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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拾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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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高大挺拔的男子坐在草垫上,还露出疑惑之色。
罢罢。
谢涵眼一闭,合衣躺上草垫,往里一滚,结果等半天也没等来对方躺下和他抵足而眠,“不睡?外面巡逻守夜的人马尽够的。”
霍无恤坐在草垫靠外一侧,拨弄篝火,“王上今日下水又吹风,恐怕夜半就会发热,臣守着您。”
谢涵一听,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他就是这臭身体。
想着今夜的干净衣裳、烤兔肉、生姜山楂水......谢涵都得承认,这一定是“心腹”。
他对对方全无了解,最终问起【系统】,“【男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男主霍无恤,二十一岁,出身:雍国大王子。关系:父亲雍王霍英贤,母亲雍王后楚怜梦,长姐大公主霍无瑕,胞弟三王子霍无忌......】
谢涵听了一肚子自己本来就知道的雍国情报,迷迷糊糊地想就知道不该对什么【系统】抱有期待。
想着想着,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接着好像被一团棉花包裹起来,可是还是好冷、好冷。
霍无恤用披风将谢涵紧紧裹住,见人还是呼冷后,告罪一声“臣犯上”,就将谢涵抱在怀中。
他身体热不怕冷,好像个大火炉,谢涵下意识寻找热源。
等怀里的人不再颤抖后,霍无恤传令烧热水,果然很快人开始大量出汗,草垫都被洇湿,他撕下衣角用热水打湿,给人擦身体。
擦着擦着,谢涵醒了过来,他热得不行,嗓子里都在冒烟,“水、水......”
霍无恤端了热茶过来。
折腾到凌晨,才又重新睡过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谢涵彻底醒过来,就见到身侧人盘腿坐在一边,闭目小憩,等谢涵坐起身,就睁开眼睛,“王上您醒了?”
他说话的时候满含期待,等碰上谢涵双眼时又平静下来,他伸手探了一下谢涵额头。
这次谢涵没有躲开,只见人又摸了下他脉象,镇定自若“退热了,只是身子还是虚,离完全恢复还要一段时间。”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谢涵有些吃惊,“你还会、”他怕露馅,又“咳咳”两声止住话头,在人顺着他脊背后,称赞道:“你医术挺好。”
霍无恤笑笑,边收拾东西,“王上,我们即刻启程。”
“寡人还要去个地方。”谢涵心急火燎来二间山本来也是为了找人。
扶突城西十里,群山连绵,其中一座,名唤二间,周围飞瀑幽泉,风景甚美,二间山旁,有一座三间山。
“都说三间山上有神仙。”霍无恤原本不信,可一路走来,见小鹿、兔子丝毫不惧生人,反而会蹦蹦跳跳蹭人掌心,会叼着果子送给口渴的路人,不由震惊,“莫非当真神迹?”
谢涵不置可否,一行人又向前走了一段,来到一处断崖,崖壁像陡直锐利的剑锋,看起来就让人心寒胆颤,低头一看,更是深不见底,谢涵却没半分犹豫地径直过去。
“王上——”霍无恤心跳都要停了,奋不顾身冲过去拉人,却发现悬崖峭壁,变成了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洞内狭窄,谢涵挑了十几个好手一起进入,剩下的人围在洞外。
“障眼法?”霍无恤长长吐出一口气。
黑暗中,谢涵眉梢一挑,心道: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现在看来这个霍无恤倒是对他绝对忠心,虽死不惧。
洞内一片黑暗,像是突然会钻出一个野兽择人而噬。又走了一段,山洞越来越狭,变得只能一人通行,又变得只能一人侧行,甚至侧行都觉滞涩,正是压抑时,踏出一步,忽然眼前一亮,柳暗花明。
群山环抱、芳草萋萋、清溪绕树,这是一座幽谷,平地上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铁画银钩两个大字:合谷。
谷内结着草庐,谢涵过去叫门,叫遍了也无人回应,最后推开书房,发现沉香木大案上一片异香扑鼻。
霍无恤捻起案上香料,“书桌上怎么放这么多安息茴香?”
谢涵皱眉片刻,又豁然开朗,喃喃道:“安息茴香又名孜然,师傅是叫我顺其自然罢。”
“这里是神算子先生的居所。”霍无恤恍然,“那倒确实是神仙福地。”接着又问,“王上有何烦心事,需要来问神算子先生?”
谢涵可疑停顿,霍无恤已经转开话题,“无论什么事,既然神算子先生不在,王上我们现在是否回宫?”
谢涵深觉对方善解人意。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宫。
回宫后,谢涵就把三个刺客的一个关押在宫中备用,另外两个扔给邢狱署,雷霆震怒,“扶突城内,刺客就舞到寡人面前来了,寡人还敢北巡、东巡吗?
整整三百个刺客,城内有三百个形迹可疑的人马,扶突令全不知晓?
三百个人从宫门一直到城郊,巡城卫一个都没看到?”
