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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脱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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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云压下胸口翻腾的血气,镇定自若道:“阁下何许人也,既然来了都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见?”刘鹃早就让刘家门客给从地上搀了起来,她靠在刘遇怀中,为自己莫名奇妙被人偷袭感到愤怒,不免将火气全撒在了偷袭人的身上,嗤之以鼻道:“这种装神弄鬼,抓走手无寸铁之人的阴险小人,怕是不敢出来见人吧!”
“小丫头,你这张嘴也忒毒,你爹娘没教过你如何跟长辈讲话吗?”
那缥缈到无处寻觅的声音突然临近,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便听“啪”的一声,随后一双鸡爪般干枯的手凭空出现,给了刘鹃一个耳光。
“哼,什么君子剑,也不过如此吗!快快将你这剑扔了,回家去吧!”那声音的主人现了身,他勒着尽冬脖子,不无嘲讽道。
常云一眼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拧眉道:“你是先前那乞丐!”
原来这神秘人并非别人,正是之前尽冬看着可怜,给了俩包子的那个乞丐。
“哈哈哈”
一阵狂笑后,那个装成乞丐的家伙伸手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面是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但他的神情过于阴郁,又与面容格格不入。
常云心知这是遇着了精通易容的高手,但江湖上会易容的人多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一时半会,他还真猜不出这是那一个。
不过刘家门客中,显然有认识他的人,只听一人喊道:“毒郎君!”
这毒郎君以心思歹毒和善于用毒闻名江湖,着实是个难缠角色,以致于江湖上流传有一句顺口溜:宁得罪阎王爷,莫得罪毒郎君。
听是他,常云不由黑了脸。
那边,毒郎君应该是很满意能被人给认出来,满脸堆笑,不无喜悦地用手指缓缓拂过尽冬脸颊。可能是常年使毒的关系,他手指甲呈现诡异的黑色,而且极长,少说能有两寸,比起爱留长指甲的姑娘不逞多让。
尽冬竭尽全力地后缩,可无济于事,那诡异的指甲所到之处便是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想怎么样?”常云实在受不了这个,厌恶地蹙眉。
毒郎君津津有味地舔舐着指尖血迹,含笑道:“我果真没看错,你当心宝贵这个小丫头片子,正好,我这有个交易想和你商量商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交易,但常云听说这毒郎君全身都是毒,甚至连体/液都不能幸免,担心他在划破尽冬脸时,顺手下了毒,难免着急道:“什么交易?”
他这一着急,便落入了毒郎君圈套。
原来是这毒郎君虽然感觉到尽冬对常云蛮重要的,但始终无法确定这重要程度,趁乱抓住尽冬,也算是他的一次冒险豪赌。
而等常云一开口,他那三成把握便成了十成,随喜笑颜开道:“用你换他如何?”
常云也意识到自己举止过激了,给对方留下了把柄,也知道毒郎君是针对自己而来,抓尽冬为得也是逼迫他,这个时候越是不在意尽冬,效果会越好,但事已至此,找补是找补不了,索性问:“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你的命值三千金,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赚这三千金。”度郎君以为自己稳坐钓鱼台,喜形于色道:“阁下不如将命借我用用。”
