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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俏红缨 ...

  •   二婶廖氏走出房间,跟来的李嬷嬷随她一道离开。

      走了一阵后,廖氏才问:“如何?”

      李嬷嬷笑道:“夫人,方才奴婢随便一套话,王妃屋里的丫头什么都说了,昨夜王爷先还是进了房间的,只不知因何,又出来了,自去的书房睡。夫人,你说王妃这病,是不是因着昨夜得的?是不是王爷嫌她出身城南烟柳巷?这新婚头一夜就没睡一处,日后就更不好说了。”

      廖氏捏着手帕步态从容:“方才我瞧那丫头长得倒有几分姿色,就是身子似乎弱了些,日后让她来掌家,怕是够她吃苦的,从小又是在外头长大的,接回去也不过一年,母亲又是个后母,想也晓得,哪能真教她理家本事,哎,倒是可怜见的。”

      李嬷嬷道:“总不过一个小丫头,瞧着吧,这王府对牌钥匙,还是只得夫人管着,我倒是担心夫人受累。”

      廖氏不接这茬,又说起别的:“红缨那野丫头这几日该回来了吧,这丫头一回来,这王府就热闹了。”

      “是啊,缨姑娘活泼开朗,倒挺招人喜欢。”

      正说着话,忽听远远的有人喊:“二舅母!”

      廖氏循声一瞧,就见自花圃那头奔来一团“火”——一个着茶花红锦缎交领衣的姑娘,腰束皮封,腕缠系带,脚蹬一双长石灰翻皮云靴,下身着四瓣莲花裙,内搭鸦青窄脚裤,裤腿束进云靴里,再手提一把坠红穗络宝石长剑,很有一股侠女风范。

      正是郑红缨。

      女子到得廖氏面前,笑起来梨涡浅浅。

      廖氏和蔼一笑:“哟,我们家红缨可算回来了,可想死舅母了。”

      郑红缨拉起廖氏的手:“舅母这几日可好?”

      廖氏道:“我倒是好,只是昨日才张罗完居安的婚事,今日才得休息。”

      郑红缨一听,蹙了眉:“我正要问呢,听外头人说,居安哥哥娶了个出自烟柳巷的姑娘?这陛下怎么想的?我居安哥哥人品样貌无不出众,京中贵女那般多,怎就挑了那么个女子配与他?”

      廖氏忙道:“你小声些,不可妄议,这是陛下赐婚。据说是钦天监算出你居安哥哥近来有凶煞缠身,需找个紫星命女子配婚,方可消煞,偏巧,便测中你如今这位嫂嫂。”

      郑红缨气鼓鼓:“我这就去看看那女子,实在不行我乱剑砍出去,怎可脏了我华阳王府门楣?”

      “你这说的什么话?新王妃乃信昌侯嫡女,怎就脏了咱们门楣了,你成天喊打喊杀口无遮拦,早晚坏事坏在一张嘴上。”

      郑红缨更气了:“什么信昌侯嫡女,哼,入了烟柳巷,那信昌侯还有脸认回去!”

      说了声告辞就气冲冲往听兰苑走去。

      而听兰苑彼时,廖氏走后赵辛夷一直坐在榻上,身前偎着被子,身后靠着软枕。

      剪月拿着嫁妆簿,正抱怨着:“我怎么点都差两张地契,几把玉如意,还有几对翡翠镯。”

      赵辛夷瞧她小眉毛都拧到一处了,笑道:“给我瞧瞧。”

      剪月道:“王妃不是向来不喜点账算物吗?又在病里,等好了再瞧吧。”

      “无妨,我正无聊,你给我看看。”

      剪月把嫁妆红簿递到床边,赵辛夷就坐在榻上看起来。

      她前世是个公司会计,大学也学的这个,大约是账做多了,自从到了这里她就懒得再看账本。从前在信昌侯府时,信昌侯让许氏教她,许氏只敷衍了事,她也敷衍了事。心想着都穿越了,还摆脱不了老本行,真受累。

