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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罗仙符咒 ...

  •   “春日宴?”林月夏听到这个词语,将披散的长发向后一撩,将身上的织金红衣双手一封,自己系起了腰带。
      林管家看他还是往常里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恍惚以为自己昨夜只是自己看错:“嗯,这是夫人让给三爷您说的,让三爷好生准备,她这边务必将所有事物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既然是夫人攒的局,自然是各家女眷较多,这种场合又让我准备些什么?”林月夏道。
      “届时,京中众多闺秀都会前来。”管家压低声音笑着道。
      林月夏没做声,似是没听见,只是仔细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似乎对今日的装束格外上心。
      端午取来金冠,小心放在铜镜旁,林管家这才看清桌上还有一盒开着的粉和一盒胭脂似的东西。林管家他是知道林月夏要外出,才一大早就上这儿来的,只是觉得今天的林月夏说不出的怪。平素里这位三爷惯常穿得素淡,很少有这样鲜艳的装扮。本来白皙的面庞此时更加显得光烫,唇红齿白的,鲜艳异常。他本来还想着这个节骨眼要不要安慰几句这位爷,这样看来,操心得纯属多余。
      林管家忍不住问道:“三爷今日是要去哪里?”
      林月夏漫不尽心地道:“今日里要去丞相府,若是回来迟了,便命大家不必等我。”
      林管家心中咯噔一声,外头都传这次宋云廷之祸林家能避过,颇不可思议,有人说是因为林三爷身段柔软,也有人说是当今丞相好色,可能是因了林月夏的美貌而……
      既然如此,在见到丞相之时,便更是应该朴素啊,为何还要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莫非?莫非三爷这么多年一直未娶是因着龙阳之癖?不过传闻虽盛,但也没听过丞相大人有过男宠啊。林管家仍然在胡思乱想,林月夏已经站起身来,轻松地道:“夫人怎么突然想起了办春日宴?如今这时局,切莫好心办了坏事才是。”他语气温柔,似乎只是在含蓄提醒。
      林管家恍惚笑起来:“瞧三爷说的,夫人做事向来也是极谨慎的。也是为了这个家。”
      林月夏不响,他和他二哥不一样,从不当面反对周氏的决定。
      林月夏向外走去,林管家和端午送出来,林月夏问林管家:“二爷昨夜回来了吗?”
      “后半夜回来的。”
      林月夏点点头:“我知道了。跟二哥说,傍晚时分让他来找我。”
      林管家看着林月夏走了,身子直了直,问端午:“你昨日去恭王府如何?”
      “那边把礼都收了,王爷和王妃都忙,没见着面。”
      林管家点头,心想着既然把东西收了,怕也是没有什么变数,转身立即去和周氏复命了。

      **
      与往日的仆从成群、人来人往不同,今日的丞相府看着颇有几分异样,氛围冷清不说,守备明显增加,来来往往的多是些刀卫,林月夏却仿佛全然不察,只是看着园中风景,缓缓而行。
      这园子本是前朝极有名的司马王府改建,十年前才为余葆所得,内里亭台楼阁,奇石异草,精致之极,虽是冬日,园中亦是轻白浓绿,雅致隽永。一身绯色织金袍子的林月夏沿着相府花园的抄手游廊往里走,相貌精致、衣装艳丽、身姿挺拔,气质飘逸,引得路上婢女偷偷张望。
      “林大人!”不时有穿梭巡逻的刀卫停下来同他打招呼。林月夏点头微笑,袖中的手却握着拳。
      行至丞相府的南书房门口,也不进去,整个人望向对面假山上的青苔发了会子愣怔,听得身后有人轻唤:“月夏来了!”回身便看到身着灰蓝色狐腋裘的余葆,身边跟着个虬髯道士。那道士见了林月夏,细长尖利的眼睛眯了眯。
      “丞相大人早安!”林月夏躬身,声音清冷中透着欢快。
      余葆笑着虚扶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只见林月夏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红润,依旧唇红齿白:“林大人今日穿得倒是十分喜庆。昨夜睡得可踏实?”
      “托丞相大人的福,睡得极好。”
      余葆果然看出他眼中已经没有什么血丝,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身侧的人道:“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奉阳金尘观的了听真人,于谶纬之学上造诣颇伟,这位就是那位传言中菩萨心神仙貌的林月夏林大人。”
      了听笑起来:“林大人果然名不虚传,一表人才,高才。”他看上去五十几岁,一把虬髯配着黑脸膛子粗犷非常,一身出风毛丝缎道袍衬得他身形结实得很,脚步轻快,整个人与其说像世外高人,更像是会点功夫的江湖术士。
      林月夏道:“早就听闻真人的大名,却一直没有机会得见,今日幸得在丞相府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了听似是被林月夏过人的仪表灼伤,眨了眨眼,随即哈哈一笑:“不敢当。”一双如有钩子的眼睛小心窥探着林月夏的一举一动。
      三人一起让进书房,书房四周陈列着古玩架,奇珍异宝不一而足,正中条桌之上纸镇压着青词。大昱好道,余葆亦沉迷此道,他出身并不高明,对占卜巫蛊之术更是深信不疑,身边时常跟着道士法师之类的人物 。
      余葆和了听一直仿佛在闲话家常,话题看似无聊,天南海北,说到了林月夏弃官修道的父亲,说到了了听最近在练的一套养生的拳术。林月夏一旁陪着,笑着应和。
      了听兴致高起来,在波斯地毯中央呼呼舞了几招,余葆似乎也兴奋起来:“林大人去世的大哥也是少见的武学天才,今日机会难得,要不要和真人对几招。”
      林月夏笑着说好。
      这时有侍女在书房后门口轻唤:“老爷!”
