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惊悚NPC日常》倾覆一度

34、画中人鱼（24）

　　“为什么都是假的？”

　　顾遇不懂他的意思。

　　青年走在霞光绚烂的廊上，似是悠然行至故梦里般悠闲。

　　窗外旖旎温色的光缀在他眉梢，余落无尽的温柔与美。

　　如果忽略那些恐怖的怪物，只记着落日同青年一起的霞色，那当真是极美。

　　远处的昏黄渐没于天际一线，朱色的云霞映出醉人的红，像最最娇嫩肌肤上揉捏的红痕，深深浅浅，暧昧艳色。

　　美好如梦中人的青年路过窗沿边，曼丽的霞光被他离去的身影摇晃，投下透过玻璃折碎的彩影。

　　青年回答道：“因为第四世界的主人已经死了。”

　　他停下来，望来的眼眸浸着温柔的浅光，令被这样目光注视的人总有一种被人全心全意爱恋的感觉。

　　顾遇避开青年眼神，跟上他的脚步 。

　　云蒸霞蔚般的茫然霞色倾于他眉眼，缱绻地伸展着妍丽的美，好看得令世界璀璨。

　　青年的指尖缠在绷带上，他不慌不忙地往前走，耐心地等顾遇跟上。

　　等顾遇走到他身边，他又忽然歪头笑了，眉目温如画，好看如一场经年大梦。

　　顾遇看着他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的那位同样惊艳众生的美人。

　　同样的美丽，却一个代表毁灭，一个代表新生。

　　顾遇心情沉重，羽睫垂下重重压住眼底浓烈的悲恸，眼眶却微红了。

　　每当他想起关于人鱼的事，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无法宣泄的复杂情绪。

　　“死了……”

　　顾遇呢喃道。

　　青年温柔地低下眼睫，一笑倾城，无暇的美色融入霞光的绚烂中，成了开在心尖的花。

　　他落下的目光坠在顾遇的睫毛尖，鼻尖，唇瓣上，舍不得收回。

　　“因为这是找到门最快的方法。”

　　青年的指尖又勾起一卷松散的绷带，慢条斯理地缠在腕上，倒映在窗镜上的影子秀欣如竹，清瘦英挺。

　　影子的黑暗里，黑色的细密的线蛰伏其中，像贪婪的猎食者般蠢蠢欲动，等待猎物的破绽。

　　顾遇直勾勾地盯着青年的脸，瞳眸映着那张艳艳的脸，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距，但他的十指却逐渐攥紧，指甲嵌进肉里。

　　他看着青年，不禁伸出了手，像曾经无数次安抚没有安全感的人鱼一般，指尖轻轻点在他眼尾。

　　温柔暧昧，却亲昵如恋人。

　　青年没有立刻拍开他的手，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睫扑闪，温顺地卷过指尖。

　　顾遇往前倾去，他在此刻也不得不承认，画家的记忆已经完全成了他不可缺的执念。

　　那样的苦苦追逐，呕血的痴迷，欲求不满的占有……通通成了他对人鱼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

　　顾遇恍惚，记忆的悄然纷至令他脑袋时而空白时而被塞的满满当当。

　　再这样下去，他连自己都快分不清是谁了。

　　是那位画家，还是顾遇？或者两个都是他，再或两个都不是……

　　[顾先生，蔷薇花开了。]

　　艳红如簇的繁丽盛景不知何时侵入窗台，五光十色的霞光终被连绵不绝的妖娆浸满了艳色，令沉寂的庄园恍惚回到了不久前的昨日——

　　开满红蔷薇的花园里，玻璃穹顶之下，温柔的画家吻了世界上最美的人鱼，将偏执的爱恋刻入画卷，许诺一生一世。

　　“怎么了？”

