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多点恬》一之茄子

33、枪手

　　章亮与邓江吃完饭的次日，邓江上班，见着早已投入工作的三人，瞧了眼时间，11点33分，应该还算早上。

　　他看着章亮，想试探他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带到，于是做作地清嗓子，说了句：“早。”

　　何恬眼睛未曾离开屏幕，嘴里却轻飘飘地说了个“早”，王倩和章亮后一步与邓江打招呼。

　　邓江挑眉，心中暗喜，章亮这投名状他就收下了。

　　老何在对面皱着眉头心情不好，明明快要分崩离析的项目组为什么忽然变了样？太可惜了。

　　可能是给章亮投名状的奖励，也可能是他贪功的补偿，又或者有其他小心思，邓江将章亮叫来，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的能力不错，一直测试无法提升，我最近分点检查的任务给你，让你培养一下全局观，你也好熟悉一下项目组的运作。”

　　章亮一听，这是要下放些权利吗？他心中有些期待，若是能更加了解项目组的运作，再接触核心，何尝不是一种进步的方法？说不定还能教给王倩和何恬，可惜还有些现实问题摆在眼前。

　　他露出期待的神情问：“那我原先的任务呢？”项目进度已经将每人任务按工作日划分完毕，如果能减少一些他的工作，他就有余力帮邓江检查。

　　邓江有些为难地说：“项目进度是安排好的，我这边不能改。你只能辛苦一下，在不掉进度的前提下完成检查。”

　　“……”原工作量不变，又添新活？章亮又不傻，直白讲：“那这样的话，我可能无法按时完成每日的进度。”

　　邓江劝他，“章亮啊，你现在还年轻，需要多学点东西，万一张经理想提拔你，你也需要有准备不是吗？”

　　他将分给章亮的程序打开，“我都帮你看过了，分给你的都不难，很小很简单，你就当入门上个手就行。”

　　这是赶鸭子上架吗？还不能拒绝，如果是上面派下的任务，他接受，但这样的，恕他拒绝。

　　但话也不能说死，他决定先问些细节：“这些程序的检查人填谁呢？客户方不会同意我们随意更换检查人吧？”

　　邓江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嫌弃他太不上道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检查人那一栏填我的名字就行了啊。”

　　章亮现在才明白，邓江就是想找枪手！还说什么为了成长，为了能清闲还差不多吧？

　　他婉拒：“组长，感谢您能给我锻炼的机会，但是我这段时间家里有些事情，可能不能在原有工作量的基础上加班，真的很抱歉。”

　　邓江有些不高兴，“家里有事？什么事啊？”

　　“额……家里有两位亲戚妹妹明年高考，我爸让我教她们功课，所以抽不开身。”章亮半真半假地说。

　　邓江不耐烦，章亮怎么这么轴呢！他好不容易能轻松些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邓江语气不佳颇为不耐烦，问了句：“是别人的高考重要还是自己的前途重要？”

　　虽然不是真的亲戚妹妹，但章亮还是觉得被冒犯了，为了强迫别人义务帮他完成工作，这种话都好意思说？

　　章亮冷静地回答：“现在是她们比较重要。”

　　作为“亲戚妹妹”之一的何恬诧异了，她当初以为只是下班后随便教，没想到章亮这么认真。她既感谢又愧疚，隐隐还觉得鸭梨山大，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

　　好言相劝和前途诱惑都无用，邓江打算换一种方法，“算了算了，不学还有理了，当我没说吧！日后错过提拔机会不要怪我！”他自认为激将法能激起章亮的反抗之心，可最终只换来一句：“好的，谢谢。”

　　邓江一拳打在棉花上，别提多憋屈，就像是不懂事的孩子，用尽撒泼无赖，撒娇哭鼻子等所有办法，都得不到心仪玩具的那种心情。

　　他特别不甘心，想发火强迫章亮同意，又记起昨天和章亮刚刚结盟，如果现在生气结盟就会瓦解，先不说别的，昨天那六百块就是打了水漂，他还得留着章亮呢，万一哪天又要他出方案，万一前几日提供的方案需要进一步探讨呢？是的，还不能这么快瓦解。

　　他咬着后槽牙盯着屏幕，脑海里想些有的没的，余光瞥见对面老何期待的神色，这才真的冷静下来，“算了算了，你既然有事，我也不能强迫你，等你之后没事了再说。”

　　章亮心中的石头落地，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超脱感，“好的，那我先去做事了。”

