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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他是个愣瓜 ...

  •   夫子是个爱讲故事的夫子。

      授课之余,他总喜欢让小弟子们将他围坐在中间,他便一手执扇一手倒茶,还学着诸葛孔明一般地整了个鹅毛扇,就在那不紧不慢地晃着。

      他的故事多半与才子佳人有关,才子必须有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脚踩天上白云,口吐锦绣文章。而佳人就必须美,如何个美法呢?且说她: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总之就是一个字,绝!

      私塾的孩子们多半只有七八岁,不晓得前朝历史也没听过《洛神赋》,瞧着夫子摇头晃脑的模样,当下便觉得夫子是整个大毓最厉害的人,就连那个听上去很厉害的,夫子很热衷于学习的什么诸葛孔明,也不及夫子半分聪慧。

      夫子年纪不小,蓄着一把长长的白胡子,不瞧别的,单看脸,多少有些仙风古道,世外高人之意。但是你再往下瞧,你就会发现夫子他常年穿着那件打着补丁的长衫已经许久未有换下了,袖口油油腻腻,本来白净的鞋袜已经脏得看不清了颜色,每次褚雁身旁的时候他都疑心夫子是不是刚刚从烂菜叶里爬出来。

      夫子是个落榜了不知道有没有一百次的秀才,生的贫苦,米缸常年是空的,被媳妇打出来之后就端着个碗挨家挨户地去讨一口米吃。大家看在他教自家孩子识文断字的面子上也就给了,要不是王家狗剩刚好撞见了夫子把米放进怀里,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两枚铜子的那一幕,兴许他还能再多讨几次米。

      褚雁晓得夫子好喝酒,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不仅喝米酒,花生酒,还喝.....花酒.....

      第一次来青楼就遇上了曾经的夫子,褚雁的内心的崩溃的。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夫子以六十岁的高龄身子骨还如此硬朗,在□□半露的美娇娘之间窜来窜去,亲亲这个摸摸那个,惹得姑娘们红着脸直叫老不羞。

      褚雁缩着脖子钻了进去,他倒也不是怕这老头会将他认出来,且不说这都过去十年了,早就物是人非,再者,这私塾里头有几十个学生,却只有一个夫子,他能认出自个儿就怪咯。

      褚雁摸摸鼻子,心说我才不是怂,我只是不想看这个糟老头子调戏人小姑娘,毕竟这场面过于辣眼睛,他多看一眼都想自戳双目。

      “唉,那谁,你不是那个谁,哦对对,狗蛋!”

      这一声狗蛋叫得响亮,叫得肯定,叫得褚雁下意识就想转身给夫子跪下。

      “哎呀,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小子都会喝花酒了啊,来来来,为师带你逛青楼啊。”夫子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褚雁身边,亲亲热热地揽过了他的肩膀,又赞叹了几声好小子。

      褚雁一脸懵逼地被夫子抓着,脖子缩得像个鹌鹑,手上还被强行塞了一杯酒,他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就听到夫子对着美人们大手一挥,豪迈道:

      “今天老夫高兴,这单我请了!”

      佳人们听罢发出了一阵欢呼声,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打在褚雁脸上。风月场上打滚的女子最不知道矜持,她们肆意打量着被某个油腻老头摁着的美少年,捂着嘴同姐妹们耳语一阵,又放肆地笑了起来。褚雁这十年不是在马圈里养马,就是在院子里给人劈柴倒水,哪见过这般阵势,一抹红晕瞬间就从脸颊蔓到了耳后,羞得他很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夫子接过美人递过来酒壶,给身旁坐立不安的褚雁倒上了满满一杯酒,又高深莫测地摸了几下自己挂着香菜叶的白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红的脸颊鼓了起来,眼尾向上扬,眼睛迷成了一条缝。

      “唉,那什么,”老头把头扭回来,用手肘捅了捅褚雁,问道,“我身上没子儿了,你还有银钱不,帮我垫垫呗。”

      褚雁看着昔日老师满脸油腻的样子,将手伸到怀里探了探,心中一阵绝望,恨不得就地挖个坑将自己给埋了。

      今日乌云密布,诸事不宜,他活了十八个年头,想不到头一次逛青楼都会碰上熟人,还是自己以前的老师。

      “夫,夫子,那个,”他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口了,“你怎么知道,我是狗蛋的....”