　　青年淡淡的音色沉入顾遇耳中，如沐春雨。

　　他长睫如蝶，轻柔地潋过顾遇指尖，力度轻如一个吻，微微的颤动同心跳的频率一致，此时青年的呼吸仿佛都带着星点的灼热。

　　像镌在骨上的恋，血般的热烈。

　　顾遇安静如木头人，情绪薄淡地注视着他，时间在此刻仿佛静止。

　　但在顾遇的眼中，他的面前不是青年而是另一个人。

　　黑发雪肌的美人赤足踩在蜿蜒的地毯上，红蔷薇一朵接一朵妖冶地绽于他脚边，掩着他突出的精致脚骨，迅速席卷开来，眨眼间便掠过他身畔向远处绵延去。

　　地毯被染成鲜艳的红，每一处都绽满了繁艳的蔷薇，红蔷薇沿着长廊漫至每扇门前，无孔不入。

　　花色蒸腾间，美人弯了眸，红痣缀着艳艳色，蔷薇花摇落了一地情迷的靡丽花影，妩媚妖娆。

　　“阿……”

　　顾遇几乎就要喊出他的名字，然后被人握紧了手，令他吞下了最后一个字。

　　“温禾黎。”

　　青年低头倾下温柔的霞光，音调轻柔如歌。

　　纤细的指节覆在顾遇手背，慢慢握紧，掌心渗血的伤在青年的摩挲下被发现了。

　　青年握住顾遇的手，展开掌心，果不其然看见了一手的血。

　　他的指尖划在顾遇的手心纹路上，沾了点血。

　　青年的目光认真又温柔，微笑的薄唇却压平了弧度。

　　“我叫温禾黎，不是别人。”

　　自报姓名的青年投下的目光极尽缠绵，似天际倾淌而下的缱绻霞光。

　　“不要认错了。”

　　青年说完后松开了顾遇的手。

　　顾遇收回手，却发现手心的伤已经愈合了，连疤都没有。

　　“对不起。”

　　顾遇想自己刚才许是魔怔了，竟然将青年看成人鱼的模样，自己还上手摸了他的脸……

　　看了看青年波澜不惊的样子，顾遇只能庆幸青年不跟他计较这些。

　　“我……”

　　顾遇还想说话，可触及青年视线后就立马顿住了。

　　青年望向他，目光却落到了他的身后，淡得像冰。

　　随着他视线的投入，顾遇的后脊也渐起茫刺，一股悚然感爬上他的神经，风似乎也被无言的喧嚣灌满。

　　忽然，顾遇感觉自己的衣角似乎被拉住了，轻微的扯动自身后传来。

　　有人正站在他身后，想将他拉走。

　　青年的手搭上顾遇的肩，绷带耷拉下来，轻轻摆着。

　　他凝视着顾遇身后，轻声道：“虽然杀死世界主人是找到门的最快方式，但也有一点副作用……”

　　“那些怪物似乎格外容易找到我……”

　　“咯咯咯……”

　　不知谁的嘴边溢出了欢畅的笑声，带着贴着头皮令人发麻的惊悚。

　　温禾黎停住，眸光温软地看回顾遇，道：“抓住我。”

　　话音静落，顾遇循声拽住他的袖子，青年揽住顾遇的肩，手遮住他的耳朵，将他猛地往后一带，唇边弯着笑。

　　仿佛被他的这一举动激怒一般，顾遇身后的东西骤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歇斯底里地吼出一声刺破耳膜的怪叫，四周玻璃纷纷震碎，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落了玻璃屑的蔷薇却仍然展着瓣，没有受半点波及。

　　顾遇被青年反手牵住手，飞快地逃离了那条廊道。

　　而在他往前跑的刹那，一只肿胀的手臂从他身后探处，腐烂的恶臭冲鼻，顾遇都可以看见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和里扭动的蛆虫。

　　“嗬嗬……”

　　喉咙发出破风的嘶哑声，在熏人的恶臭下，掺了一丝的蔷薇香飘在风中，顷刻散了个干净，只留下无尽的腐烂臭气。

　　重物坠地的声音接二连三，“咕叽咕叽”的粘腻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乍有沸腾的趋势。

