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一曲日水吉

4、第零零肆章

　　婆子躲回了厨房里，不想引了主家的晦气。王氏跟着季安回了正房，很快屋内就传来隐隐的调笑声。
　　季如玉关了半开的窗户，随手将手里没扎上几针的绷子扔到了篮子里，又躺回了床上。屋内另一个季颜，早就穿戴好衣服，只是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不管季家里面如何，被推搡着出了房门的林茜，也没了之前那副受气包的模样。站直了身子，微微垂着目光没有理会周围打量的视线。
　　只是油盐之类的东西，还真在村子里买不到。平安村不小，但村里并没有什么买卖东西的。只是村头有户杀猪匠，吃肉的时候能有几分方便。

　　天已大亮，村子里大部分的青壮劳力都已经去了田间地头。平安村这边位于大夏朝南北交界处，而且还是比较靠近边境环境恶劣的那种交界处。
　　既没有北方的平原，也没有南方连绵的水田。到处山坡杂地不成片，耕作起来更是困难几分。
　　这还不算最苦，更苦的是这里没有北方的四季分明，也没有南方的四季如春。这边冬天冷的时候和北方差不多的寒风刺骨，夏秋也如南方一般的潮湿多雨。总体来说就是占据了南北的劣处，优点是一点不靠。
　　对于林茜茜这个农事白丁而言，如果不是有上辈子当鬼的经历，她还真不知道这边人为什么这么穷。

　　大夏朝皇帝算得上圣明，和前朝相比将土地还有人丁税全部归结在了一起，每年只需要上缴两次公粮。按照每亩地上缴三成的税收，收取土地税。
　　而且大夏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大理打压宦官、藩镇和僧侣地主势力。没有让大部分农田进入地主豪绅手中。更是取消了秀才十亩，举人百亩更高官员更多不用缴纳土地税的政策，算是很大程度的缓解了农民的苦难。
　　就田地种植自由程度而言，大夏朝比之前很多朝代都要好。

　　所以就算大夏朝不过开朝百年，皇帝也才换了两个，但民生稳定，朝廷越发的富足。

　　林茜回想起之前在皇宫里的经历，一开始她是没机会知晓这些事情的。不过自从那个和穿越女成亲的太子在发现了对方在政事上居然也有很多不俗的见解之后，就时不时的和对方探讨几分，林茜自然也就听到了许多。
　　一开始就像是是听天书一般，不过最后几年皇帝病重，太子开始监国，女人再次和人讨论起国事来就不止是和她夫君那个皇帝之限于讨论了。
　　后来的那个太子对女人的信任，甚至让她直接参与了很多国事。林茜看得出来，到最后女人对那个太子是有几分真心的。所以就连很多对太子他爹都没说过的话，她也敢说。

　　结合了实际情况，林茜自然也就更懂了几分。可惜政策再怎么好，也架不住平安村这边是真的贫瘠。
　　先不说其他，只说这边最好的情况下，每年只能种植一季冬小麦，夏季就只能听天由命的种上一季半死不活的水稻，就不难看出这边是真的穷。

　　朝廷收缴土地税，可不是看你产量的。每亩地收多少，那是整个大夏朝统一的规定。所以就算你这边产量只有南北方的三分之二，也是要和人家缴纳同样的土地税的。
　　这样一来，平安村所在的望川县这边，就不可能靠土地富足。

　　只是看了一眼农田里已经开始忙碌的人群，自己脑海中居然就能闪现出这么多高大上的东西，林茜自己都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果然是和在高位的人相处的久了，这眼界也变得不得了了。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高上的知识都甩了出去，还是先解决现下的问题吧。

　　王氏刚塞了一把，实际上只有十二个铜板。十二文钱想要购买多少油盐，自然是不可能的。现在的自己可不会像上辈子那般哭鼻子，既然这趟是免不了要跑上一趟了，那就顺势去看看记忆里已经变得陌生的镇子。

　　平安村里县城很远，距离镇上就没那么远了。就算是走路过去，也就半刻钟的时间。没有多耽搁，花了六文钱买了小小一点猪油，又花了六文钱买了小小一包粗盐。多少钱办多少事儿，至于回去之后王桂花的脸色，现在的她还真一点都不在意。

　　出门没带篮子，两样东西都用油纸包裹着。十文钱才能买上一两粗盐，六文钱买回来连一两都没有的包裹能有多大。
　　豆油三四十文才能买上一斤，就六文钱她只好去买更便宜的猪油呀。说到底，她也是为了家里着想不是吗。

