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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为情所困 ...

  •   呸,这臭老狐狸。

      有莲站在木夫人面前,看着她不紧不慢得把玩着手镯上的铃铛,气得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她面带微笑,随手拈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唇间,瞧着有莲的目光温和平静,仿佛这不过是一个慈爱的母亲在训斥自己不听话的女儿。

      “你数数看,距离我们的一月之约,还有几日?”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梨花木的椅子,指环上大颗的宝石随之微微颤动着。

      “啧,这不是没到时间么。”

      “哦?”木夫人向后微微以靠,慵懒地倚在了软和的狐裘垫子上,又对站在一旁的小丫头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给自己捶腿,“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发现。”

      “嗤,”有莲瞥了一眼她亮的晃眼的手镯,深呼吸了几口,在心里默念了几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才答道,“我已经让阿雁去迎春阁寻找线索了,今日就可以有结果。”

      “姑娘倒是自信,到底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所以呢,所以你到底想怎样!一开始不是说是有仇家要杀你你搞不定这才找我出手相助的吗,这一脸其实这不过是我给你的考验的表情算怎么回事啊,你以为你是我师父还是师叔啊,在这叨叨啥呢!

      有莲翻了个白眼,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姑娘这是生气了,莫急莫急,来,吃块糕点压压火气罢。”

      “邹兰雪!”她把刀往地上一声,一巴掌打在桌子上,对上木夫人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睛,“半月前我来找你,说找到了相似的字迹,你说是我看错了!”

      “十日前,我好不容易才让顾槐那个老东西松了口,勉强给我提点了几下,我找了大半天的终于找到了人,结果你又跟我说这个年纪对不上!”

      “行吧,那前头都是我的错,三日前,我打听到木老爷得病前曾去过迎春阁喝花酒,又到处打听了一下那儿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忙活了两天吧,还要负责把褚雁那个蠢货教成贵公子的样子去打探情报了。”

      “结果呢!你说的啥!你说的啥!你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你说我可笑至极!”

      “我是你的马你的牛还是你的羊啊,管杀不管喂的,忙前忙后跑了快一个月,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都被你堵回去了。你否决了我的所有发现,然后大晚上的把我叫到这儿来,就为了告诉我我是个废材?!”

      “呸!告诉你,老娘这就和毒香谷一刀两断,你自己的仇家自己找,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干净,憋在这儿逼逼赖赖碍人眼!”

      有莲在木夫人慈爱的目光中一把抓过茶壶,狠狠摔在地上,茶水飞溅起来,糊了小丫鬟一身。

      “啊,你!”小丫鬟瞪圆了眼睛,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看着四分五裂的茶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妇,夫人给你事做是看得起你,你凭什么在这儿对夫人大呼小叫的!”

      “好了好了,翠儿,你下去罢。”木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小丫头的手,随手赏了她几块糕点,“莲姑娘只是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的。”

      “心直口快?我看她分明是.......”“好了!”

      木夫人大呵一声,一拳敲在梨花木椅上,震得桌上的盘子都跟着晃了晃。小丫头还想争辩什么,抬眼就瞧见了木夫人凌厉的眼神,吓得她赶紧把眼泪憋了回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下,不停地磕着头。

      她从前还在家里的时候,是见过住在隔壁的屠户杀猪的,他磨刀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好了,我乏了,莲姑娘你先回去吧,等明日你徒弟回来了你再来找我。翠儿,起来,赶紧把地上的这堆碎瓷片给我收拾一下。”邹兰雪揉了揉眉心,慢条斯理地指使着他们二人,靠在白狐垫子上假寐起来。

      “啧。”有莲白了她一眼,带着满肚子气转身就走。她走得快走得急,弓着身子鬼鬼祟祟地在墙边龟速行进的溯安撞了个满怀。

      索性溯安动作慢,倒也不至于人仰马翻,他向后退了两步,看到怀里的酒安然无恙了,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安下心来。

      “溯安?你大晚上的在这儿干啥呢。”有莲推了他一把,又瞥了他像宝贝一样护在怀里的酒壶,问道,“偷了什么好东西,我瞧瞧?”

      “去去去,”他一把打开了有莲的手,又将那壶酒往怀里缩了缩,“你还说我呢,你刚刚在屋子里对木夫人大吵大闹的,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啊。唉你说,她怎么就惹了你了,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还是会骂人的。”

      是啊,搁平时她就直接上手了。偏偏邹兰雪不比祁山派那些皮猴子皮糙肉厚的,她真怀疑她这一巴掌下去这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还有命没有。

      也得亏她从木家搬出来了,要是她还领着木家那一个月十两银子的卑微工钱,她怕是现在就和那什么翠儿跪在一起发抖了,哪还有这等威风对着邹兰雪拍桌子骂娘的。

      “哎哟,你不是刚正不阿的大师兄吗,居然会偷酒喝了?”有莲趁他不注意将溯安手里的酒坛子给夺了过来,左看右看,坏笑道,“你是不是听说我今晚要来,特意给我准备了酒啊,瞧着还不错,多谢师兄了。”

      “你别乱来!”溯安一把将酒坛子抢过,母鸡护崽一样的牢牢地护在怀里,“湘湘想喝酒了,夫人不许,我好不容易才偷到一点,你可别给我整掉了,我就这点了。”

      “嗤,”有莲冷笑一声,“你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不?今天是迎春阁花魁开诗酒宴的日子,木湘湘肯定是找借口把你支开翻墙跑出去了,你还在这乐颠颠的。”

      “不,不可能,湘湘她怎么会骗我,我不信!”