      余葆站起身来,急急走去:“你们继续。”接下了侍女送来的信笺。
      林月夏和了听走到了书房外面,了听只是向前走,并不说话,林月夏落在后面,直觉不对,看了听走路的样子分明在暗暗调息。果不其然,前方的了听突然一跃而起,猝不及防一双大脚直踢向林月夏心门,他使的外家功夫,起势那一瞬,脚步仿佛能震碎庭中地砖。林月夏微一闪躲,动作看上去飘逸而轻巧。了听动作一改,向着林月夏的腰上使劲。然而林月夏虽然身形灵动,似乎到底不能和武功深厚的了听相比,腰上挨了一脚,向后退去,却也只退了两步,便站住了。
      了听看着林月夏身形,依然是挺拔直立,想来那腰上一脚似乎不够要紧。定住不动,来回趟着八卦步,右手一使劲,手中多了一条钢鞭,那钢鞭尖端为一布满棘刺的圆锤,随着他腾空跃过,咻咻哨音响起,圆锤直扑林月夏心窝,林月夏一躲,腰上却又挨了了听一掌,林月夏吃痛,身形不稳,终是跌坐在地,了听伸掌过来,林月夏似是出自本能用右手遮挡,了听直接擒住了林月夏的右手,林月夏分明不是了听对手,已经整个人发起抖来。
      “好了好了,不过是切磋,真人未免下手太重。”余葆快步从书房走出来,上前关切。
      了听这才松手,神色轻松地道:“林大人承让。”
      林月夏将手向后掩,撑着身子站起来,嘴边淌下一丝血线。
      余葆搀扶林月夏,貌似不经意地打量林月夏腰腹:“怎么?受伤了?”责备起了听来:“真人未免下手太重。”
      林月夏笑起来:“不过旧伤罢了,十几岁时这只手断过,平时看着能用,却不能施以重力,阴天下雨还会时不时犯病。”
      了听真人一脸错愕道:“林大人怎么不早说,真是失策。”
      林月夏笑起来:“真人不必自责,只是旧伤,休息两日便好了。”言毕,站直了身子,身形还是稳的。
      三人又走回书房,余葆问道:“月夏对谶纬之学可有研究?”
      林月夏摇头:“在下才疏,不大懂这些。” 他脸上颜色如常,似乎伤得确实不重。
      余葆从一侧书页里掏出一张黄色纸条:“看看这个。”
      林月夏看那纸上用褚红色颜料绘出符号,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像是没有意义的笔触。
      了听道:“这个,是一张罗仙教的符箓。”
      “罗仙教?”林月夏并没听过这个名字。
      “是的,罗仙教,十五年前兴盛于奉阳的一个教派,当年,我在奉阳当父母官,这里正被罗仙教祸害,因着他们妖言惑众,扰乱民心,我颇费一番周折,才将这罗仙教的头目李三姑给抓住,杀头示众,此女性情阴郁刚烈,刚落网时一言不发,哪怕施重刑也一声不吭,我本来怀疑她是哑巴,谁知道在施刑之日,她突然面对众人口吐狂言,引得场面混乱,差点令老夫颜面尽失。”
      “狂言?”
      “当时她诅咒我,十五年后,她的后人必将要我身首异处!”余葆道。
      “不过是死前的一句狂语罢了。”林月夏道:“不过说到后人,她可是有子女还在?”
      “是的,据说她有一个女儿,年约三岁,当年老夫因为平□□之乱受到嘉奖调回京城,临走时为绝后患,杀了奉阳和罗仙教相关的上千人,和奉阳城所有年纪相仿的婴孩,这件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便都抛在了脑后。只是……只是前夜……”
      余葆将话说到这里,突然停顿,惊魂未定地望了一眼一旁的林月夏。
      林月夏一脸认真地望着他:“丞相是在说遇刺的事情?”