　　“嗯。”邓江的话语虽然平静，但仍然心有不甘，他眼神又看向何恬和王倩，眼睛一转，想到了什么。

　　**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邓江虽然明面上没对任何组员说：“你们来帮我检查，帮我分担工作好不好呀？”但只要张经理在的会议，他总会自然地建议道：“章亮也已经上手了，可以让他们三人提升一下。”

　　张经理肯定得问：“怎么提升？”

　　邓江自然顺着杆子爬，“可以试试看互相检查简单的程序，难的还是我来。”

　　张经理询问其他组员的意见。

　　王倩说：“互相检查相当于又要把别人做的重新做一次，太浪费时间了。”

　　何恬也跟着拒绝：“我们技术还是没邓江厉害，既然他能一眼检查出错误，为什么还要我们浪费时间呢？”

　　邓江听了这话来气，他反驳：“就是因为你们技术不过关才让你们学啊！”

　　张经理赞同，“确实，你们早晚得走到这一步，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

　　何恬反问张经理，“张经理，如果我们负责检查，检查人的一栏写谁？”

　　像是问住了张经理，他思考片刻说：“客户要求不能随便改，你们实在想学习，可以暂时写邓江的名字。”

　　何恬以退为进，“刚刚邓组长也说了，我们的技术不过关，可能会漏看什么，如果您不介意客户质疑他的水平下降，我们倒也没问题，希望到时候出错了，邓组长能背这个不属于他的锅。”

　　打蛇打七寸，张经理怕被问责，邓江的七寸就是他不喜欢背锅。

　　何恬完全可以敷衍了事，反正名字写的不是她，到时候客户质疑水平，张经理第一个被问责。

　　张经理是老油条，他立刻想到这一层，于是怂了，他反倒劝邓江，“何恬说的也没错，他们还不够这个级别，如果客户怪下来就不太好了，再给他们点时间。”

　　提案被枪毙，邓江心中怨恨不已，不过他也不想背锅，只好作罢。

　　**

　　何恬和王倩下班后去章亮家学习的计划也步入正轨。

　　何恬知道章亮是认真的，却没想到认真到如此地步。

　　他分别为何恬和王倩制定了循序渐进的计划表，还针对强弱板块突破训练。

　　偶尔，何恬情不自禁会生出这样的感慨，如果她高中的老师是章亮，说不定她还真能当一个学霸。

　　章亮并不急于教授理论，而是先让何恬培养一个严格严谨，看起来简单易懂，如虎添翼的编程习惯。

　　可能有人会疑问，这难道不是刚入门就要意识的事情吗？

　　没错，但是何恬是靠各种资源自学成才，每位老师都有自己的习惯，初学的何恬，无法分辨，只好照搬不误，把所有的习惯都变成她的。

　　入职后，邓江没有培养人的心，纵使他发现何恬的程序里有这些冗杂重复，费时的问题，但只要不影响结果，他绝不会多嘴，使得这些习惯根深蒂固地扎在何恬脑海里。

　　强行纠正潜意识里的习惯真的很难受，想象你走路时，下意识出右腿，有一天规定你必须第一下是左腿，那种别扭与僵硬感笼罩全身。

　　最开始，章亮按照代码长度，由短到长，给何恬布置了许多简单的小程序，因为简单，手下意识地敲了起来，坏习惯一览无余。他下令，只要程序里出现了他强调过的错误，就要从头开始。

　　地狱就这么来了，“hello world”这样的入门程序，何恬居然敲了二十多次，一次一次收割她的耐心，但她又明白章亮是为她好，每时每刻都在理智与崩溃边缘游走。

　　现下，何恬在打序号为十的程序，代码行数一跃至百，重复了四次，一不小心手指抽筋保持鸡爪的样子，别提多难看了。

　　王倩见着，忙给她一根一根舒展，她斥责章亮：“你真的要这样暴力强纠吗？”

　　章亮坐在一旁检查何恬的代码，“形成习惯的东西，不靠有意识的强行纠正，还能靠什么？”

　　检查后发现何恬有很大进步，坏习惯在逐渐减少，速度也提上来。

　　他将电脑还给何恬，“虽然很暴力，但你看看成果。”

　　何恬看自己的成果，小小的满足感充斥内心，只听章亮又说：“只有你将纠正过的习惯融入骨血，它才会变成你的新习惯。”

　　何恬活动手指，重整旗鼓，“再来！争取是最后一次。”

　　事与愿违，她的希望终究是美好愿景，这之后又重打了三遍方才结束今天的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