　　青年抓紧顾遇的手，跑得并不匆忙但怪物就是追不上。

　　飞奔的脚步踩在一地碎裂的玻璃上，沙沙的咯吱声像风吹过树叶般清脆。

　　“咕叽咕叽”的声音漫过玻璃窗，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始终保持两三米的距离，不管他们跑得多快，这个距离始终没有变化。

　　他们身后东西追不上他们，但他们也甩不掉它，时间就这样僵持着，可他们必须找个方法解决掉它的紧追不放。

　　正想着，顾遇抬眼看见了青年美如脂玉的侧脸，掌心相抵的感觉温温黏黏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跟青年有点太亲近了，这样实在不合适。

　　他们不是一个阵营的人，而且他的时间不多了，但那朵蔷薇花他到现在还没找到。

　　很棘手啊……

　　这里有数不清的红蔷薇，但哪一朵才是自己想要的，他却不知道。

　　在这没有目的地找花，无异于海底捞针。

　　“等下的转弯我们分开跑，你想去哪？”

　　温禾黎看向顾遇，浮光掠影的霞色没过他的眉眼，那双蕴有烟雨的眼眸望来时，温柔如画又美好如梦。

　　像捧献给爱人的玫瑰花。

　　他道：“选一个吧。”

　　顾遇的手指被青年握着，指尖触着温热的掌心，他忽然问道：“第四世界的主人是什么样的？”

　　“是一朵蔷薇花。”温禾黎往前看去，声音飘在风中，霞光晕染下，温柔尽显。

　　“很美……”

　　“所以我折断了他的枝桠。”

　　蔷薇花……顾遇不禁想起自己应该献给人鱼的那朵蔷薇花。

　　难道第四世界的主人就是他要找的蔷薇吗？

　　“你如果想去找关于蔷薇话的线索的话，那就去一楼吧。花园在一楼，而庄园里所有的蔷薇也都在花园里。”

　　“谢谢。”

　　“但一楼有几个扰人心智的怪物，你要小心……”

　　温禾黎似乎还有话说，他漂亮如黑玛瑙一样的眸子将目光凝固在顾遇淡漠的眼眸上。

　　他咽下苦涩的酸，轻轻道了声，“再见。”

　　萍水相逢理应如此，可顾遇却总觉得他对自己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关注。

　　难道在哪见过吗？

　　不可能。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顾遇不可能对这样一位外貌出众的人没有丁点印象。

　　难道是之前小世界里的玩家？

　　那就更不可能了。

　　青年的外貌实在引人注目，就算他没注意到，但骚动的人群也会注意到他，所以他怎么可能对他没印象呢。

　　顾遇思来想去，还是弄不懂。

　　但现在他也没有时间纠结这个了，反正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这是可以确定的。

　　那么他说的一楼的怪物……或许不假，但他必须去，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恐怖世界。

　　在这待得越久，那些脑海的记忆就越深刻，这样就导致他有时都分不清画家和顾遇到底谁是他。

　　顾遇不想在第一个任务世界里就疯掉。

　　他本来是个情感淡漠的人，可来到这里后，那些记忆中淬入骨髓的恋慕无时无刻侵进他的灵魂，将他里里外外都浸透。

　　这样浓烈的爱意与偏执让他几乎无法抵抗。

　　画家对人鱼的爱霸道又自私，那样恨不得将心上人嚼碎一点一点咽进肚子里方能安心的爱顾遇承受不住。

　　可他必须承受，只因为他是画家。

　　他真的非常想人鱼，想抱他，吻他，咬他，舔他……几近病态，顾遇渴求人鱼的一切。

　　虽然他现在能凭意志压下所有呼之欲出的欲望，但他不能保证他能坚持到任务结束。

　　如果失控了的话，顾遇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他越想越焦虑，最后一道温柔音破开了他的焦躁。

　　“走吧。”

