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一曲日水吉

12、第零一二章

　　农户人家晚饭吃的晚，就是为了睡觉的时候不会饿肚子。
　　林茜把握不好时间，就等着大嫂往厨房走的时候，也跟着出了房门。杨珩留在屋中收拾桌子上摆着的一大堆纸张，明天一早还要送到书铺去。

　　吃了两天，终于不用再吃之前的剩饭。

　　“大嫂，我们晚上做什么呀？”林茜将袖口挽了上去，看着正在洗菜的李小柔。如果不是自己问着，这内向的大嫂是有本事一天不说一句话的。林茜觉得自己也不算是话痨，真真没想到到了杨家，她居然成了最活泼的那个。

　　“娘说晚上吃稀饭。”细细小小的声音，让林茜不由得有点想叹气。还没来得及真叹气，李小柔倒是先察觉到了什么，紧张的又指了指案板的方向。
　　“今天炒个青菜，还有家里腌的咸菜。”

　　“好，那我先把咸菜切了吧。”李小柔已经开始清洗青菜，就不能再抢过来干了。看了一眼案板上的黑疙瘩，想了想，林茜很快想到了咸菜的做法。
　　对于有着丰富炮制药材经验的她而言，将咸菜切成丝还是很简单的。很快李小柔那边也将青菜洗好，双手抓着甩干水放到了案板另一边。

　　灶台上只有一个锅，在煮稀饭的同时炒菜就不行了。中午的糙米饭吃的嗓子还有点不舒服，晚上喝稀饭也挺好。
　　李小柔不说话，动作利索的干活。将火点着开始烧水，稀饭是用糙米渣煮的，顺便给里面切了不少红薯块。甜甜的红薯不仅有很强的饱腹感，煮在饭里甜甜的，也好吃。
　　不过这东西吃多了容易腹胀，然后容易不雅的排气，所以季家倒是没有的。林茜也就以前在冬季的时候，吃过几次烤的红薯。

　　稀饭比米饭做起来就熟的快的多了，煮了两刻钟左右，李小柔动作麻利的将熟了的稀饭粥刮出来放到一个大木盆子里。
　　林茜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已经洗干净了锅，烧干之后用猪油抹了一圈，然后将洗好的青菜下了进去。

　　刺啦一声，铲子翻飞，青菜很快就被炒了出来。又收拾了一番，李小柔又给还热的大锅里加满了水，用灶底的余火烧着，这水等晚上给家里人梳洗。

　　“大嫂，这个咸菜不用拿油泼上吗？”眼看着李小柔就要端东西上桌了，林茜连忙追问。在厨房里待了两刻钟，感觉自己就像个废人一样除了碍事儿，没啥用。

　　李小柔面带羞意的笑了笑，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咱家吃就这样直接吃。”停顿了一下，李小柔带着几分小心，看了一眼正屋那边，又看了一眼林茜。“弟妹，你喜欢吃油泼了的吗？那不然，我给你烧点油？”

　　李小柔说的很不自信，林茜也不敢顺着这话答应啊。“不用不用，只是以前见别人那么做的，所以好奇问问。这些可以端过去了吧？那……”

　　“娘，我来帮忙端饭了。”林茜话还没说完，杨静从外面跑了进来。喊了一嗓子，一手端着青菜，一手端着林茜切好的咸菜又跑了出去。

　　李小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就干脆利落的端上木盆，还想拿那一摞子碗。林茜连忙搭手，将碗筷拿了过来。“我来我来，大嫂，这些我来吧。”

　　李小柔低头浅笑，快步出了厨房。林茜哭笑不得，拿着碗筷跟在身后。结果刚出厨房，就碰见了找过来的杨珩，一把将她手里的东西全部接了过去。
　　等走到正屋，就她手里空空的和坐在上首的公爹一样。只等着吃了。

　　林茜有点哭笑不得，看着李小柔感慨。“大嫂实在太勤快了，手脚麻利的我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杨大郎看了一眼李小柔，憨厚的笑了笑。杨母和杨父倒是没说什么，杨珩拉着林茜，两人坐在另一边，倒是连忙解释了一番。“下午茜娘和我抄了一下午的书，可能也是累着了。”

