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夜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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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记忆是一个雨天。
男人失落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位女性，她很漂亮，有着酒红的头发以及碧绿的眼睛。安娜没有在意，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
“安娜。”男人忽地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朋友，“我说，你能不能帮帮我，帮帮你的朋友？”
安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书：“要我帮你做什么？”
“有没有办法……让她成为我的恋人？”男人询问的语气带着一丝讨好。
安娜这才看向男人所指的女性——看起来她比她要大两三岁，正和女伴笑着谈论些什么。
她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给了男人一个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她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但是从安娜的日记里，莫怀诏非常确定一点：她喜欢这个男人。
“太谢谢你了，安娜！”男人兴奋地说着，似乎想握着安娜的手好好感谢她，又觉得不太好，在空中伸到一半的手尴尬地缩了回去。
“没什么。”安娜低下了头，继续看自己的书，“但我不保证真的能如你所愿。”
“你愿意帮忙我就很高兴了！”男人提高了声音。
房间里倾洒着惨白的月光。
地上画着诡异的魔法阵，魔法阵的四处摆放着肉、骨与血作为祭品，安娜跪在地上，口中诵念着咒语。
随着咒语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某个存在向这里投来了匆匆一瞥。
本该潜藏在记忆中的莫怀诏在那一瞬间仿佛也被看穿了。
那个存在窥见了他的过去，窥见了他的将来，窥见了他的秘密和自以为是的骄傲。他下意识地想要退出去，可是交易进行之后就无法终止。
安娜的祈祷结束了。她木然地收捡起全部的祭品，再将它们丢入地下室。地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费力地锁上了门，又如同幽灵一般轻飘飘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躺在床上，安娜闭上了眼睛。
再后一段的记忆晦涩不堪。
门窗紧闭着，让莫怀诏无法分辨时间。
安娜的面前摆放着一个怪物——两个人被强行糅合成了一个个体，长着两张脸、四只手和四只脚，从面容来看正是之前的男人与他所中意的女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男人质问安娜。
“我只是向他祈祷了。”安娜平静地回答，“我看书上说，爱情即是‘两个人在一起，分享余生’，你们不就是这样吗？”
“快！快让我变回去！”男人惊恐地大喊。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女人朝着安娜，痛苦地问。
安娜注视着男人的面容，语气冷淡：“你确定吗？”
“当然！”男人不假思索。
“我知道了。”安娜点了点头。
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把小刀，将属于两人的部位一点点分开。血洒在地上，被外神的力量强行捏合在一起的两人共享着痛苦，发出了哀嚎。安娜充耳不闻，只是将男人的部分放在了左手边，将女人的部分放在了右手边。
“安娜……快住手……”男人命令着安娜，话语因疼痛而断断续续。
“已经不能停下了。”安娜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的意思。
当两个人被彻底分开之后，房间内只剩下安娜一个人的呼吸。她深吸了口气，轻柔地将男人的部分一个个地装进了大小各异的玻璃瓶中，再郑重地放在储物架上。而后她捡起属于女人的肉与骨，将它们带去了地下室。
记忆结束了。
坐在卧室里的莫怀诏脸色惨白，捂着自己的胃干呕了起来。空空如也的胃扭曲着疼痛，里面仿佛在翻江倒海，可他只能吐出酸水。
为什么那两个人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安娜会那么冷静地把成为一个人的两人解剖？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种东西？
大脑被疼痛挟持，无法运转。莫怀诏靠着墙，缩成了一团。
而无心顾及周围的莫怀诏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面前，不知何时放了一朵白玫瑰。
地板上只剩一坨烂肉，烂肉旁放着一顶高帽和一枚硬币。
