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至冬》与神同行

10、焦糖色的光

　　1.

　　我是一个活了许多年的怪物。

　　什么时候，我才会死去呢？

　　我站在天台边缘，借着黑暗的遮掩，平静地睁着眸子一跃而下。

　　剧烈的痛苦猛地席卷全身，却不能再带给我任何意识上的昏沉。

　　我恨这样清醒。

　　2.

　　第一次遇到那个眼睛很漂亮的男孩，我正在试图用塑料袋罩着自己窒息而死。

　　男孩那时候的表情扭曲慌张而诡异，飞速地把塑料袋扒拉开，而后看着我面无表情毫无生气的脸，动了动唇，又把话生生咽了下去。

　　我还挺好奇他想说什么的，于是便跟在他后面，一言不发。

　　男孩终于忍不住了，烦躁地转过身，拿出一张银行卡：“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就不该救你。想要钱就拿去，别再跟着我了！”

　　我眨眨眼，没有接过卡。其实我想说你救不救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少难受一会儿而已。但我还是没有张口，只是摇了摇头，离开。

　　我那时候的打扮很邋遢。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黑发披散着，浑身也脏兮兮的。这个一看就是有钱少爷的人竟然肯亲自救我，实在是有些稀奇。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准确来说，我和任何人，都不在同一个世界。

　　3.

　　听说东方有一种酷刑叫凌迟。我有些好奇，在无人的小巷里拿着刀比划。

　　等到我发现有人过来时，我已经削掉了一整条胳膊了。

　　我停下对自己的切片，抬眼看去，发现是那位小先生。

　　也许是因为和我说过话的人屈指可数，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也依旧记得他。

　　他正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只剩白骨的那条手臂，脸色惨白，漂亮的焦糖色眼睛中情绪复杂。

　　我突然有些害羞，便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了白色的骨头。

　　“你怎么在这里。”

　　我第一次率先开口讲话。

　　他大概是已经懵了，晕晕乎乎道：“我离家……”

　　说到一半他猛地住嘴，牙疼地皱了皱那张白净精致的脸，再次看了一眼我的胳膊：“你脑袋有毛病吗？哈？还是因为生活的打击？嗤，够懦弱的。”

　　我摇了摇头，示意我没有，然后回答：“死亡是一件美妙的事。”

　　他的表情更奇怪了。

　　我无法理解，只知道后来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拉我去了医院。我疑惑地问为什么，他恶狠狠地让我闭嘴。

　　……于是我也没告诉他这都是小事，只要死一下就全都好了。

　　我知道我永远无法真正拥抱死亡，因此并没有怪罪他两次打扰了我的美妙的自杀行动，反而觉得他挺有意思。

　　为了不让我的秘密牵连到这个嘴硬心软的男孩，我溜走了。

　　不过这次我得到了他的名字。

　　托尼·斯塔克。

　　4.

　　我洗干净脸，扎好头发，穿上新买的衬衫和裤子，准备去沙漠里转上一圈。

　　当然，什么都不带的那种。

　　我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当我死去时意识还是清醒的――快乐极了。

　　虽然我的衣服不能无限刷新，而显得我有些风尘仆仆。

　　唔，找到他了。

　　他这次和我一样脏兮兮的，只不过身上带着凝固的鲜血，疲惫地瘫倒在一堆废甲上。

　　我歪了下头，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划开了手腕，将喷涌而出的血液灌进他嘴中。

　　我已习惯了伤痛，这还不算什么。

　　他下意识地抓住我的手腕，大口大口地吞咽，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我把手抽离，想着救援应该快到了，便离开了这片区域。

　　――再走（死）回去吧。

　　我是在电视上看到他遇难的消息的。几乎在第一时间我就开始了碰运气式的搜寻，不过还好，我的运气还不错。

　　很奇异的，我经常想起那双焦糖色的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眼睛。它和镜子中我的眼睛完全不同。于是我开始关注斯塔克，开始在各种没尝试过的自杀之余默默地注意他，一直到他失去父母，他逐渐长大，那双眸子变得更深邃迷人。

　　可我不同。

　　我从未有过变化。

　　因此，我不能去见他――绝对不行。

　　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离他，他离我，都是那么的遥远。

　　5.

