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二十九章第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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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本王，宋极，字贤卿，大齐王朝手持金锏，上可柬天子，下可代天临朝，且名闻外夷的八贤王殿下。宋极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未被提起。众口相传，闻名于世的其实只有八贤王三个字。八贤王，八贤王的叫多了，这先帝亲封的，载入金册玉牒的名字反而连我自己都弄混了。
我大齐龙子凤孙给起名的时候，总要依个五行阴阳相生相克的理。比如，先帝那一辈儿兄弟的名字中就都带着个“金”字，而到了桢儿这一辈，名字里就要有个“木”字。此为常理。
本王打一落地就没了爹妈，长兄为父，他代父赐名也是因该的。然而，当年就因为本王的赐名超乎常理，所以掀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名分之争。包老黑领了太学生一万多人抬着太祖的牌位在金銮殿前的广场上“跪柬”，差点把先帝逼得下不来台。本王一怕引人遐想，二怕清流钻牛角尖，所以不大提先帝的赐名，倒是喜欢自称“贤卿某人”或“本王”。
本王心中惊诧，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眼前这人确确实实，明明白白的就是白清江！
本王一惊，他的的确确赴了淮西道的监察御史，如何会现身此地，而且站在本王的面前？
本王二诧，他武功高强，智勇兼备，超乎本王想象。他即是白婉玲的胞弟，又如何和苏侯扯上的关系？
白清江，温文秀雅的小书生，如今身姿挺拔的站立在本王面前。就算眼界开始模糊，本王也能感受到他冷如冰刀的眼神直直地审视着我。
“你。。。到底是谁？”本王抬手，恍然间袖中带落一物。
白清江身形一闪，急掠过来，一手拧了本王的衣领，一手抓着被本王带落的玉佩：“你如何会有少主的玉佩？！他。。。他居然。。。。！”
白清江话未说完就已如夜枭急掠而去，凄厉的枭啸由近至远，不绝于耳。
本王的领子突然一松，整个人陷落到蓬松的雪地里。
离魂散的效力在体内扩散，我想动动手指，但是不能。冰冷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我的眼前就是深蓝的夜空，苍白的月晕在我眼中不断扩大，终于盖住了整个夜空。
耳边，凄凉的枭啸逐渐远去，一阵孩童欢快的笑声传来，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我眼前的苍白渐显出点绛红来，开始是一点，接着一抹灵动的绛红从远处蹦跳而来。那是个孩子，穿着绛纱王服，头顶戴着小小的乌纱翼善冠，围玉带，脚上蹬着小小的宫靴，咯咯的笑着，追逐着一只缀了铃铛的七彩绣球。那孩子边跑边嚷：“大伴，大伴，快来追我呀，快来追我呀！”
孩子追着七彩绣球跑过花园，跑过回廊，跑过重重朱红宫门。那绣球滚得正欢，不期撞上了飞龙描凤的宫柱，停了。孩子绕过宫柱，把球抱起。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身量似乎略长了不少。
孩子突然不笑了，神色坚毅，一双湛蓝的眸子跳动着幽蓝冰冷的火焰。他走进宫殿，抱起襁褓中的婴儿，一手爬上他的脖子。婴儿粉琢玉砌，黑白分明的大眼忽闪忽闪，笑嘻嘻地看着抱他的孩子。孩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松开婴儿的脖子，从背后拿出一个七彩绣球：“先留着你。。。”