“我要如何借你?”常云嗔笑道:“度郎君的行事方法在下有所耳闻,与血剑腥风不逞多让,万一我自裁在你面前后,你转手杀了他,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毒郎君是个亦正亦邪,并非滥杀无辜、恶贯满盈的人物,但也难掩他喜欢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处事作风。
毒郎君早就清楚常云会这样问,他有所准备道:“出悬赏的人说抓活的会更贵,我用不着你自裁,只需你乖乖束手就擒就好。”话语未落,他又一拍脑袋,道:“不过你这身手着实过于厉害,单凭一个我恐怕还不够你看的。”紧接着他将一把匕首扔给常云,示意道:“这把匕首上我煨了能让人暂时失去行动力的毒药,你只需用它对着自己丹田来一刀,我便放过这小丫头。”
常云翻来覆去转着手中匕首,通过蹭亮可照人影的匕首,他凝视着自己着自己眼睛。
这个决定很不好做,若按毒郎君的话给自己来一刀,远的不提,单就今天能否安稳走出这个客栈都是个问题,但若不答应他的条件,尽冬很可能就此殒命,武林盟和自己的多日谋算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还没想好吗?”毒郎君看出了他的犹豫,勒着尽冬脖子的手微微用力,尽冬瞬间便喘不过来气,如同一条被人扔上岸的鱼,双眼凸起。
“等等!”常云大喝一声,终于赶在尽冬被彻底勒死前,道:“按你的要求来,我给自己一刀,你放开他。”
毒郎君:“好……”
“不行!”才缓过来一口气的尽冬,终于接受了抓他的人就是他之前瞎好心给了两个包子的乞丐,即悲伤又愤怒,忍不住呸了毒郎君一脸唾沫,道:“白惜我那两个肉包子了,即便拿去喂狗,也比给你这白眼狼好。”因为清楚自己身体状况,太明白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尽冬又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次,我扪心自问受之有愧,这次我不能也不希望你为救我而受伤。”
“啧啧啧”毒郎君拂了把脸,不住咂舌,如果说之前还在想事成之后要不要留尽冬一条命,这一口唾沫下去,他恨不得立刻把尽冬碎尸万段,可理智告诉他还不是时候,只见毒郎君似笑非笑捏紧尽冬下巴,道:“真是有情有义,就不知你的情郎怎么想了!是你重要还是他重要!”
这不怪毒郎君多想,单就常云护着尽冬的那份劲儿,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压着不表罢了。
尽冬红了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他努力想摆脱毒郎君的手,可挣扎了两下后,没效果不说,他本就入不敷出的身体每况愈下,胸口生疼,止不住地一阵又一阵咳嗽。
常云见状,生怕他咳出什么问题,忙道:“你先放开他,我照你的要求做就是了。”
看样子尽冬是熬不了多久,常云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决定。
手中匕首正闪着凛凛寒芒,常云眼一闭,心一横,一寸一寸将它推进自己小腹。
习武之人对自身筋脉极为熟悉,他这一刺看似鲜血淋漓,极度夸张,但并未伤及根本。
只不过那毒郎君绝非浪得虚名,他煨于匕首上的药当真管用,匕首刺入身体没多久,他体内之前才稍稍聚拢的真气便再度溃不成军,散得无影无踪。
“现在能把人放了吗?”常云捂着伤处,吃力问。
毒郎君对自己的药很有信心,知道凡是中毒者任凭手段再怎么高超,也逃不过真气尽散的下场,对这种我为刀剑,人为鱼肉的场面很满意,怪笑道:“能是能,但我又不想了!”
常云早想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不免将救助的目光转投于刘遇一行人。
刘鹃接受到信号后,先瞅了瞅自家兄长,见他全无开口的意图,即便重伤在身,言语中早失了先前的英气,可还是强撑道:“你……你……你卑鄙无耻。”
毒郎君像是才注意到刘家人还在这,勉为其难分了个眼神给他们,不无嘲讽道:“你们不也目睹了全程,没有任何出手的意图?怎么,难不成你们这种见死不救的行为就不算卑鄙无耻吗?还是说你们正道有自己独特的一套评判卑鄙的标准吗?”
刘鹃年纪虽然不是很大,但也明白兄长从始至终旁观的缘故。
莫过于毒郎君虽不算好人,但与血剑腥风相比,兄长偏向了他,并且乐于见到那二人狗咬狗。
“我……我……”刘鹃无话可说,不免也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家兄长,低声唤道:“哥!”