　　温禾黎松开顾遇的手，指尖无意划过顾遇掌心，落下一道痒痕。

　　顾遇没过多纠结，入了楼梯间后他便率先踏上通往一楼的楼梯，“噔噔噔”跑了下去。

　　而在他跑下去的最后一秒，顾遇忍不住回头望过去，终于看清了追杀他们的怪物的真面目。

　　它顶着一个又细又长的脑袋，额头下陷呈倒v形，活像被谁用尖锐的东西砸凹一样。

　　怪物四肢惨白，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嘴巴不断嘶叫，发出女人一样恐惧又阴毒的怪声。

　　此时它如身手灵活的壁虎一般从墙壁上侧着爬来，速度快到要是顾遇再愣个三四秒就会被揪住衣领。

　　顾遇没过多停下目光，扫去一眼后就一头扎进了一楼。

　　温禾黎站在楼梯口看着顾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里，全然不顾身后逼近的危险。

　　“顾遇……”

　　他细若蚊蝇地唤道，一只惨白的手悄然抓住他的肩膀。

　　怪物的心情开始愉悦，又发出了“咕叽咕叽”的声音。

　　它的脑袋从凹处裂开，黏稠的口水从它的尖牙边淌下，这时不论谁看到了此情此景都会为这位容貌出众的青年惋惜。

　　这么好看的人，却在转瞬成了怪物的口粮。

　　怪物俯下身，青年缠着绷带，似乎放弃了求生欲望。

　　“咯嚓……”

　　鲜血四溅，怪物恐怖地叫着，窗外围观的蔷薇也开得愈发艳丽了。

　　……

　　下到一楼，这里的温度较上面的几楼降了好几度，随处可见是浅浅的冰霜。

　　天花板，地毯上，桌上都覆着一层。

　　顾遇没有过多停留，他循着记忆跑到花园门前，拉门的时候好像听见了一段悠长的歌声，如泣如诉。

　　然后他拉开了门，门内的温暖一下子祛走了外面的冷寒，但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繁艳的蔷薇花园而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穹顶的吊灯镶满随钻，光芒投去落下折碎的金光，奢靡的气氛笼罩在这场宴会的各个角落。

　　美酒玉石，山珍海味，这里一应俱全，无处不透着纸醉金迷的富丽堂皇。

　　装着浓汤的盘子蒸腾着热气，可口的蛋糕被切下一块放在桌沿，像是刚刚还有人正欲端起一般。

　　这里没有一个人，随处可见是点缀般的红蔷薇，而餐碟上冒出的香气仿佛在说，就在他推开门的前一刻，消失的宾客们正在享受这场晚宴。

　　而在他推开门后，一切都消失了。

　　餐桌上盛满红酒的玻璃杯堆叠成山，每支玻璃杯上都插了一支红蔷薇，美丽妖娆，蘸着酒液的淳甜。

　　顾遇不受控制地伸出手，不待他从中抽出一杯酒，一只手自他身侧伸出，雪白的指节扣住酒杯贴心地递到他手中，还附带一句轻吟。

　　“请慢用，但不要贪杯。”