　　林茜毫无心理负担的向回走，不想看见那一大家子人的嘴脸，脚步都显得悠悠然了几分。
　　往回走到半到，才察觉到身后貌似有人跟着。实在是这路上的人不少，来来往往的。如果不是在拐了两个弯儿之后那人还跟着自己，都没察觉到。

　　这边通往镇上的大路就这么一条，周围四五个村子都要走这边的大路。牛车还有偶尔的马车，各个村里的小媳妇婶婆大嫂，还有去镇上上工的青壮男子。
　　没觉得害怕，隐蔽的回头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就差点让她愣在了原地。

　　杨珩，杨二郎。

　　脚步惯性的往前走了好几步，林茜才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胸口，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厉害。
　　没有再回头，但步子却是更慢了几分。

　　和上辈子见到他的时候相比，现在的杨珩虽然也很消瘦，但还算是正常的消瘦。上辈子是在五年后才见到对方的，那时候的杨珩瘦的已经脱相，说是皮包骨都不过分。
　　林茜只记得那时候那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茜’。在足足盯了半刻钟之后，才不敢置信的说了一句。“你不是她！”

　　那时候的林茜不懂，毕竟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后来林茜懂了，因为杨珩花费了十年时间，走到了皇帝视线中，有了和‘林茜’对话的机会。
　　还是那句话。‘你不是她。’
　　不过又多了一句。“她到哪里去了？”

　　就连亲爹还有和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弟姊妹都没有认出的不同，这个男人认出来了。不仅认出来了，他还在寻找自己。

　　林茜慢慢的放下捂在胸口的手，嘴角轻轻上扬。这人，恐怕是上辈子世间唯一一个在意她，而不是‘林茜’的人了。

　　余光关注着身后，杨珩和她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没怎么日晒显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羞红。目光时不时的看向自己这边，嘴巴张了张，再看见周围的人群之后也没敢说话。
　　林茜眼中的笑意更多了几分，就那么漫不经心的走着。速度不快，不过很快偏离了大路。

　　杨珩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只是傻不愣登的跟着走。周遭的人少了，林茜能看到的就更多了。
　　比自己高上那么半头，但比现在的自己可瘦太多了。一身书上长袍洗的已经有点发白，不过很是干净。
　　头发规整的用一根青色的布条束起，没有五年后的皮包骨，但现在也瘦弱的厉害。身姿宛如青竹一般挺拔，倒是遮掩了气血不足的表象。
　　脚下的布鞋都磨损的厉害，看起来家境有点不行。

　　林茜自己都没发现，她简直是一种乐不思蜀的心态在观察身后的人。等又绕过一个小山坡，眼看着进了平安村的范围，那人还傻乎乎的跟在身后，让林茜的心情更好了几分。
　　那人可不是平安村的人，虽说她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但在做鬼的那段日子里，也没少在村子里飘荡。不见得都认识，但见没见过还是有底的。

　　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眼看着再拐上一个弯儿都要看见村里人了，身后那人还是不说话只是跟着。
　　林茜停下脚步，笑眯眯的看着那人。“喂，你跟着我做啥呀！”

　　“啊！”杨珩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小步。傻不愣登的看着转过身来的林茜，这才发觉周遭的环境都变得陌生起来。
　　“我，我，我……”我了半天，眼神都变得可怜巴巴的，也硬是没挤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嘴巴张张合合，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我，我……”

　　眼看着这人还要继续‘我我我’的下去，林茜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有那么大胆的向对方靠近了几步。“我什么？跟着我想要做什么坏事吗？”

　　“没有没有，我没有想做什么，真的，姑娘，我我，我……”杨珩先是被林茜的动作吓的脖子都往后缩了缩，可脚下硬是没舍得动。
　　在听完对方的话之后，慌乱的连连摆手，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我只是想要道谢，对，我真的只是想和姑娘说一声谢谢！”杨珩爆红了脸，整个人越发的可怜。

　　林茜疑惑的眨眼，歪头看着对方。“道谢？道什么谢？”
　　虽说是询问对方，但自己也在回想两人之前真的有接触吗？可脑海中除了上辈子五年后还有十五年后的两次相遇，真的没什么记忆。
　　毕竟，前前后后加起来二十多年了呀。

　　杨珩终于冷静了一些，脸上虽然还红成一片，但目光清明了不少。向后退了一小步，冲着林茜长长的一鞠躬。“三个月前雪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