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生活》我不爱吃香菜

5、红烧肉

　　桃溪村口，一颗大榆钱树下，顾三妮坐在石槛上，目光瞧着村口小道张望，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光影明明灭灭中，地面上出现三道影子，忽长忽短。

　　“爹，二伯，二毛！”

　　顾三妮忽然展露笑颜，并且立即蹿起，朝顾谦他们跑了过去。

　　“三妮，跟爹回家去。”顾三旺高兴的说道。

　　顾三妮“哎”了一声，就乖乖跟在顾三旺身后。

　　推开院门，顾三旺背着顾谦，一路不停地总算回了顾家，房屋里转瞬就出来了人。

　　“当家的，回来了，事办好了不？”

　　孙氏急色的问道，她这晌午啥事也干不成，就光想顾谦有没有顺利入学。

　　顾谦被放了下来，他想自个走的，可是顾三旺不肯，说是以后都不让他累着，只管专心读书就行。

　　顾三旺喜形于色，一把抱住他媳妇，高兴的笑道：“孩他娘，成了，二毛现今是鹿鸣书院的学子了，哈哈哈。”

　　“哎呦，这太好了，这一上午我都在发愁啊，现在好了，菩萨保佑。”

　　孙氏被他丈夫当众抱住，羞死人了，两指就往顾三旺腰间拧去，不过原本的力道在顾三旺说了好消息的时候松了那么几分。

　　顾三旺终于醒过神来，他爹娘正站在堂屋门口瞧着，赵氏更是用聒愉的眼色打量他们，庄稼汉子黑呦呦的脸色升温了，于是这脸就更黑了。

　　“老三，别磋磨了，赶紧来屋里跟我们二老讲讲。二毛，快来奶这里。”

　　顾老爷子不好意思参合三儿子夫妻俩的感情，于是一旁的顾老太开口了。

　　堂屋里，顾家人都围坐在一起，就听着顾三旺兄弟俩眉飞色舞的讲述那鹿鸣书院有多气派，讲述顾谦同林青山的应对，总而言之，就是他们家顾谦从今儿起就是读书娃了，往后就是做大学问的，厉害着呢。

　　“哎呦，我的宝贝孙子，就是天上文曲星转世啊。老头子，这大喜事得挑个好日子酬神拜佛，祭祀祖宗吧。”

　　顾老太一把搂住顾谦，稀罕得对着顾老爷子说道。

　　顾老爷子抽着烟丝，心情雀跃，他们顾家祖上三代都是泥腿子，现在冷不丁得出来个读书人，顾老爷子像是瞬间回到了壮年，整个人充满了干劲。

　　“要的要的，这样老大你去李屠夫家里买块肥肉来，做顿好的。
　　老三你去请你大伯一家过来，这今晚一家子乐呵乐呵。老婆子，你再准备些其他吃食，明儿一早就去山里墓地祭祀祖宗。”

　　顾老爷子安排道，话落，一家子都高兴了起来，有肉吃了，谁不高兴啊，这喉咙里口水冒个不停。

　　“对了，爹，我还忘说个事，林院长给我们二毛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顾谦。往后二毛就是体面人了，再喊二毛那就不合适了。”顾三旺又兴奋得说道。

　　“真的，那林院长这么心善，都给我孙儿取名了。顾谦，有说是哪个谦字不？”顾老爷子今儿听到的喜事一件件，都乐坏他了。

　　“嘿嘿嘿，我也不认字，就记着咋念声了。”顾三旺挠挠头说道。

　　“爷爷，谦是谦逊的意思，若是念不习惯，也可同千两，千亩的千字同音。”顾谦说道。

　　“哦，你这么一说，爷爷就容易念了，顾谦，这名字响亮，到底是读书人，有文化。”顾老爷子高兴的说道。

　　天边渲染晚霞，桃溪村里渐渐炊烟袅袅。

　　“老三家的，你做食手艺好，这二两肥肉就让你来拾兜。”

　　灶房里，顾老太把一块多是白油脂的鲜肉从厨柜里取了出来，又把孙氏叫过来做食。

　　另一边，孙氏接过猪肉，看着肥多肉少，就想着做一道油光嫩滑的红烧肉。

　　孙氏先取了一木盆，将肥猪肉洗净切方块放入盆中，调料葱蒜切片放入，滴了几滴酱油入味。

　　待猪肉入味一段时间，孙氏让她大嫂热锅，待着锅里起热气，她将猪肉一同倒入锅里，翻炒起来。

　　噼里啪啦～～

　　锅内油水四溅，那肥肥的脂肪肉化作许多油水润锅，转瞬间肉香味就飘散了出来。

　　赵氏吞着口水，坐在灶房门槛上，眼巴巴瞧着，心里跟猫挠心一般馋嘴。

　　孙氏适时放了一些清水进去，再加入些酱油，让它煮着，然后去了菜园子，摘了几个青瓜回来。

　　她将青瓜切片放入猪肉中去油腻，三息过后，锅中的卤汁渐渐收拢，孙氏拿了根筷子试了试肉的弹性。

　　此时锅内的卤汁黑润晶亮，每一块猪肉皮在卤汁中Q弹着。

　　孙氏又勾芡了些玉米粉放入卤汁中，一息过后，卤汁由黑变棕色，再适时加入一些葱段，顿时一股霸道的肉香味传出了灶房，弥漫在顾家上空不散。

　　“好香啊，老头子，老三家的手艺绝啊!”