莱特坐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那片草原再次浮现，与往常不同，猫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萦绕在整片草原上淡淡的雾气。而后雾气凝聚成数个球体，一同睁开了眼睛。
“前辈找我有事吗？”莱特乖巧地问，紧张地坐在了草地上。
雾气扫了他一眼，在他面前降下：“我看见了一个人类，他的身上有你和奈亚拉托提普的气息。”
“我知道。”莱特点点头。
“你不要被他们骗了。”雾气颇为严肃地叮嘱，“你还小，如果遇到什么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我已经好几十万岁了。”莱特小声嘟囔。
雾气有些无奈地拍了拍莱特：“你应该知道莫怀诏不是这个宇宙的人吧？”
“我知道。”莱特撇了撇嘴，“他只是一个人类，你担心什么？”
“我不担心他，我担心奈亚拉托提普。说起来，你为什么会信任奈亚拉托提普？”雾气明显很担心莱特。
但是莱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我尊敬每一位前辈。”
雾气没有再劝莱特，只是自己消散了。雾气消失之后的草地上又出现了数十只懒散的猫，莱特随手抱起了一只揉了揉。被摸得舒舒服服的猫在莱特的怀里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之后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抱着陷入睡眠的猫，莱特望向不远处的白色宫殿——它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散发着人类能够认识的颜色以外的光芒，仔细凝神时还能看见边缘扭曲伸展的细小触手。
他放下了手里的猫，猫叫了一声后又蹭了蹭他的小腿，在他身旁趴下。
为什么他会信任奈亚？
“你不是知道吗，前辈？”
在善意的闯入者离去之后的梦境，梦境的所有者这样喃喃自语着，朝梦境边缘的小溪走去。
疼痛已经渐渐平息了。
莫怀诏这才看见他的身前放着一支白玫瑰，新鲜得像是刚摘下来一样。这是他走过了任务，所以得到的奖励吗？将一切视作游戏的思考方式固然轻松，可是刚刚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刚刚目睹了那样的场景，他很难继续这样思考着。
离莫怀诏更远一些的地方，金发白裙的女人正沉默地站着，似乎在等他将白玫瑰送给她。
莫怀诏捡起白玫瑰，看向她，试探着问：“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女人点了点头。
看起来她似乎很好沟通，这让莫怀诏松了口气，开始了第一个问题：“你是叫安娜吗？”
安娜再次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想要白玫瑰？”莫怀诏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给他的不是染了血的白玫瑰，才导致结果出了错？”安娜惘然地看着远方，“我只是想看见他开心而已。”
“但如果你看过《夜莺与玫瑰》，你就应该知道，收到了夜莺用鲜血染红的白玫瑰的主人公并没有得到幸福！”莫怀诏的语气有些激动。
“我知道。”安娜的语气重归平淡。
“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莫怀诏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剩下的话语。安娜已站在距离他一步之遥，近得他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冰冷，冰冷得他身上的血液都快要凝结。她的手握住了莫怀诏手里的玫瑰花茎，轻轻地将白玫瑰从他手里抽走。
“我当然知道，但是想要这朵玫瑰花，不是我的意志，而是它的。”安娜回到原地，平静地诉说着，“我对于他没有什么不满，我很高兴他能从此留在我的身边。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满的话，就是查尔斯强行买下了这座房子，把我赶了出去。它把我的假设当了真，以为能让他们幸福是我的执念。”
“他留在你的身边了？什么意思？他在哪里？”安娜的话语信息量太大，让莫怀诏一时之间无法理解——或者说，他理解了，但无法将他理解的当作真实。
“你见过他了。”而他理解的真实是真的。
她为了她的所爱向某位存在祈祷，她将被邪神扭曲的所爱回收，她将所爱放在了离她最近的位置。
那么——
“它是什么？”这是莫怀诏仅存的疑问。
“我不是这座房子最初的主人，房子也不是最初的房子。”安娜将玫瑰花放在自己的鼻前轻轻嗅了嗅，“无法理解也没有关系，请烧了这座房子吧，这才是我真正的请求。”安娜说完，将白玫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染红了白裙，灌注了玫瑰，她却似无所觉，如同鬼魅般地悄然离去。
刺痛却从莫怀诏的胸口传来。
莫怀诏低下头，看着胸口盛放的红玫瑰。
无数老鼠汹涌而来，将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莫怀诏啃食。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夜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