　　我被他逮住了。

　　就在我从海涯上跃下的那一刻，金红色的铁人一下子揪住了我，透过盔甲而有些失真的声音传出。

　　“嘿，找到你了，女孩。”

　　啊咧，完蛋。

　　我面无表情地想。

　　我还是太低估了斯塔克，以至于他轻轻松松地就发现了我的存在，找到了我的位置。

　　――早知道就不去救他了。

　　男人从冰箱里拿出甜甜圈啃起来，目光将我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靠在沙发上，“解释吧。”

　　骄傲自大又口是心非，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解释什么？”我装傻充愣。

　　有些事情不知道更安全。

　　他瞥了我一眼，像是知道了我在想什么，哼笑一声道：“我让你解释的是那时为什么不告而别，之前又特意跑到沙漠里用自己的血救我。”

　　我闭口不言。

　　他猛地凑近我，焦糖色的眸子好像有流光闪烁，带着他独有的多情与风流：“你不会是喜欢我吧？嗯？这位……爱好自杀的小姐？”

　　我没有接话。

　　我只是突然觉得……

　　那总是得不到的死亡与解脱，似乎在这个人面前，变得不值一提了起来。

　　6.

　　意识第一次渐渐模糊、消融。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慢慢化成飞灰的身体、他盈满了水汽的眸子和写满了惊慌的脸。

　　“No...No...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sorry...”

　　我只能这样说。

　　无限宝石的规则大于“不死”，第一次，我知道了该如何拥抱死亡。

　　可我已经不想离开有他的人间。

　　我无知无觉地落下眼泪，想再最后吻他一下，飞灰已经笼罩了我的视野。

　　对不起，我很抱歉，托尼。

　　我很抱歉……

　　7.

　　我如愿以偿地再次看到了他。

　　原来，已经过去五年了啊。

　　五年。

　　在没有时间观念的我来看，并不算很久。

　　可他却是把我拉在怀里，紧紧地不松开手，仿佛一松开，我就会消失不见。

　　最后他说：

　　“欢迎回来，my girl.”

　　我不要命的打法在战场上开出了一条路。再次清理了几只杂兵后，我四下望去，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我心头一跳，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全身。

　　面容英俊、神色坚毅的男人，在万众瞩目下，戴着灭霸的手套打了一个响指。

　　“I am Iron Man.”

　　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流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只是身体突然有了这样的反应，突然就觉得――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思维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踉跄着扑了上去，双手颤抖着捧住他的脸。

　　“别睡，托尼，求你了。睁开眼睛好不好？我们赢了呀……”

　　他对我笑了一下。

　　因为无力，那挑起的弧度几乎微不可查。

　　最终，他闭上了那双焦糖色的、令我魂牵梦萦，将我固定在这世界上的眸子。

　　我紧紧咬着牙根，垂下头，从指尖一直冰凉到了心脏。

　　这一次，我们之间，隔了条名为死亡的鸿沟。

　　8.

　　全世界都是他。

　　好像钢铁侠从未离去，却陡然清醒过来，再也不可能在纽约上空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我站在他曾找到我的海涯边，平静地看着远方。

　　我早做好了他在我面前离开的准备，但我从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甚至于我根本无法去陪伴他，连意识短暂模糊来忘记伤痛的机会都没有。

　　我自杀过那么多次，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好端端地坐着，却从心脏一直痛到四肢百骸，一刻无法停下。

　　我甚至想要抢过无限宝石，那样就不用孤独地永远停留在没有他的世界。

　　我再一次从楼上跃下，感受着清晰的痛楚，思绪却飞到远方。

　　那个男孩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撕破了剥夺了我的呼吸的塑料。

　　再聚焦，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却看到了另一抹红色的身影，睁着湿漉漉的眸子，带着哭腔唤我。

　　啊……对了。

　　彻底失去了斯塔克先生的，不止我一个。

　　他当自己亲生孩子一样对待的少年，却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9.

　　我没有再自杀过，像是不会疲倦一般辗转于各个区域，只要小蜘蛛需要，我就会来到他身边，像原来的先生一样支持守护他。

　　经历过失去的少年，被逼着蜕变。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放任他哭得不能自已。

　　可我们都知道，在人前，他必须是那个无所不能、不知伤痛为何物的蜘蛛侠。

　　如果托尼在的话……

　　我又恍惚了一阵。

　　――不。

　　他从未离去。

　　我会带着他的那份活着，在无尽的生命中，守护他所想要守护一切。

　　这将是我此后存在于世的，最后的意义。

　　10.

　　“你的名字是什么？”

　　“Lucy.”

　　“OK――从今天开始你就跟我姓了，姓Stark，明白吗？”

　　“Lucy Stark？”

　　“当然。如果有人想害你，看到这个姓氏，就要掂量掂量了。”

　　男人骄傲地翘起唇，焦糖色的眼睛明亮柔和。

　　像永不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