      这会子瞧起嫁妆簿子来,也是见剪月愁得不行,再有她也觉得自己该熟悉一下,毕竟后半辈子就靠这上面的东西傍身了。

      信昌侯对她很大方,庄子铺子金银玉器应有尽有,她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又叫剪月重新拿了本干净的账本,她打算依着前世的记账习惯理一遍。

      正写着,忽听院里一个声音喊道:“我来瞧瞧我的新嫂子,从城南出来的,我倒要看看像不像正经人家的。”话语很不客气。

      赵辛夷向屏风处望去,就见一道红影在两个丫头的阻拦下闯了进来。

      簪星道:“你是谁啊?这可是王妃的屋子,怎说进就进了?”

      红影绕过屏风,变作个十五六的姑娘,当她与赵辛夷四目相对时,脚步也戛然而止。

      床榻上的女子一身月白中衣,外头随意披了件鸢尾蓝褙子,脸唇苍白,眉眼清澈,眼中透着几分讶然,像只受惊的小鹿,看起来柔柔弱弱。

      郑红缨没想到,一进来看到的竟是这么个柔婉病美人,方才的火气倒一下子不好发了。

      剪月瞧她拿着剑闯进来,猜她身份不俗,上前行礼:“敢问姑娘是?”

      郑红缨没回答她,径直向赵辛夷走去:“你就是我居安哥哥新娶的王妃?”

      赵辛夷没说话。

      郑红缨见她被子上放着两本书,手里还拿着一只羊毛细笔:“你在写字?能给我瞧瞧吗?”

      赵辛夷莞尔,将自写的账本递给她。

      她翻开一看,字迹娟秀工整,只是内容她看不懂。不过这已经够她惊讶了。她生平最恨读书,写得一手鸡爪狗刨字,在私学时常被先生罚誊抄,但怎么练都于事无补。

      不过她向来佩服能把字写得好的女子,一见赵辛夷这字,不禁问:“你学了多久?”

      “挺久的,总有十年往上了。”上一世,她爷爷是个书法狂热爱好者,从小就教她,她也乐意学。

      郑红缨诧异道:“可你不是……”

      后头的话没说出口,可赵辛夷猜到了,她笑道,“你是想说我流落在外,又是在烟柳巷找到的,怎能从小学字,是不是?”

      郑红缨没料到她竟会自己挑明,倒觉意外。

      没等郑红缨回答,又接着道,“我一岁那年,当街被拐,人贩子将我卖到了闽浙一代的一户人家,她家无儿无女,将我当亲女儿,家里做着小本生意,倒有几个余钱,就将我送去私学,只可惜天不随人愿,那家阿爹阿娘前几年相继生病去了,阿娘临终对我讲,说听当年卖我的人说,我是从京都拐过去的,当时脖子上挂着个银坠子,叫我自上京寻亲生父母去。”

      郑红缨听得入迷,下意识坐到床边。

      赵辛夷继续讲:“哪晓得,我几经辗转好不容易到得京郊,那一日天快黑了,我便寻了个客栈住下,却不晓得那是家黑店,专干偷鸡摸狗的行当,见我只身一人,抢了我的钱不说,还将我卖了。但好在,刚被卖去当日,我家弟弟,信昌侯府小侯爷就寻来了,也是老天可怜,弟弟寻来正是时机。”

      郑红缨疑惑道:“小侯爷怎知你被卖到了那里去?”

      赵辛夷道:“好像是因为他们抢了我银坠子拿去典当,那当铺正好是侯府下的产业,当下就把人抓住了,问出了我的去处。”

      郑红缨听完,心下竟生出几分怜悯,又见床上人同她才见面就能毫不避讳说起自己曾在那些地方呆过的经历,话语又真挚,方才的气就随着这个“故事”消得差不多了。

      “这么说,其实你在城南那些地方也只不过呆了一日不到?”