谢涵倒不是多愤怒,毕竟是八年后的自己没管好,发怒主要为了先声夺人,避免有人再对他问东问西。
果然群臣下跪,“臣等死罪。”
“寡人昨日巳时出门,申时遇刺,这个时间段是哪一班卫在巡城?”
“刺客口供,一直在城北的庙宇道观里,北城令都在干什么?”
“扶突令就没有发现过城中多了一群形迹可疑的人?”
谢涵令邢狱署彻查,两天后,邢狱署左中令魏尝带着报告过来。
这两天,谢涵在前朝后宫打听,也翻阅了一些卷宗,恶补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现在这位左中令魏尝,宋人,他途径宋国时带回来的。
宋国小国,士子想要谋个好前程来大国不奇怪,这种人和国内世家一般没有太多的利益纠葛,对他也理应忠心。
谢涵拿捏住威严不失亲近的态度,询问道:“如何?”
“王上遇刺时间段,是东城卫和南城卫巡逻的时候。”
扶突城制,四城门各屯兵二千五百人,对内维持治安,对外抵御敌袭,每城门一次出五百人巡逻,每次两班城门卫组合,组成一千人的巡逻队伍,三个时辰换班。
“东城令须琰,南城令拾攸名。”都是世家子弟,很难说他们不会和死灰复燃的玖氏合谋。
“另外,臣去了刺客指认的庙宇道观勘测过,那些都是玖氏和虞氏出资建的,观主和庙祝本身就是刺客。
在玖氏和虞氏倒台后,另有一笔资金持续流入,但去接头的都是观主和庙祝本人,基本都已在行刺中伏诛。
只有一个留守在女娲庙中,搜捕后指出,是一个卖香烛的老丈每月会给他们钱,让他们等待时机。
我们找到老丈时,他已吞蜡自尽。
但老丈留下一个女儿,却是拾家主的爱妾......”
“那就去查拾夏的那个爱妾。来人啊,奉剑。”谢涵取下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递到魏尝手上,“尽管搜查,谁敢阻拦,情同弑君,卿可仗剑杀之。”
魏尝叩谢,“必不辜负王上厚望。”
结果没半天,拾夏就扯着魏尝来和谢涵叫板,“狡兔死,走狗喷;良弓藏,飞鸟尽。王上现在稳住朝纲了,就要网罗莫须有的罪名来处置老夫了?”
拾夏是拾氏家主,他虽天命之年,却须发乌黑、满面红光、眼睛大得像铜铃,好好说话时也像在和人吵架,遑论这么嚷嚷,简直是在谢涵面前咆哮。
“家主何出此言?”谢涵心中不悦,面上亲和,着人看座,“刚好线索断在香烛老丈身上,他人世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家主爱妾,岂能不查?
若是寡人今日不彻查,以后多少捕风捉影的人要说家主想谋害寡人,寡人也是为了家主清白着想。
话又说回来,家主如此宠幸你的爱妾,怎么还让她父亲风烛残年的走街串巷卖香烛?”
“老夫可没有王上那么能说会道。老夫只知道,王上是要将咱们往绝路上逼。先王说要给佃奴自由,咱们照做了;悯太子说要均田地,分给每个奴隶六亩地,咱们照做了;现在还要三代以后降爵,王上——臣看你是疯了!”
拾夏看也不看那坐席,将书生魏尝一把扔在地上。
魏尝手中的齐王剑锒铛坠地,发出一声脆响,剑刃露出寸许,闪耀着森白的光。
君前露刃,殿内武士纷纷拔剑。
谢涵终于压制不住怒气,“拾家主,你在和谁说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臣只知道:君君,臣臣。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拾夏环顾挺进的众殿内武士,抱臂自若。
谢涵初来乍到,并不想和拾氏这样的庞然大物起冲突,但现在看来却由不得他了,“寇仇?”谢涵眯起眼睛,“家主的意思是,这些刺客是家主指使的了?”
“臣可没有这么说。”拾夏脸一缩,哼声道:“王上欲加之罪。当初玖氏真的弑君了吗,虞氏真的通敌了吗,还不是王上上下嘴皮子一碰?”
谢涵盯着他,“那就请拾家主将你的小妾交出来,不过一个奴婢罢了,拾家主难道舍不得。”
“魏尝酷吏,大丈夫到他手里都要屈打成招,何况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到时候还不是王上想要什么样的口供就有什么样的口供?老夫就一句话,今天任何人都休想从老夫府中带走一个人。”
“好好好。”谢涵都忍不住拍起手来,“拾家主好气魄。寡人不带你府上任何一个人,寡人今天就带走你。来人啊,拾夏御前失仪、以下犯上,褪去冕冠,押入大牢。”
“报——”正这时,有鸿翎信使入内,八百里加急奏报,“王上,北地暴/动。”
“叛军二十万之众,已经下我十城,直抵曲池,离扶突城外五百里了。”
谢涵眼前一黑,扶住长案。
拾夏抱着胳膊挑眉,“王上还要将老夫押入大牢吗?棘门营外可有我拾氏一万两千五百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