　　顾老太在屋里闻着味儿，喉咙里吞咽起口水来，坐在一旁的顾老爷子满意的点头抽着烟杆子。

　　孙氏让她大嫂停了柴火，她拿个大海碗放到灶台边，然后将红烧肉起锅，香喷喷的热气儿冒上屋顶。

　　趁着锅里还有肉味儿，孙氏索性做了锅贴，一个个糊到那残留的卤汁上，今晚主食就做些卤汁玉米饼好了。

　　一个个金黄的玉米饼吸收了卤汁，变得软嫩鲜香。

　　等着大爷爷一家人到了，大伙互相高兴的招呼，大爷爷拉着顾谦越瞧越满意，他满脸皱纹的脸上笑容满面的说道：“谦哥儿，好好读书，大爷爷要亲眼见着你红榜提名，衣锦还乡来，哈哈哈～”

　　今夜顾老爷子两兄弟吃酒喝的欢喜，喝上头了脸色通红的遥想这些年的心酸。

　　至于其他顾家人都不用催促，早早得围坐在桌前，等着那红烧肉的大驾光临。

　　孙氏伙同她大嫂，一个端着喷香的红烧肉和咸菜炒豆角，一个端着大簸箕，里面是焦黄软嫩的卤汁玉米饼，再加上一道青瓜鸡蛋汤。

　　这些个好菜都放到了桌上，顾老太先给顾老爷子兄弟俩留出了吃食，剩下的开始分餐。

　　一大碗红烧肉，基本都给顾家人分个两三块，到了顾谦那，顾老太放进他碗里的红烧肉可不止了。

　　“二毛，哎，瞧我这嘴，该喊谦哥儿了，今儿费了不少脑子吧，就多吃些肉。”顾老太慈爱的笑着说道。

　　随着顾老爷子一声“开动吧”，顾家人就跟猛虎出山一般，夹起碗里的肥肉就往嘴里塞，呜～，太香了，顾家人脸上都是陶醉的模样。

　　顾谦吃了一块，味道是不错，原本的油腻被里头青瓜的清爽给掩盖了过去。

　　他瞧见顾老太碗里倒是没有肉，这二两肉炒熟了还装不满大海碗，给顾家人每人两块，这分下来也就刚刚够分。

　　顾老太宁可舍自己一口吃食，也让大伙够吃，顾谦心里佩服这个老太太。

　　于是，顾谦往他奶碗里夹了肉过去，顾老太正吃着饼子，因着沾了卤汁，倒也可以吃出肉香味，接着眼前晃过一双筷子，她低头一看自个碗里就多了块红肉。

　　“奶，大伙都有肉食，独独您漏了自个，您也尝尝吧。”顾谦说道。

　　顾老太眼眶红红的，她窝心了，这哪个儿子有想到给他娘夹肉吃，就光顾自个了，唯独顾谦有这份孝心，这让她如何不疼宠她宝贝孙子。

　　“奶不爱吃，你长个子就多吃些。”顾老太要把碗里的红肉还给顾谦。

　　顾谦顺手又夹起一块，这回直接送到他奶嘴边。

　　“奶，张口！”

　　顾老太嘴唇上接触到红肉的软滑，鼻间是喷香的肉味，她吞了吞口水，在顾谦关爱的眼神里，慢慢张开了口，猪皮都孙氏做的软嫩Q弹，她吃着也不费牙口。

　　顾家人肚子里有了些油水，晚上睡起觉来都做着美梦。

　　待着第二日，顾老爷子带领着一帮男丁，就浩浩荡荡，满脸喜意的上了村后头的松华山里。

　　路上有瞧见他们的就好奇问道：“老爷子，这是打哪去呢？”

　　顾老爷子就高兴的说道：“去山里祭祀祖宗保佑，这不，我家小孙子就要去鹿鸣书院上学了。”

　　村人听到吃惊的说道：“啥？二毛要去上学了！！！到底咋回事？”

　　顾老爷子脸上骄傲的说道：“我家二毛现在叫顾谦了，还是那书院林院长给取的。我家谦哥儿脑瓜子聪明，就是读书的好苗子，家里不能耽误他，就送他上学了。”

　　“哎呦，这读书要不少钱吧，供得起吗！”村人再次吃惊的说道。

　　顾老爷子笑着说道：“唉，家里也是咬牙供的，现在苦巴巴几年，往后就有盼头了。”

　　不说桃溪村人人相传顾家这一大事，顾老爷子带着一众儿孙来到了顾家祖坟，点起香烛，上供祭品。

　　顾老爷子把顾谦拉到前头，对着祖坟说道：“蒙阴顾氏列祖列宗保佑，顾家出了个文曲星。今顾氏第六代子孙顾谦已入鹿鸣书院读书，望列祖列宗保佑他安康喜乐，考个秀才公回来光宗耀祖。”说完，顾家人跪地祭拜。

　　之后，顾家发生了一件大事，顾谦的大爷爷在一年后生病走了，在临死之前，大爷爷撑着一口气，就等着顾谦从书院匆匆赶回来，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顾谦永远不忘记那双干骷如鸡爪子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腕，说着最后的遗愿：在顾谦取得功名的那天不要忘记来他的坟头告慰一声。

　　顾谦流着泪答应他一定会考取功名，待衣锦还乡之日，顾谦会亲自去到他的坟头祭奠，往后的每一个功名，他都会遵守这一承诺，大爷爷终于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