孩子站在窗前，手里把玩着七彩绣球，看着窗外烈日下跪着的小小的身影，眼中幽蓝的火焰荧荧跳动，嘴角冷然的笑意逐渐溢开。他关了窗，走到书桌前，检了一本《留侯传》：“汉留侯张良，貌好如妇人。。。”
桌上的小绣球无风自动，摇晃着圆滚滚的身子，滚下桌来，蹦跳着，滴溜溜地滚到门边。门被推开，小绣球滴溜溜地顺台阶滚了下去。外面满天大雪，天地浑浊一色。孩子长高了，他昂首站在九重帝塔的顶端，傲视风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他抬手掸去身边之人肩头的白雪，展开宝蓝色的斗篷，披在那人的肩上，眼底幽蓝闪耀：“卿，良相也，与孤王共看天下！”
小绣球叮叮当当随心所欲地滚过日升日落，斗转星移，春夏秋冬，冷不丁被一只乌皂靴踩在脚下。靴尖剔透一点，小绣球被高高挑起，飞上半空又落了下来，落入一双银龙翻飞的广袖。那广袖的主人，面容冷毅，银钩铁画，碧眼剔透，眼神尤其幽蓝冷隽，昔日的孩童已长成少年。他身后一老臣，身居一品朝服，面瘦，颔下三缕髭须。少年道：“苏阳侯以色事主，秽乱宫闱，惑国乱政，吾欲除之，尔朝堂上助我！”
老臣恭身回禀：“莫敢不从！”
少年脚尖使力，绣球被远远踢出，穿云破日，晕头转向猛然间撞上苏阳侯的刀柄，血色长空，苏侯毙于殿前。
天空降下纷扬的大雪，银装素裹将苏侯盖住。他身下的血晕染开来，冒着氤氲的热气，将大地染得鲜红。苏侯的尸体渐沉下去，而鲜红和氤氲却渐浮上来，弥漫了我的眼。鲜红和氤氲中，我仿佛又看见白发苍苍的先帝，老态龙钟地伫立在母妃的画像旁，晚景凄凉。我的眼热得难受，眼前的鲜红刺得我眼痛，氤氲熏得我泪流，最后眼前一黑，便什么也没有了。
我十八岁那年带兵征伐大燕，所过之处无不所向披靡。只碰上了一座名为金汤的城池，是块难啃的硬骨头。那金汤的守将也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凭着固若金汤的城池与我鏖战了半年。双方互有输赢，相持不下。时值冬去春来，天气回暖，土气滋阴，军中有牛马感染瘟疫。我将这些感染瘟疫的牛马藏在百姓的牲畜中，教百姓们在两国交界处放牧。燕军被围日久，粮草日渐匮乏，人心浮动，又兼有争功之人前后挑唆，城中飞骑尽出，将牛马与百姓一同挟裹而去。
三月，春风滋暖，万物萌发。只月余，金汤已成瘴气横行之鬼蜮，无开弓持戈之丁，亦无抬酒担浆之妇，金汤不攻自破。
本王围城，令军士将各处城门封死，将硫磺硝石火油之物抛进城中，万簇火箭齐发。金汤烈焰灼天，惨呼哀叫兼摧枯拉朽的崩塌之声不绝于耳，直到数年后这个地方的土地里仍然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尸臭。
时，本王座下多有不忍。
本王道：“若本王身染疫症，尔等不用不忍，就地烧了吧。”
本王一语成谶。
那日火烧金汤之后，本王回营略感身体不适。初，并无在意，只道偶感风寒，叫军医开了两剂发汗的药。两日后，这病竟沉重得下不得床。
副帅尉迟琢一边用八百里加急塘报向朝廷求助，一边下令拔营回朝。
本王日渐沉疴，整日昏睡且高热不退。边关距京城几千里之遥，军中无甚良医良药，于是就这么拖着。
本王只觉一路昏昏沉沉，身体越来越重，重到骨头似乎都要被压碎了，身子突然一轻，一道烟似的直往上蹿去。
本王往上一路飘，轻轻快快，两腋生风。
眼看就要飘到南天门了，半天空落下个硕大无比的佛头。那佛头甚是奇怪，没有身子，脑袋只连着小半边肩膀，似被什么一家伙劈成这个样子的。
那佛头金光闪闪，照得我不能动弹，忽然口做人言道：“孽障，你又窜上来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本王开口欲辩，谁知那佛头打下一道紫闪，本王唰地钻回体内，两眼一睁，醒了。
本王的病不医自愈，恢复如前，只是纳下了点小毛病而已,：把个十八岁前的事记得零零落落，张冠李戴。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二十九章第一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