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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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和皇后不欢而散，我再次见你是在十日后。
你宣宦官在庭院等我，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里飘出缕缕烟，你裹着一件氅衣身形愈发消瘦。
转头见我，冷峻的容颜展开一抹笑，朝我伸手，一瞬便让我觉得，之前的委屈都不算什么。
“小丫头来了啊，身量倒是高了不少。”你这样说，面目苍白难掩疲惫。
我的身量比以前高了些，已到了你肩膀。顾苏言，我已经有九个月十七日三个时辰没见你了。
四七说你是大明朝的皇帝，号慈意。四七说为了养病你住进了西区，西区人口混杂，却方便你躲避一些你不想见的人。四七说你有多艰难，朝政多年来被蒋相把持，连当朝皇后都出自相府，要不是皇后多年无所出，没准你连命都保不住。
皇宫规矩很多，你想像往常一样牵我的手，被礼官告知男女有别。我只能在你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你，听你对我说着各处宫殿，一人走了过来，你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人身着仙鹤官袍，须长灰发，见你后却没下跪，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这天寒地冻的，皇上无事还是呆在乾清殿的好。”那人这样说道，眉眼间竟是猖狂，可你面对这样的场面却明淡如轻，好似早已习惯。
“多谢蒋相提醒。”我听你这样说道。瞬间我明了他的身份，大明国权相。世间早有：愿抗君王意，误恼权相怒的传言。
蒋相瞥了身后的我一眼，那一眼神情嘲讽，他嗤笑一声，走开。你站在原地久未动，我也只能陪你站着，感受着冬日寒风吹过脸颊的冷冽。
你开口打破了沉默：“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那时后还是个糯米团子，总跟在我身后叫我顾哥哥。那会你的父亲还在东宫，作为我的贴身侍卫。”
我静静听着，感受着逐渐麻木的脸颊。
“在我很小的时候蒋相已经把持朝政了，权势滔天。我的父亲没有能力动摇他的位置，连我都差点成了这湖中的一抹魂。他想除掉我，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听话的棋子，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控制，不会反抗他的傀儡。那一次要不是你的父亲救了我，我想我不能够好好地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后来我的父亲起了怀疑，他才失去了下手的机会。”
你望着湖面，眼神虚空：“但这样破坏了蒋相的计划，你的父亲得罪了蒋相，受了刑罚被断了八指逐出了东宫。我那时很恨，我更恨得是我自己，连人都护不住。”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我好的。”我听见自己这样平静的声音，有些疑惑这竟是我开的口。
“是，我不敢去接济你的父亲，这么多年我失去过很多东西，我不敢让蒋相知道你们的存在。去西区也确实是因为我要去看病休养，但更主要的是，我想再见一见你的父亲，我愧对他。”
“那日的毒我知道是你下的，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俞箐，我们这算是两清了。”
你还说了很多很多，但我总觉得恍惚，我终于明白你眼中总是浮现的那一抹复杂是什么，你让我觉得自己所做的就像是个笑话。
我觉得身体有一根东西慢慢的要从我的骨血里抽离，而我疼得撕心裂肺，也只能笑着道一声：“好。”
“宫里不是很安全，朕会安排人送你出宫，之后你……也再不要来了。”
这是你第一次用“朕”这样的词在我面前自称，我了解到了我们之间是多么遥远。我想向哭着哀求你，不管不顾，可到最后却只从干涩的喉咙间又道出一声：“好。”
我一直觉得，我听话的样子，是你最喜欢的。
说完这句，你再没有看我，转身离去。背影孤寂中透着亘古的寂寞，脚步酿跄。你该是恨我的吧，你该恨我。
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但我确实平安离开了皇宫。
宣慈二十四年，中宫传出喜讯。皇后多年无子，这一次当真是普天同庆，朝廷大赦天下。民间有言，帝后伉俪情深，就连民间似乎都感受到了你欢喜的心。
那一天，大批车马进入西区，送来了很多赏赐，也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我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她——你的皇后。
她抚摸肚子的表情温和柔情，她说：“你做得很好，你父亲的毒我已经解了。”但不知道她无意中瞥向我的那一份恨意是什么，合该是也是我嫉妒她。我看到她踩着阿爹的红线桀骜的离去，冲着我笑得诡异。
我和阿爹搬离了那里，你送来很多赏赐，你很贴心的为我们准备了一幢宅子，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宅子要离京城那么远。
但我没反抗，既然这是你的主意，那么我会遵从。从来要求你许多，这一次我想做一次你说的听话的好姑娘。
马车轱辘声响起的时候我躲进阿爹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阿爹还以为我是舍不得，一个劲的安慰我说又不是不会回来了，可是我知道你希望我永远不要回来。
我终于彻彻底底的惹恼了你，让你厌烦了。
宣慈二十七年。
“这俞掌柜不是疯了吗，前几日她爹俞掌柜刚去世，这几日听人说一到清明节就说乞巧节到了，今日清明她又说要去见谁。这天气出去，要不要把她叫回来？”棺材铺的老板眼见俞箐盛装出行，一副新嫁娘的装扮，诡异得很。
因为下雨本就小的小镇里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所以女子的打扮更显得突兀，他侧身询问刚出来的妻子。
瞅了瞅天气，阴雨沉沉的，也真是奇了怪了，一到清明这雨就下。
他身旁的妻子挪木板的动作顿住，凝望着那盛装女子久久未出声，待反应过来她的妻子大惊失色。回首望去，那女子却早已失去了踪影。
青城是一座江南水乡的小镇，冬天没有北方那么干冷。
这几年来我住在青城，好几次阿爹请了媒婆上门，但都被我赶了出去，青城的人都说我疯了。
我确实疯了。
走得有些急，雨水溅上了裙摆。
当雨变小的时候，我也终于走到了。
我在一座打开的衣冠冢前停下，掏出篮子里的物品——白烛、纸钱，逐一摆放好。做完这一切我饮下那艳红的酒，静静地躺好闭上眼。
我轻声开口，怕惊扰了空冠冢：“顾苏言，我来见你了。”
这几年，我时常会想起同一个场景。
河岸边的姑娘，一笔一笔的，极为认真有羞涩的写下那几个字：愿岁月有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我看到，姑娘对面的男子，深情又温柔的望着她。
顾苏言，我多希望你是真的喜欢我，然而终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淅淅沥沥的只有雨声夹杂着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再也没有第二个声音响起。
我闭上眼，仿似见到了那座我阔别多年的城。
而你，站在那，笑着跟我说：“箐箐，我等你很久了。”
我听见戏台上唱着：……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君未娶。
生不同衾,死不同椁，唯愿君心似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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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慈二十五年，宣慈帝与蒋相同中埋伏，共殁。同日，蒋皇后被一道圣旨赐死，与帝同穴。
在民间关于帝后，又是一番虐恋情深的传言。
四七将寝宫打扫干净，走出屋外，双眼照见刺目的阳光，干涩得要哭出泪来。
他知道宣慈帝拖着病痛之身早就有与蒋相同归于尽的想法，他知道景宣帝最后的贴身陪葬品是一枚同心结，他知道宣慈帝夜里总是念叨着一个名字。
尘归尘，土归土，有些东西终究只能埋于一抔黄土下，不见天日。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