　　林茜再一次哭笑不得，在杨珩胳膊上捶了一下。没等她说什么，杨母倒是先惊奇的开口了。“茜娘也会写字吗？啊对，茜娘可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后面一句嘟囔的声音很小，有点不敢置信，又觉得理所当然。虽然季家看着就挺有钱，不过镇上有钱的人家也不少。但家中女子识字的，也不怎么多。
　　不过茜娘一家毕竟是从京城回来的……想到这里，杨柳氏都有点恍惚了。自从娶了这个二儿媳妇，心情真是一阵起一阵落的。
　　刚经历了惶恐，早上才过了大喜。到了这晚上，没想到居然还有惊喜！

　　“我爷爷生前是大夫，所以从小跟着学了不少字。”季家的孩子从小就要上学堂，就算是不被喜欢的林茜也是要去的。
　　再加上从小要学习处理药材，林茜学的自然也就更多了。也是到了十五，林薇才以女子不适合抛头露面那种神奇的理由不让林茜继续的。
　　确切的说，这理由也不是不能成立，只是从一个女医口中说出来，就觉得有点可笑罢了。

　　和林薇之间的关系，林茜也懒得和别人多费口舌，所以将这一切归结到爷爷身上了。

　　杨家人恍然大悟，杨静更是眼巴巴的看着。林茜看了一眼，笑着继续。“静静要是不嫌弃的话，二婶可以教你哟。”

　　“这怎么好意思！”杨大郎憨憨的挠了挠头，看了看媳妇儿，又看了看女儿。小时候他和杨珩一起被送去念的书，不过他的脑子实在不适合，自己读上两句都能把自己哄瞌睡了，所以后来也就没去了。
　　杨珩一路念了下来，杨大郎自然也是将其中的辛苦看的真切的。天不明就走，天不黑不回。小时候拿树枝在地上写，大了以后用毛笔沾水写。那一个一个的字头，比他每天流的汗都要多。
　　所以在杨大郎看来，读书一直是个辛苦活。而且，是没有多少空闲时间的辛苦活。

　　看着自家丫头那眼巴巴的模样，杨大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将婉拒的话说出来。

　　“没关系，我和二郎下午抄书。早上他自己读书的时候，我就可以教静静认上几个字。反正最近家中也没什么事儿忙，清闲着也是清闲着。”

　　“好好好，静静还不快谢谢你二婶！”杨母笑呵呵的拍了拍手，最先赞同。她可是供了一个读书人出来的老母亲，还能有人比她更清楚读书的好处吗。女孩子自然不求她读的多好，但识的几个字总是好的。
　　至于打扰二郎的话，那还是算了。

　　杨珩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林茜在腰间轻轻的拧了一下。和杨静一样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媳妇，没有再说什么。

　　李小柔坐在一旁，激动的看着林茜，在等到林茜肯定的答复之后也是满心的感激。生性柔弱让她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但在心里决定以后一定要对这个弟妹更加尊重几分。

　　一大家子和和乐乐，吃着咸菜稀饭也是满脸的笑意。晚饭之后，林茜又是连洗完的活计都没抢到手。这一次也没轮到李小柔，杨静就快手快脚将碗筷什么的清洗干净了。
　　林茜也只能和小姑娘约定好明天开始学习的时间，然后回房休息。晚上的洗脚水都是杨珩打好端回屋子的，而杨家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让杨珩早上继续看书可不是推脱之词，人在早上的记忆力总是特别的好，脑子最清明学习效率也最高。一日之计在于晨，这话可不是白说的。
　　反正现在两个人抄书，总能抵得上杨珩以前抄一天的。劳动量没变，早上解放出来多学习总是好的。

　　酱酱酿酿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杨静就等在了院子里。林茜起来梳洗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将整个前院扫了一遍。

　　杨珩是正儿八经在私塾里念的书，科举之路该学的书籍自然也都是学过的。之前论语孟子什么的，都装在箱子里好生的保管着，现在也都拿出来放在了书桌上，让他好好的复习。

　　“静静，来。”林茜招呼了一声，小姑娘兴奋的小跑过来。七岁的女孩还是披散的头发，只到肩膀一点。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是要让人谨慎爱护，可不是一丁点都不能损伤。要不然一个人一辈子的毛发皮肤，不得变成野人。
　　小姑娘的头发有好好的修剪过，发梢整齐。林茜用红绳将小姑娘额前的头发拢住绕着前额编发一圈，最后全部扎在脑后。
　　这样一来等下低头学习的时候，头发也不会扑到脸上遮挡视线。