      余葆点点头,继续道:“前夜遇刺,老夫就影影约约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此人身手如此敏捷,武功高至近妖,未免不寻常。老夫这些年来屡遭暗算,也有了几分经验,在京城处处安插岗哨、布暗线,然而此番全然没有线索,若不是真人恰巧就在府上,老夫可能早已被他得手。此事诡异非常,刺杀我的若不是内鬼,就是那罗仙妖女的后人。至于内鬼,这两日老夫已经排查过,丞相府并没有这样的高手。”
      了听听到余葆称赞那人是高手,轻哼一声:“哼,那人年纪似乎不怎大,身形嘛,也和林大人差不多,没想到功夫居然那么高,若不是我们人多,贫道也得手不了,我那流星鞭上喂了毒,那小子,哼,只要是个人,也够他受的。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全身溃烂了呢。”
      林月夏点头道:“真人武功高明,又有智巧,岂能让这种宵小得逞。不过,确实不得不防。月夏愿为丞相分忧。”
      他前夜与了听打斗时便看出他的银蛇鞭颜色不对,当时中招,腰上就火辣辣疼,绝非一般兵器所伤的正常反应,确是像喂了毒,他一出丞相府便用内力将毒液逼出,只是这毒药邪门的很,他依然元气大伤。
      余葆拍了拍林月夏的手背:“老夫知道,最近林大人因为受宋云廷的牵连,在朝中处境堪忧,老夫乃惜才之人,不如这样,奉阳那边今年闹了蝗灾和瘟疫,百废待兴,那边的父母官原是老夫的一个门生,人是好人,却能力尚有不足,无法胜任,急需一个能人前去替代,老夫觉得林大人是十分合适的人选。”
      “丞相委以重任,月夏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余葆笑一笑:“当然,这次最主要的任务是,希望你帮我找到罗仙教的后人,将他们一举歼灭。”
      林月夏拱手:“能为丞相分忧,是月夏的荣幸。”
      余葆点点头:”我还有一事需要和月夏商量。”
      “丞相请讲!”
      余葆道:“最近老夫一直为一事感到苦闷。”
      “丞相大人但说无妨。”
      “老夫虽然年近花甲,然而子嗣不繁,最近一直想再纳一房妾室,不知府上是否有合适的姑娘?”
      “丞相大人知道,家中只有一位哥哥。”
      “老夫记得你哥哥还有一个女孩的,听说相貌十分出众,且德才兼备。”
      林月夏笑起来:“她还小了些,还不到十二岁,加上性格怯懦身体羸弱,还需再调养几年。”余葆是著名的色中恶鬼,京城人并非不了解。
      “这样啊,那倒是也不急。不过老夫等得。”余葆拍了拍林月夏肩膀,复又揉了一下。
      林月夏脸上始终是温润的笑意:“打搅丞相多时了,月夏该回去收拾行装了。”言毕,转身出去。
      余葆脸上的笑垮了下来,望着了听道:“你看这位林大人可有嫌疑?”
      了听道:“昨夜那人武功高强、路数更是见所未见,若非我方人多,他也不会中了我的银蛇鞭,腰上受重伤。今日这位林大人,哼,以他的武功夜袭丞相府,估计门都进不来。”
      余葆点点头,谨慎地追加了一句:“你看他腰上可有伤?”
      了听难得来了句俏皮话:“本来当是没有,刚刚挨了拳脚怕是有了。”想来心中是把林月夏看做一个花枝招展的草包了。
      “但是……”
      “但是什么?”
      “宋云廷是个孤傲之人,在众多门生里,最为看重的便是这个人,在他十五岁时夸他‘神仙貌菩萨心’,这几年,自从我身居丞相之位后,我总在想,这位林大人必定有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
      “哈哈,人难免会有走眼的时候,我看这个林大人分明是个小白脸。奉阳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办,是否可行?”
      “放心,明面上那种差事,他素来都得心应手,最重要的那桩事,我还另外安排了人监视他。”
      “另外的人?”
      “燕家人。”
      “你是说邯郸燕家。”
      “是,燕家现在的家主刑部尚书燕亭洲和这位林大人素来嫌隙颇深,对他亦是除之而后快。只要林月夏有一点把柄落在燕家人手上,想必自然是让他身首异处。”
      了听狡黠一笑:“丞相大人果然高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是这林大人身后无人,和燕家抗衡,实力未免悬殊了些。”
      “老夫还是那句话,你未免太低估林月夏了,燕家虽然老早背叛宋云廷,与我结盟,但素来行事嚣张,吃相难看,燕亭洲于林月夏有夺妻之恨。这一次,老夫也要看看,这两个人,究竟孰高孰下。”

      **
      林月夏坐上轿子,已是一身淋漓汗水。之前脸上的妆粉已经花了,原本温柔斯文的相貌变得斑驳,如假面脱落。他小心解开鲜红织金的腰带,虽然层层紧裹,内里那间雪白中单腰部依然被血染成了暗红色。而那鲜艳的红色外裳上却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这件外裳的衣料是母亲珍藏的,由香料和金属配合鸭羽所织就,遇水不染,颜色鲜艳。大哥行冠礼之时,母亲为他裁成了这件衣裳,说是成婚时也可以穿,谁知大哥不待娶妻便离开人世。没想到,这件衣服竟然在此时救了他。
      林月夏处理了开裂的伤口,复又穿上那件红衣,运气调息之时,思维才清明起来,此次奉阳离京城虽然不远,但终究是暂别京城这块被余葆严密监视的所在,但余葆所说的李三姑后人一案,不知是真有其事,还是他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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