　　顾遇捏住酒杯，红蔷薇趴在杯沿，妖丽地吐着花酒香。

　　递来酒杯的手细长而白，像裹了皮的骨头，骨白的肌肤透着丝丝阴郁。

　　顾遇顺着手抬头望去，却只有一片辉煌的富丽。

　　手不见了，声音也停了，唯一能证明刚才诡异存在的只有顾遇手中的蔷薇与酒。

　　他低头，晃着酒杯，杯中的红色荡起波澜，如翻卷的猩红浪花，衬着边沿的红蔷薇愈发漂亮妖冶。

　　顾遇看着这杯诡异的红酒，眼睫扑如翼，淡淡的视线有意无意扫过桌摆，然后取下蔷薇抵唇饮下。

　　醇香入喉，丝丝的甜意自胸腔散开，渗入心房。

　　顾遇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其中滋味，脑中却渐渐浮现出这场宴会的模糊印象。

　　这好像是他举办的宴会……

　　顾遇回忆着自己的过往，但没人想让他继续沉浸下去。

　　一道黑影从桌底迅速窜出，用力拽住他的手把他一扯，手里的蔷薇掉落，淹没在纷踏而来的脚步中。

　　几个人一个接一个从桌底爬出来，面面相觑地看着他。

　　其中一个瘦得活像一个骷髅架子的年轻人挤过人群，深凹的眼眶里镶的眼珠咕噜咕噜转着，打量人的时候不自觉带上点不屑。

　　他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站在顾遇面前。

　　顾遇挣扎了一下，钳制住他的人似乎只是在确定他的安全性，轻易就松开了手。

　　顾遇看着突然跑出的几人，眨了眨眼睛，浑身上下都被胸腔渐渐泛起的甜意熏得软绵绵的。

　　“你刚才喝了红酒？”

　　年轻人细着声音问，佯装出逼问的语气，可因为他瘦得跟杆一样的身形看起来格外无力。

　　“嗯。”

　　有人在顾遇背后小声嘀咕了句，“又是一个倒霉蛋……”

　　一位长相可爱的少年穿过人群，站在顾遇跟前。

　　他笑着，弯弯的唇畔上是两个梨涡，让人看了倍感亲切，像憨甜的邻家弟弟。

　　少年问道：“都喝完了？”

　　顾遇抖了抖袖子，将空了的酒杯放在他们面前，白皙的面颊浮着浅浅的红，看样子有些醉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少年也不装了，唇边的笑骤然冷下，他冷冷道：“你要死了。”

　　顾遇的指尖敲了敲藏进袖子里的蔚蓝猫眼，赞叹这件衣服的清理能力果然十分可靠，他不过刚把剩余的红酒悄悄倒进袖子里，转瞬红酒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了。

　　他低下眉睫，问：“为什么这样问，酒里难道有毒吗？”

　　“没毒，但喝了这杯酒，你就必须参加宴会。”

　　脸白的年轻人说着，然后啧叹道：“不要想着逃跑，也不要拒绝参加宴会。”

　　“你跑不了的。”他抬眼，看了看顾遇白净的小脸和一尘不染的衣摆，微微挑眉但没说别的什么，继续道：“不信你可以试试。”

　　“不过尝试也是有代价的，到时候就不知道你承不承受得起了。”

　　穿着连衣裙的长发女孩在人群里淡淡道，像是好心提醒，但她的眼睛却犹如一滩死水，乌沉沉的压在向她投去视线的每个人心头。

　　女孩麻木地呆在那，手臂上布着大大小小扭曲的红疤，看样子在其它世界遭了不少罪。

　　听了女孩这一番话，人群里有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后怕的神情，看来他们已经见到下场了。

　　“别说了，时间要到了。”

　　一人迫切道。

　　那人一说完，其他玩家的神情也纷纷有了变化，不等再开口，他们立马四散开，其中几人钻进餐桌底下，那个年轻人和少年也一同钻了进去。

　　而其余几个则面色铁青地站在原地，眼珠子一直朝四周扫视，额头冒汗，处于极度的紧张状态。

　　顾遇注意到，这些没动的人就是刚才脸色不好的几个人，看来他们和自己是一样的。

　　但出乎顾遇意料，那个女孩也在其中。

　　 此时的女孩展现出不同与旁人的冷静，只见她端起一杯酒，摇了摇里面的酒液却不喝下去，安静地侧着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

　　顾遇的注意转到桌下的人身上，目光探向桌摆。

　　这些人为什么能躲在桌底？他们也离不开这里吗？

　　顾遇摸了摸发热的脸颊，不禁质疑自己的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抿一口就醉了。

　　“咚……”

　　轻轻细细的一道声响，像敲响的十二点的钟声。

　　所有人的面色骤然紧绷，严阵以待。

　　但顾遇没有听见钟声，反而听见一声呢喃。

　　那样的热切真挚，娇美如花，恍惚在某次缠绵悱恻中听过一般。

　　“顾遇～”