      “不啊,我不知道啊,我以前那么多学生我怎么可能个个都记得。我也就是看你脖子后面那颗痣怪眼熟的,有点像我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就喊了啊哈哈哈。”

      褚雁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摸出了一颗黏在脖子后头的红豆,一言难尽地看着夫子从惊讶变成尴尬,默默地把红豆甩在了地上。

      王家村里的孩子们个个都是狗字辈,什么狗剩,狗柱了,开饭时间一到,夫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站在家门口扯着嗓子喊狗娃子。他娘觉得有意思,就给他取了个名叫狗蛋,不过村里的狗蛋那可真就是太多了,他娘每次喊都会有无数颗脑瓜子从土墙后头冒出来,着实不方便。

      于是拜村里头的其他狗蛋们所赐,他又变回小雁儿了。

      “不是,那不管咋说,虽然我不记得你是谁了,不过这不影响嘛。”瞧这小子这一脸激动的样子,脸红得像个西瓜瓤,他敢打包票,这货绝对是自己教过的无数狗蛋里的其中一个。

      褚雁掏出了银票,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想不到十年未见,他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反观他,给人当了十年的牛马,愈发想不起从前的自己是何等模样了。

      罢了罢了,瞧在他好歹也教过自己识文断字的份上,帮他付了罢。

      “哎哟,爷出手大方,来来来,这边请这边请。”老鸨陈妈妈笑得一脸谄媚,将崭新的银票放在自己鼻尖蹭了又蹭,这才对着楼上喊,“姑娘们,好酒好菜奉上,将这两位爷给我伺候好嘞。”

      倚在楼上满身脂粉味的姑娘得了令,对着褚雁抛了个媚眼,便扭着身子钻到房里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对褚雁回眸一笑,

      “公子,奴家等你哦。”

      褚雁:我厌倦了,我好想回家,眼睛它不要算了。

      ****
      一向嫌弃师父太暴力太凶残的褚雁,在一堆环绕在他身边的,涂着厚厚的脂粉的莺莺燕燕旁勉强喝了一杯茶后,无比怀念自己从不梳妆打扮的抠脚师父。

      和脸上满满的写着我好绝望我好想回家的褚雁,为老不尊的大爷倒是相当享受女子们的温柔的怀抱,不多时就和她们滚在了一起,左拥右抱地就往另一个房间去了。

      走前还不忘冲他挤挤眼睛,笑容里装满了油腻。

      “你小子,好好把握机会啊,既然花了钱那可不能白来一趟。”

      “好了,你个老东西,安心去吧你,我们会伺候好这小郎君的。”

      女子在风月场上打滚多年,碰上的从来大都是又油腻又好色的老头,长得稍微有些颜色的都是些穷的叮当响,来她们这妄图用诗付账的酸秀才。像这般出手阔绰,又生的这样好看的青涩小郎君,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到了。

      沉寂了多年的少女心又疯狂跳动起来,上一秒还叉腰骂人的姑娘瞬间失了骨头,嘤咛一声,整个人软倒在了褚雁怀里。

      “小郎君,我.....啊!”

      俏姑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碰上的压根就不是什么青涩的小公子,简直就是个愣瓜,又愣又瓜的。别的男人见到姑娘往自己怀里倒,要么是顺势抱在怀里,要么就是伸出手扶她一把,这种直接一脚把人踹个人仰马翻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她揉了揉自己摔疼的臀部,啧了一声,努力压下心中的不满,勉强挤出一个娇媚的笑来。她仍不打算放弃,于是又将自己的裙子撩开,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不死心地向某愣瓜又抛出了一个媚眼。
      然而,愣瓜就是愣瓜,你永远都不能把他当正常男人看。

      褚雁挠了挠头,看着被自己一脚踹翻的女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些愧疚来。这也不能怪他,这半个月从早到晚的,不是扎马步就是站桩,天不亮就起来练武,他都形成身体反应了。看见美姑娘靠过来他下意识不是勾引而是刺杀,于是就给了她一脚。

      他摸了摸鼻子,措不及防地就看到了一片白花花,好不容易淡忘的画面再度闯入了脑海,褚雁啧了一声,赶紧给了自己狠狠一巴掌。

      然后他果断绕过姑娘走向了她的床,拿起了她绣着鸳鸯被子,就给她盖上了。

      用被子,盖上了......

      盖上了......

      驰骋风月场多年,阅男无数的姑娘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陷入了自闭当中。

      “喂,”褚雁不给她自闭的机会,从床上抄起个枕头,用它戳了戳姑娘的脸,“你们花魁的房间在哪里。”

      按照有莲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褚雁装作嫖客,随便点个姑娘带进房里,然后再以解手为借口偷摸出去到花魁的房里去。毕竟他俩都没来过这种地方,第一次来就一掷千金请花魁作陪,难不保会引起目标的猜忌。

      姑娘翻了个白眼,也不打算起身,裹着被子就转过身去了。只留给褚雁一个像毛毛虫一样的背影。

      “喂!”他还想再戳,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小丫头娇滴滴的声音。

      “褚公子在否?我们夫人有请。”

      “你们夫人?谁。”

      只听小姑娘咯咯咯地娇笑了几声,这才道:

      “迎春阁花魁,月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他是个愣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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