少年已经在屋子里烧好水,乖乖坐在院子里等着她了。

      彼时月亮已经爬到了最高处,薄薄的月光洒在身穿月白中衣的少年身上,白得让有莲晃了神。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赵间那个二货会找错目标。就冲这脸,五十两,值,太值了,那些一夜千金的花魁和他一比那简直就是个屁好吗,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绝色啊!

      少年不太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一会儿捂心口一会儿拖着下巴思考,最后干脆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少年面前盯着他看。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幼时在私塾里读书的时候,上课睡着了,夫子也不叫他,就站在他身后讲课,一边讲还一边用戒尺戳他,偏偏他又睡得死,怎么戳都不醒。等他被戳醒的时候就看到夫子一张放大的脸贴着自己,吓的他腿一软直接的跌下凳子去,墨水泼了一脸。于是接下来的几节课同学都在笑他,他又气又急,一边喊娘一边哭着跑回了家里。

      十年奴隶的生涯实在太漫长,漫长到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有一个有家的孩子,家里还有一个很爱他的娘,会给他烤他最喜欢吃的地瓜。如今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的回忆一时间涌了出来,不免有些百感交集,心中酸涩。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声音将有莲瞬间拉回了现实,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少年看。她虽然常年和三教九流厮混,可好歹也是个女子,不禁有些羞恼,沉着脸转身就走了,看背影似乎还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
      热腾腾的热水让她逐渐放松下来,开始琢磨今日下午的时候,赵间对自己说的话。

      “哎哟哟,姑奶奶您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七日前呐去玄云阁接了个单子,玄云阁您晓得吧,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哩。八十两黄金,让我在这里刺杀一个绝色美人。这事不怪我,都是他们,任务目标就给了绝色美人几个字,也没说是男是女啊。唉唉唉,您先别打我,我想起来了,他们还说了这美人是个会使刀的,那把刀好像还叫什么初露?还有还有,她整日臭着个脸。对对对,就像你现在这样,哎哟,疼。”

      赵间是个蠢货,也不确认一下目标究竟对不对就直接拔刀冲了上去,要不是她回来的及时,只怕五十两就白搭了。

      玄云阁要杀自己,给的信却是写给木夫人的,这本身就很耐人寻味。看来自己在木家做护卫这件事已经暴露了,而且那人似乎还打算先除掉她这个不确定因素再来对付木家,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惹了谁,居然愿意花这么大的价钱去对付她,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值这么多钱。

      但是,竟然扯到玄云阁,这件事就有点难办了。她有些昏昏欲睡,身子慢慢滑到水里。

      等等,突然一激灵,她猛地坐了起来。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阁主,是她娘的老情人之一啊!

      *
      公鸡打了第一次鸣的时候有莲就起来扎马步了。嘴里叼着少年早早起来煎好的饼,惬意地看着他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院子里忙来忙去,把她狗窝一样的院子打扫得整整齐齐。

      有莲不喜欢有人在她的院子里伺候,于是果断拒绝了木湘湘给她安排的丫头。但是她平时不是沉迷练武就是被大小姐拽着逛街踏青,平时也就得过且过了,哪管院子脏不脏乱不乱的,能住就行了。现在勤劳的少年把窗户上厚厚的一层灰尘擦干净之后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它其实是白色而不是灰色。

      在有莲啃完了几张烧饼之后少年正好也挑第三桶水,于是她终于闲下来的嘴冲他努了努,示意他赶紧过来和自己一起扎马步。

      少年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乖乖过来了,学着主子的样子,扎了个不太标准的马步,大抵是刚挑完水的缘故,双臂还有些抖。
      两人肩并肩扎着马步,相对两无言,一股说不清的尴尬味在他俩中间徘徊又徘徊。

      “今年多大。”有莲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她教主爹曾经教过,实在不知道聊什么就问年龄,或者聊天气,反正总能聊的。她抬头看了看连鱼肚白都没有的天,然后决定还是问问年龄。

      “回主子的话,奴今年一十八了。”
      哦,十八了,和她同龄,看着不像,可能是太瘦了,她可得给他养壮点,不然徒弟刀都没摸到就累死了,那她绝对是江湖中最惨的师父。