      赵辛夷诚恳点头,双目一眨,晕起了一层水雾:“好人家的姑娘,若不是命运颠沛流离,谁要去那种地方啊。”

      剪月忙过去给她擦泪:“王妃莫再想了,那都是过去之事。”

      郑红缨见她哭,倒有些手足无措:“你别哭,我不是有意跑来提这些的,我……我听人说你……我就是来看看……”

      赵辛夷抹了泪,眼眶鼻尖却红红的,真真一副我见犹怜模样:“看我是不是个花楼艳娘模样?”

      郑红缨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你不是,你字写得这样好,比杜苇贞都要写得好,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

      赵辛夷捏着帕子锤头擦眼角,眼底偷偷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这丫头一看就是来找茬的,不过现下瞧她反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

      果然,郑红缨过不久就起身告辞出了屋去。

      簪星见人走了,气道:“这便是王府长大的姑娘么?瞧她那身打扮,哪儿像个高门贵女呀,倒像个江湖卖艺的,还寻我家王妃的不是来了。”

      赵辛夷觉得乏了,把账本子还给剪月,缩进了被窝里。丫头们忙识趣退了出去。

      她躲进被窝,转着心思,突然意识到自己拿的,怕是个宅斗剧本。方才那些“身世”其实都是她结合信昌侯给她的信息胡诌的。

      她之前装失忆说什么都不记得了,信昌侯就讲她是一岁那年丢的,审了卖他之人,又晓得她是从闽浙一代来的京,当下就脑补了那么个坎坷遭遇。

      ……

      第二日清早,廖氏带着自己的姨侄女杜苇贞转园子时见郑红缨正在一株木兰树下舞剑,便喊她,郑红缨停下来跑到她身边,两人说了会儿寻常话后,廖氏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昨儿可去瞧了你新嫂嫂?”

      “去了,新嫂嫂还同我讲了她入那些地方的经历,原来她是被拐去的,在那处也只呆了不到一天时间,信昌侯就把她找回去了,从小就被拐子给拐了,这也怨不得她,倒是可怜。她说起自己往昔经历一点不避讳,瞧着倒是个大方磊落人,颇有大家闺秀风范,装是不好装的,不似有的人天生小家子气。”说着,斜了一眼廖氏身后的杜苇贞。

      杜苇贞忙垂下头去。

      廖氏似没料到她竟是这般态度,愣了一下才又笑道:“外头那些嚼舌根的就是这样,越传越离谱,还传出你新嫂嫂当过花魁呢。如今你居安哥哥娶了正经媳妇了,你可不能再嚷着要嫁他了,免得你新嫂嫂起疑。”

      郑红缨面上一红:“舅母还记着呢,那不过是小时候胡说的话,居安哥哥和思危哥哥一样,都是我嫡亲的表哥。”

      廖氏掩面笑了笑,又自去转园子去了。

      等走远些,她的笑淡下来:“倒是奇了,昨儿回来时还喊打喊杀要将人砍出去,怎今早就变了?从前见她整日围着居安转,还当她真生了女儿情愫呢,原是我想多了。”

      杜苇贞道:“想来王妃是真好吧,红缨妹妹能喜欢的女子,该是不错的。”姑娘声音软软细细,神色似天然带着几分怯懦羞柔。

      “还说呢,她怎么就不喜欢你?人家才来一两天,就能招人喜欢了,你呢,寄在我这里几年了,阖府上下没一个跟你亲近的。”

      杜苇贞头垂得更低了。

      廖氏停下步子来,看着她:“贞儿,如今居安娶了正室,我从前同你说的那事,你也该努努力了。”

      杜苇贞咬了咬唇。

      廖氏瞧她这般,眉头皱起:“我说多少次了,为妾与为妻不同,你只需风雅妩媚,做这副样子只能让男人失兴致。”说完后,摇摇头,颇有些“怒其不争”,径直向前走去。

      杜苇贞缓步跟上,却红了眼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俏红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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