　　“谢谢二婶婶。”杨静乖巧的坐着，任由林茜动作。生性恬静，好在没有大嫂李小柔那般的怯懦，要不然教起来肯定让人郁闷。

　　林茜也没教过学生，所以只能顺着学堂夫子教导的模式来。好在这两天杨珩都在抄写三百千，林茜昨晚专门多写了一张打字。
　　现在用一整本书还不划算，用以前杨珩练字的黄表纸写上一页九个大字还是可以的。

　　“今天我们先学杨静两个字，等你会了之后再学其他。”林茜将杨静带到菜地边上，只有这边的土质比较松软。就杨家现下这种情况，直接用毛笔纸张学字就太过奢侈了。
　　用木棍在地上写了大大的‘杨静’两个字，看着小姑娘的眼睛闪闪发亮。

　　“杨静，二婶婶，这就是我名字的那个杨静吗？”林茜字写的大，足足有碗口那么大。一笔一划写的格外的慢，足够小姑娘空手在空中跟着比划了。

　　“对，这就是你的名字，杨静。木易杨，宁静的静。”

　　小姑娘一笔一划的学着，嘴巴里小声的念叨着。两根木棍，在地上一笔一划带领着比划着。
　　杨珩坐在窗前刚好能看见墙边蹲着的那一大一小，眸光柔柔，低头看向书本，目光越发坚毅了几分。
　　和杨母一起坐在正屋内的李小柔，紧张的抓着衣服，脖子伸的老长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在听见杨静欢喜的声音之后，比女儿还要激动的嘴唇都微微的发抖。
　　女孩子能学着认字啊，这在乡下可是很不得了的事情啊。杨母看看老大的媳妇，又看看外面老二的媳妇。虽然老大媳妇的肚子有点不争气，可人是个勤快的。也不是不能生，总是还有点盼头的。
　　现在老二媳妇看起来也是个好的，一家子和乐，她是真的放心了。

　　屋内五个人，却格外的安静。杨静小小的惊呼声，时不时的打破这份静谧，然后为其余人带来小小的欢喜。

　　从早上起床开始，在记忆力最好的时间段里读了一个小时的书。感觉精神开始分散了，杨珩才快速将昨日里已经整理好的纸张再次稍作整理，用包裹包起来。
　　足足有六本之多，早上就要送到镇上书铺去。而且家里也没了抄写的纸张，还要去买。

　　“茜娘，我出门了。”

　　杨母和杨大嫂没有一直待在家里，早上看了一会儿杨静识字，就拿了农具跟着下地去了。杨珩出门转了一圈，和墙角两个小凳子上坐着的一大一小打声招呼，这才要出门。

　　“等等。”林茜连忙起身，快速洗了一把手，去了厨房。拿了一张温在锅里的饼子，还用家里的竹筒灌了点热水。
　　“把这个带着，路上吃。”

　　农户人家其实没有早饭那一说，一天两顿饭有一顿干的就已经很好的。锅里温着的饼子还是早上大嫂和婆母做的准备中午吃的，杨珩这一来一回时间不短，林茜就先帮他拿了一张。

　　杨珩接过东西，笑得傻乎乎的。“不用拿吧，我很快就回来了。”从和顺村到镇上来回也就三刻钟，走快点说不定两刻钟都能回来。

　　林茜笑着拍了杨珩一下，将灌了热水的竹筒也塞了过去。“傻子，都到了书铺了，自然多看看书。如果运气好能碰见能用得上的书，也看看价值几何，总得给自己定个小目标不是吗。”没说太多，怕给对方太多的压力。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杨珩笑得傻乎乎的连连点头，听话的将竹筒抱着。“嗯，我知道了茜娘，我会多看看的。我走了啊，你中午好好吃饭，要是累了就先睡会儿。等我回来了再抄书，不要累着自己……”

　　“哎呀呀知道啦，你这个烦人公。快走吧快走吧，小心来不及。”林茜笑着在杨珩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眼看着这人没完没了了，只能将人轻推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