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正月初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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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那老家伙是死了还是残了，”有莲整理了一下衣服，冷哼了一声，“居然还派你专门来找我一趟。”
萧沉楚垂眸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
“阿姐，爹被人下了毒，若是没有解药，怕是......活不过今年。”
“所以呢？我是华佗还是扁鹊，把我叫回去就能把这毒给解了？”
“不是，”他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这才开口说道，“前些日子，爹的房间里闯进来了个刺客。哦不对，是死士，他偷袭没能得手就自杀了，到现在也没查出来是谁派来的。”
“他的剑上有毒，查不出他出自何门何派，也就不知道这毒该如何去解。”
萧沉楚了解自家阿姐的性格，话说的差不多也就闭嘴了。有莲瞧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嗤笑了一声，转身便走。
她又不是个傻的，这意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无非就是武林盟主身中奇毒，门中长老束手无策，偏偏又不能声张，这才偷着要有莲去找以毒闻名江湖的毒香谷求助。
这帮家伙，因为她在毒香谷长大，就平时没少嘲笑她，就连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盟主，她所谓的亲爹，也是天天来给她洗脑，让她知道他们祁山派是如何如何的好，毒香谷是如何如何的作恶多端。
是，这毒香谷是魔窟，是炼狱，她在这地方长大难免近墨者黑，所以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该打。
“小女不懂事，是我这当爹的失责，我萧某在这里替她向诸位赔罪了。”
平时一口一个魔教，一口一个人人当诛的，如今有了难，就想着找她来了。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吃饱了骂厨子，真就天下无双武林盟呗。
有莲头也不回地就往某一个方向走，对这个半年没见面的亲弟弟可谓是一点留恋都没有。萧沉楚见她要走，也就赶紧跟上去了。两人隔着半步的距离，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
有莲走，萧沉楚走，有莲停，萧沉楚也停。
她烦死了后面那个跟屁虫，恨不得一巴掌就这么招呼过去，可是人好歹是自家弟弟，而且来找她这事也不是他自愿的，总不能因为便宜老爹太讨厌就对着无辜的弟弟下手吧。她咬着牙想了想，果断提气轻身，一个飞燕腾云就跃到了房顶上。
然后，他也有模有样地学着，跟上来了。两人在月色下疾驰，仍是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萧沉楚！”两人跑了一会儿，有莲终于受不住了，停下来狠狠地锤了他脑壳一下，骂道，“你三岁小孩吗，还跟着我要糖来呢，该上哪上哪去，我跟着我娘姓有也好，跟着我爹姓风也罢，总归不会跟着那老混球姓什么萧！”
“滚滚滚，还要我踹你吗？”
说罢，就抬起脚做出踹人的样子，这一脚还没落下去，就听见身后有人轻咳一声：
“这位客官，请别在房顶上喧哗。”
有莲向下一看，就看见一个面无血色的少女。少女梳着双环髻，一身丫鬟打扮，眼珠子如木偶一般毫无生气，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她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俩这一追一跑的，竟不知不觉地就跑到了这烟花之地来。这张灯结彩，灯红酒绿的，男男女女在下方嬉闹笑抱做一团，好不热闹。
对了，对了，今天是花魁宴请的日子，怪不得今天的迎春阁尤为的热闹，下方宾客络绎不绝的，什么达官贵人都有。
“你是这儿的丫鬟？”有莲细细打量着少女，只觉得她像极了师叔从西域带回来的木人，眼睛是琉璃制的，在眼眶里头滴溜溜地转动着，瞧着就如她现在一般——死气沉沉。
丫鬟无视了她的文化，只是给他们简单行了礼，冷冰冰道：“姑娘这边请，夫人已经等了许久了。”
有莲一愣，很快就意识到了她说的夫人究竟是谁，于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焦急地问道：“你说的夫人可是月季？她为何要宴请我？你又是谁？月季的丫鬟？”
她这问题一连串地砸下来，成功把木偶一般的小丫鬟砸愣了。她睁大了眼睛，呆傻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她回过神来，又对有莲行了一个礼，开口道：“姑娘这边请，夫人已经等了许久了。”
当真就如木偶一般。
这丫鬟上下处处透着诡异，像极了他们毒香谷那些身上扎满蛊的药人，也是这样死气沉沉的，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会滴溜溜地转动。
慢着，药人？
“阿姐，你今日出门可有看天象。”萧沉楚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把有莲问懵了，还没等她开口，他又接着道，“今日诸事不宜，乃大凶。”
“选一个大凶的日子宴请宾客，居然还能请来那么多人，了不得唉。”
大凶么？有莲瞥了他一眼，在心里慢慢思量着。这话不错，谁会选这么个日子宴请宾客呢？等等。不对，不对。