刘遇微微摇头,道:“那位姑娘是无辜的,先生既已得偿所愿,又何必与一位柔弱的女子斤斤计较。”
“我偏计较了,又如何?”毒郎君冷笑,他尖锐的指甲在尽冬咽喉处留下一条红痕。
明明很浅的痕迹,但尽冬却面容狰狞,脸色由黄变红在变白,不停地抖着。
常云一开始不敢轻举妄动,怕得就是这个。
毒郎君解释:“我这味药名唤极乐,中毒者不会立即死掉,而是会在剧痛的折磨下慢慢死去。”
“不过放心,我刚才只给他用了一点点,还不至于死人。”毒郎君突然正色,“重头戏现在才开始。”
眼见他指甲又要刺进尽冬脖颈,常云清楚若这次让毒郎君得手,尽冬必死无疑。
于是他也顾不上毫无真气,空荡荡的筋脉,紧了紧匕首,强行提气冲向毒郎君。
“不自量力!”毒郎君嗤笑。
但出乎他意外地是常云只是佯攻,真正出手的人是刘鹃。
那丫头不知何时提了刀,毫无章法地朝着他后背劈下一刀。
毒郎君宛如后背长了眼睛般,一侧头躲过这一击不说,抬腿冲着刘鹃小腹便是一脚。
这一脚若踢中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原来那毒郎君的鞋子很特别,鞋头缝着尖刀不说,刀尖还泛着莹莹绿光,一看就煨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一边是近在咫尺,随时可能命丧黄泉的刘鹃,一边是一伸手便能抓住的尽冬,常云没有任何犹豫,果断抓住刘鹃,往前一扑,毒郎君鞋上的尖刀从他衣服上划过,二人险险躲过这一击,落地后,皆心有余悸。
毒郎君见一击不中,便没多做纠缠,这常云已是强弩之末,他的意图本来就是杀尽冬,只见他漆黑如墨的指甲在一次划向尽冬脖颈。
常云心知,只要这双手划破尽冬脖颈一点皮,那么尽冬必定命丧黄泉。
但他二人距离太近,自己又四肢沉重如铁,实在无力起身,眼看尽冬便要命丧毒郎君指下。
但就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旁观的刘遇身形如电,突然抢到毒郎君身前,不知何时出了鞘的竹剑快如奔雷掣电,巧如灵蛇狂舞,颤动挑出,以肉眼难见的变化斩断毒郎君指甲。
毒郎君吃痛大叫,刘鹃迅速撑刀起身,眼疾手快抢过尽冬。
刘遇见二人脱险,便放心地收回竹剑,不知是问尽冬还是问刘鹃,或者二者皆有吧,淡声道:“还好吗?”
刘鹃打量了下尽冬,见他就是脸色苍白了点,人尚清醒,便想应该没甚大事,一拍胸膛,豪爽笑道:“没事,哥。”
“嗯,没事便好。”刘遇浅笑。
但他脚步未停,穿过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毒郎君,一直来到常云身前。
见识过他剑法的厉害,更看见常云挣扎了两下没爬起来,尽冬大惊,他撑着病重的身体,蹿到二人中间,一伸手挡住常云,惊恐道:“你想做什么?”
明白刘遇也是想杀常云的人,更明白以自己这身手,别说一个他,就是十个他绑到一块,也不够刘遇过一招的。
尽冬不由脚软,但一想到常云曾三番两次救过他,便又强鼓勇气,毫不怯场,直迎刘遇视线,道:“你虽然也救过我,但我依然不能让你过去。”
刘遇的视线穿过尽冬,与正端坐在地上的常云相交,明明快要死到临头,但对方依然淡漠疏离的表情,好似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让他不由火大。
刘遇:“你不怕吗?”
常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眼下他已无反击之力,别说刘遇,就是随便一个强壮点的人想杀他都是轻轻松松。
他淡笑:“怕就不用死了吗?”
刘遇摇头:“那倒不是。”
尽冬见状,心脏陡然剧烈跳动了几下,他猜测这股不太好的预感可能是在预示常云今日必定会折在这里。
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让尽冬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他紧了紧袍袖,拔高声音,尽可能勇敢无畏道:“你们正道中人不都讲究一个光明磊落吗?现今你们这么一大帮子人欺负一个重伤之人也不觉着愧疚!”
“小丫头!休要狂言!尔等这是为民除害!”
刘遇制住门客们,背身道:“我给你三个时辰的时间离开,三个时辰后我会去追你,届时,我不会在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