      “叫什么。”她又问。

      “奴,”少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仿佛想起了什么屈辱的回忆,“他们给我取的名字,我不想告诉主子。”

      “你生来就是奴隶?我不信。”她昨日看信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是个识字的,在被卖掉之前应该是个好人家的孩子,“没事,你说罢,你从前叫什么。”

      “褚雁。”他其实还有个小名叫狗蛋,不过这名字太磕碜了,还是不说的好。

      “哦,那褚雁啊,从今往后你也别自称奴了,我不需要奴隶。”有莲风轻云淡的开口,可是在褚雁看来却宛如当头一棒。

      不需要奴隶了?什么意思,主子打算将他送给别人吗?不,这怎可以,他十年都没有碰见过像她这么好的主子,不仅给他上药还替他出头。从前那些脑满肠肥的富商平时嚣张得要命,一遇到什么危险就立刻把他推出去,撒丫子跑得比谁都快。还整天色眯眯的,动不动就摸他屁·股,恶心的他数次想暴起打人。

      现在来了好看能打的师父,他兴奋的觉都睡不着,一大清早的就先围着院子跑了三圈,擦擦洗洗的就是想给新主子留下好印象,没想到她竟是个卸磨杀驴的,吃完了他连夜做的饼子就想着要赶他走。

      就连他自己,都还没吃上一口啊。

      有莲说完之后就看见褚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一下一下地砸在地面上,咚咚咚咚地好像决心要把地面砸出个孔来。

      “求主子别不要奴。”

      “不是,你突然这是干什么。”这好端端的怎么说跪就跪,地板,啊不是,膝盖不疼吗?

      “求主子别不要奴。”他和地板杠上了,不把它砸穿孔不罢休。

      “你先起来。”救命啊,她盟主爹和教主爹都没教过她碰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啊。

      “求主子别不要奴。”

      “.......”头好疼。

      “求主子别不要奴。”

      在褚雁又一次重复的时候,她果断地走进了房里,掏出了张印有红色手印的纸,当着少年的面,一点一点的撕成了碎片。

      “起来,别跪了,现在卖身契没了,你我之间不再是主仆,明白了吗。”她好像怕他还不明白似的,又把那一团碎渣塞进了他手里,“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惊喜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少年完全傻住了,额头彻底埋进了泥地里,仿佛是要把自己镶进泥地里。一动不动地保持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

      十年的噩梦,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

      梦里是铺天盖地的血红色,无数的尸体在地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乌鸦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

      少女邹兰雪梳着的双挂髻,一身素衣,紧紧地抱着包裹,在一片血海滔天中拼命狂奔。乌鸦在她头顶上飞过,似乎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发出“啊啊”的叫声。

      快些,再快些,他就要追过来了 。
      快些,再快些,他手上拿着锋利的弯刀。
      快些,再快些,他会杀了自己,会不假思索的把她的脖子割断。

      越往深处跑尸体就越多,浓烈得叫人无法忽视的血腥从她鼻腔狠狠灌进去,像一把刀一样狠狠刺向她的五脏六腑,痛苦得使她身体从内到外都在翻腾。

      她太累了,想停下来,可双腿却像被施了咒一样机械地向前迈进。

      忽然,她感觉自己发髻被人狠狠一抓,整个人被拉倒在了地上,一抬眼,就看见漫天的红色。
      以及,雪亮的弯刀。

      “师姐,抓到你了。”

      温婉的邹兰雪是一个标准的大户人家太太。温柔,贤惠,识大体顾大局。她在夫君落难时不离不弃,在亲戚奚落她时不卑不亢,在女儿惹事时不骄不躁。

      她有着人人羡慕的美满家庭,丰厚的家底,可爱的女儿,和一个爱她敬她的丈夫。

      她还有一个秘密,一个即便是对着日日同床而卧的丈夫也绝不能说的秘密。

      在二十年前的正月初八,她就已经做下了决定。她要活,她要光明正大的活,像一个阔太太一样活得风风光光,而这个不能说的秘密,注定会被她带进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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