　　“……酒好甜呢。”

　　微风拂落蔷薇香，甜甜的酒意熏陶五感，浸透血液，淌漾的甜蜜灌满胸腔，无法言语的快乐悄然蛀满了顾遇心脏。

　　顾遇仿佛被心里的甜蜜蛊惑了，忍不住说道：“不要多喝……”

　　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又幻听了，可话却没能止住。

　　“……乖，会醉。”

　　“嗯～”

　　肩上压下重量，细软如稠的发散落在肩上，又轻又粘。

　　耳尖被咬了一口，温温浅浅的呼吸烙在咬痕上。

　　顾遇意识清醒地听见了那道声音的回答。

　　“醉了，要亲亲才能走。”

　　他的身体陡然僵硬，举起手缓缓摸上自己的肩膀。

　　清风穿过五指的缝隙，带起肌肤摩挲的暧昧温度，顾遇摸到一片空荡，他的肩上什么也没有。

　　可他百分百确定有人趴在他肩上，并且得寸进尺地朝他呵着气。

　　顾遇捏了捏袖子里的袖扣，仰起头，垂下的亮光一时不察坠进他眉眼。

　　他柔润的眉眼淌在光下，像山海间荡漾的星星，孤冷温离，却润色如玉。

　　穹顶的吊灯倾下璀璨辉煌的光芒，灯下缀的钻石闪耀，在不知名的风吹下荡成简单的曲调。

　　眼睛适应亮光，视线穿过灯光直望向穹顶的玻璃。

　　穹顶透明的玻璃映着外面沉没霞色的云天，黑暗渐染边际，一步一步吞没云霞晕成的红，黑夜即将到来。

　　而顾遇借着几块映着黑夜的玻璃充当镜子，终于看清了那道趴在肩上模糊的影子。

　　墨黑色的发，雪白的肌骨，以及一双蕴含无限春媚的动人眼眸，浅蓝又红，像此时天空卷舒的霞色。

　　果然……无论见了多少次，人鱼的美貌仍然倾倒众生，也仍然让自己怦然心动。

　　“顾遇……”

　　拥有举世美貌的人鱼情深意切地唤道，眼尾韵着红，衬得泪痣妖丽，惹人吻咬疼爱。

　　没人能拒绝他，顾遇也不例外。

　　“嗯……”

　　“我想你。”

　　顾遇将袖扣攥进掌心。

　　“我也想你。”

　　“那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好……”

　　顾遇的右颊泛起刺痛，但他也终于想起了这场宴会的目的。

　　呵……

　　他捂住脸，右颊的刺痛逐渐变成灼人的痒，一滴温热的血泪从他眼中滑落，摇曳在地成了猩红的花。

　　如果有人能看见此时顾遇的模样，一定会被他面上的狰狞吓到。

　　墨色的六芒星纹死死霸在他右脸上，透露着不详的诅咒，散发出诡异的暗红，像某位神明降下的罪恶烙印，终身都无法摆脱。

　　但没人看见，玩家们不知何时僵直如木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仿佛时间在他们身上静止一般。

　　顾遇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诡异，慢慢低头，目光落到自己的手指上。

　　原来修长纤细的手指渐渐消褪了血肉，露出的雪白指骨晃眼又刺目，最后连指骨都开始消融，化为了粉尘。

　　侵蚀的速度并不快，但此情此景却着实骇人。

　　自己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变成白骨，最后化成灰，任谁见了心里都不会是波澜不惊的。

　　顾遇抓着自己的手指搓揉，可无论怎么样，他也无法阻止骨肉的消蚀。

　　胸腔的甜意仍在蔓延，而指上的血肉也仍在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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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合并发的，之后因为考试，更新可能少一点，但基本一周内最少也是有更新的。
我也得花点时间搞搞我的世子爷了，毕竟凡事要要雨露均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