      话音刚落就被有莲弹了个脑瓜崩,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她拽进了长廊的暗处。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一双带着香的手就捂上了他的嘴。

      “呜呜呜呜!!!!”他挣扎着,结果有莲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他一动,就感觉女子身上的香味往自己鼻尖钻,动又不敢动,不动又不行,一时间,这位祁山派的大师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夜里昏暗的角落,孤男寡女二人的......等等,有莲不会是要勾引他吧!虽然说她长得不错但是他心里只有大小姐一个人啊,他绝对不能背叛他的湘湘!

      有莲完全不清楚这个便宜师兄内心戏这么足,她只是单纯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太闹腾了些,听个墙根都不好好听,还在这动来动去的,要不是本着同门不相互残杀的理念,她早就手起刀落见血封喉了。

      “夫人,夫人......”小翠恐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屋内传来,在这昏暗的角落里听着格外渗人。溯安赶紧转过脸,同有莲使一个眼神。

      有莲无视了这个蠢货师兄恍然大悟的眼神,把手缩回来在他的衣摆上擦了擦,继续趴着听墙根。

      “哭什么,是我平日待你不好吗?”

      “夫人,翠儿错了,翠儿不该在您和莲姑娘交谈的时候忘了回避,翠儿不该.....”

      “没什么该不该的,”邹兰雪淡淡开口,语气一如反常的淡漠,“你可知道我为何遣退了所有下人,却独独留下了你一个人。”

      “因,因为,夫人视我为心腹吗?”翠儿抖着嗓音开口。

      “傻丫头,”她又笑了,“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都活不长啊。”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知晓得太多了,竟然认出了我的身份.....”

      木夫人的声音逐渐模糊起来,有莲再凑过去听,也只能听到一些如梦中呢喃一样破碎的句子。

      “....认出....必须死......”
      ****
      熄灯前后的男人是两个模样。

      这是他私塾的同学告诉他的,那小子大概比他大个几岁,爹娘也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因此对这种荤话毫不在意。即便是当着孩子的面儿依然荤素不忌,张口就来。

      他娘虽也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但是受他爹的影响,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说不出的书香味。他日日夜夜被墨香熏陶,自然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这种荤话。因此当那谁挤着眼睛对他说的时候,他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反应过来。

      后来......纯粹是这家伙给他灌输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了,他想忘记都难......

      但是,这句话总归是不错的。比如这个男扮女装还没半点破绽的裸.奔变态,方才还在喊打喊杀,现在就像没事人一样在这儿哼哼唧唧地唱起戏来。

      褚雁不懂戏文,只是感觉这个月季夫人那是相当喜欢唱戏。这才见面没几次,都已经听他唱了好几场了。

      他虽不懂,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便宜师叔祖唱的还是挺不错的。他唱戏时似乎已经完全抛弃了他男子的身份,彻底化身为一个为爱疯魔的妙龄女子,句句都是情,声声皆为怨。

      啊,一想这种东西就觉得头好疼,废材雁果断往后一靠,就地表演了个咸鱼躺平。

      “褚公子,你可晓得,”月季捏着嗓子,翘着兰花指道,“你可晓得,我方才唱的都是些甚么?”

      他这一声“甚么”十足的拿枪拿起,尾音还微微翘起,惊得褚雁下意识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蹦了起来。

      “不,不懂,还请师叔祖赐教。”

      “这第一出啊,唱的是那《玉簪记》,这你可晓得?”

      褚雁在黑暗中摇了摇头,许久便听到他“嗯?”了一声,这才突然意识到好像他看不见自己,于是赶紧开口回答:

      “不,不晓得。”

      “这说的,便是那妙常小仙姑同那来道观暂住的潘生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最终破开层层阻挠结为夫妻一事。”

      “这第二出啊,奴家这唱的是那《怜香伴》,你应当是没听过的罢,这唱的是那崔氏笺云同那曹家小姐曹语花交好一事。”

      褚雁挠了挠头,不晓得为何他将交好二字咬的特别重,又听他道:

      “她俩皆为女子,且其中一人已为他人妻子,却同曹小姐暗生情愫。不想,这未遭到她丈夫的阻拦,还相帮了许多。你可晓得这戏文的结尾是什么?”他顿了顿,又笑了起来。

      “你说,人们过的太苦了,才把对团圆的美好指望写进了戏文里。女子同女子都能相守一生,道姑也可不管不顾同书生一同私奔去。可若是放在你我身边,”他双手捂着额头,发出咯咯的怪笑,“如此有违常理,打破戒律一事,又有几人修得圆满的。”

      “纵使不乱常伦,又有几人能做到长相守,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怎能勾生同地,嫁并归,吟联席。”

      褚雁突然明了,不论是在戏曲中追求一份美满的他,还是作为月季夫人,在牡丹间控诉情郎始终乱弃的她,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都是为情所困之人。

      褚雁听着他哼哼唧唧地唱着,突然地就有些难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为情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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