“小楚，你算的时候，是按南疆的法子还是按中原的法子来算的。”
“自然是南疆。”萧沉楚虽然是中原人，可是却打心里头喜欢他们毒香谷，就连算命都觉得还是按着他们那儿来算比较准。这也是有莲愿意同他亲近的原因。
“南疆同中原算法不同，兴许按着这儿的算法，今日是大吉也说不定。”他见有莲未跟上自己，想叫她一声，这一回头，便看见有莲抓着一张染了血的信在烛光下仔细地瞧着。
“阿姐，你在看什么。”
“小楚，今日是几月初几。”
萧沉楚刚想开口，就被有莲打断了：“按照南疆的算法。”
“正月初十，对否。”
她将信一点点展开在萧沉楚眼前，神色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如今看来，这小丫头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
黑暗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让褚雁本已经放松下来不少的神经突然紧绷了起来。
他心里头没个什么概念，只觉得自己在这臭烘烘的密室里头待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要睡着了，忽地这一声响动直接把他一个炸醒，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褚公子。”
昏暗的密室突然亮了起来，一点微弱的烛光驱散了整片黑暗。褚雁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就看见月季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把被他遗忘在手边的刀，一下一下地弹弄着刀身，密室里回响着铛铛的响声。
他卸了妆，换回了寻常男子的衣服，一身粗布麻衣，就像随处可见的中年大叔一样——除了长得过分妖艳以外。
褚雁突然有种错觉，这个月季其实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人物，他其实很普通很平凡，有点像他隔壁屋子里住的那个卖酒的阿叔。种田养猪是一把好手，会疼媳妇，也会给他们那些做小辈偷偷塞糖块。
若不是年少时天降横祸，从此颠沛流离，他也本该平凡地度过这一生。就像，村子里的所有人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忙忙碌碌地过一辈子。
这江湖中的刀光剑影，恩恩怨怨，都不过是的不得已而选择的结果罢了。
“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四月？”褚雁抓抓后脑勺，不太懂得这怪师叔为什么要这么问。
“今日啊，”他将刀放在地上，盘腿坐下，对褚雁招招手，示意他也坐过来，“今日，是我的忌日。”
“二十年前，我死过一次。我的至亲至爱将我推下了山崖，她怕我不死，还在我的手上扎了几刀。”
“只可惜啊，她千方百计地要我死，我却没死成，这一活啊，就是二十年。”
“她说她恨我，我却不恨她。”他一扬刀，刀光在烛火下映出光彩，一道白光在褚雁眼前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了。
月季收起刀，不紧不慢道：“你可知为什么？”
“若一人不知何为爱，他又如何知道何为恨呢？”他突然笑了，指了指地上的苗刀，道，“褚雁，我把它给你，你要不要。”
“我？”这一句话可谓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他一大跳，这，送刀？这月季究竟是想干什么。
“跪下！”月季大呵一声，把褚雁一下子就吓懵了，想也没想地就跪下了。跪下之后又觉得不对劲，慌忙之间想起身，肩膀却被月季摁住了。
“前辈！”褚雁心中警铃大作，偏偏现在动弹不得，只得乖乖被他摁着，忽然感觉脖子上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脖颈之中钻进去了一般，他心中更是慌乱，又叫了一声：
“前辈！”
“嘘，”月季将食指轻轻摁在褚雁的唇上，笑得轻浮而张扬，“公子莫怪啊，这孩子最是顽皮，到时候给公子苦头吃那可就不好了。”
虫子钻进皮肤的感觉无比清晰，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爬满了蛊虫，偏偏又不能动，只得咬着牙狠狠地瞪着月季，像是要用目光在他的身上扎一个窟窿一般，就这么瞪着。
“褚公子，”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刀身，将它放在褚雁手中，弯下腰，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如今它是你的啦，你可要好好待它啊。”
褚雁还想说什么，就感觉一股热浪顺着刀柄扎进了他的身子里，蛊虫热浪中扭动着，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上似乎也涌起了一股热潮，像是回应着这股热浪一般，两股热潮在他的身子里疯狂地搅动着，仿佛是要把他整个人撕碎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边，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他在一片迷糊中，仿佛看见月季又换回了那套花魁的衣服，头戴金步摇，在血色与火光中哼着小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1]
一往，而深。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正月初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