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墟》灵山妖石

1、第 1 章

　　七月的阳光刺眼，新来的实习小护士一手挡在眼前，打开了病房的窗户，想要换换新鲜空气，窗外传来几声喜鹊的叫声，不是很动听。
　　她回到病床前，床上的病人已经躺了半年，大概是植物人，连家人都放弃了，几个月没有再来探望，只是定期交款。
　　护士打了盆温水，帮病人擦了擦手，又弯下腰去，给他擦擦嘴唇。
　　双唇干的有些裂纹，护士用方巾在唇上敷了一会儿，无意中瞥了一眼。
　　这个病人长的挺好看的，如果不是这一脸病容的话。
　　护士越看越欢喜，不自觉的伸出食指碰了一下病人的睫毛，那双闭了半年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啊！”护士大惊失色，往后退了半步，腰撞在了床头柜上。

　　靳垚看着眼前的天花板，愣了几秒，脑海里还是火光，枪声，黑暗的密林中奔跑的身影。
　　这是哪？
　　靳垚心里有些疑惑。
　　“这是医院！”小护士惊魂未定，伸手在靳垚的眼前晃了晃。
　　“医院？”靳垚突然坐了起来，胸口还贴着一堆连着仪器的线，他抬起左手，手背上扎着一根针，头顶是输液瓶。
　　“萧不渝呢？”靳垚一脸惊恐的抓住了右边小护士的手腕，“他人呢？他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小护士已经快吓哭了，眼眶里转着泪花，想要挣脱靳垚的魔爪，娇滴滴的哽咽着：“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放开我！”
　　“我说萧不渝！”靳垚捏的更紧了，“萧不渝你不认识吗？我在医院，那他呢？”
　　小护士急中生智，用还空着的手按下了病床前的呼叫铃：“我不知道什么小鱼不鱼的，你放开我，疼！护士长！”
　　靳垚有些着急了，他指着自己的脸：“你认识我吧，你知道我是谁吧？”
　　小护士偷偷瞥了一眼床头上方的姓名牌，点了点头，心想是不是躺了半年，把脑子躺坏了：“靳垚。”
　　“对啊，你认识我，怎么不知道他呢？”靳垚的语速越来越快，“你就告诉我，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就行了，我也不指望你们能知道他的行程。”

　　小护士刚想哭，门突然开了，跑进来两个护士。
　　“小艾，怎么了，是不是33床出——你醒了？”护士长看见坐在病床上虎虎生风的靳垚，瞬间目瞪口呆，赶紧扭头对身旁的护士说，“快，通知赵主任，33床醒了，问他要不要组织复查会诊。”
　　靳垚一看这是护士的头儿，甩开了小护士的胳膊，就想跳下床，却又被缠的密密麻麻的线拉了回去。
　　“复什么诊，”靳垚不顾护士的阻拦，粗暴的扯下了身上的线，“我只要你告诉我，萧不渝呢？”
　　护士长突然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摇了摇头。
　　“啊！”靳垚无奈的吼了一声，拔了手背上的针就跳下床，跑出了病房。
　　护士长带着实习护士在后面追，一直追到护士台，才把他按住。
　　“你刚醒，不能乱跑，”小护士严厉的瞪着靳垚，“回病床去！”
　　靳垚突然甩开她们，抱住了护士台的柱子，空出一只手在桌子上翻找着：“我不走，哪也不去，就睡护士台了！除非你们告诉我，是谁把我送来的？是不是一个男的？”
　　“是啊，”护士长走上前笑着说，“但不是你的萧老师。”
　　靳垚愣了一下：“那是谁？”
　　“我们又不认识，”护士长拍了拍小护士的肩，让她进护士站，“跟你差不多大的一个男的，黑黑瘦瘦，长的还算凑合。”

　　黑黑瘦瘦，长的凑合，差不多大……靳垚回忆了一下，难道是阿苦？
　　为什么是他？
　　那萧不渝干嘛去了？
　　“手机借我用下！”靳垚一只胳膊环住了柱子，另一只手摊在护士长面前。
　　护士长面带微笑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到靳垚手边的时候又收了回来：“那咱俩加个微信吧！”
　　“行行行，借我用下，微信□□电话号码全给你。”靳垚不耐烦的接过护士长的手机，退出了微信，登陆了自己的账号，“是他吗？”
　　护士长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想了想，点点头。
　　“他人呢？”靳垚问，阿苦阿甜俩兄妹从来不离萧不渝半步，既然他还活着，萧不渝应该死不了。
　　护士长又摇了摇头：“他把你送来之后，每个月定期交钱，但是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定期交钱？”靳垚眉毛一挑，松开了胳膊，从柱子上跳下来往病房走去，“啊呀我头疼，我眼花，我再住俩月。”
　　护士长看见远处走来几个医生，再看一眼靳垚的背影，耳边还有他不停的骂骂咧咧：“妈的萧不渝，老子住院不来陪床，连看都不来看我，只知道叫阿苦转账，老子住到你破产！”

　　看到靳垚回了病房，实习小护士偷摸的从护士站里走了出来：“护士长，这什么人啊，要不要找精神科的刘医生来看看？”
　　“他你都不认识？”护士长一脸笑容，“眼一睁就要找萧老师，果然还是我们那年磕破的cp啊。”
　　“护士长，什么情况？他要找谁？”小护士茫然的看着她。
　　“他是靳垚，去年火遍全球的顶流小鲜肉，”护士长始终无法掩藏脸上的笑意，“他要找的那个人……哈哈哈，你去度娘看看就知道了。”
　　小护士带着疑惑点开手机浏览器，输入了靳垚的名字，百科简单介绍了他的个人信息和作品，其他的条目就都是绑定了两个人的名字。
　　再一搜索萧不渝，除了百科里寥寥数字的介绍，其他很多都是萧不渝和靳垚之间的八卦，还有粉丝们的各种臆想和猜测。
　　一直翻了很长很长的页面，才看到一条不算八卦的内容，看到最后触目惊心。
　　“护士长！”小护士小跑进了护士站，“那个萧不渝……死了？”

　　前一年国庆，某颁奖典礼

　　“萧老师，今年这最佳男主角，您有没有信心？”主持人站在红毯尽头的签名墙前，举着话筒。
　　萧不渝刚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红底的板面上，转身微微一笑，红毯两边响起了震天的呼喊声。
　　“没有。”萧不渝说。
　　主持人尴尬的笑着，早听说这位大爷是采访黑洞，心里直盼着下一位明星的到来。
　　“听说靳垚也入围了，”主持人说，“你们还是同一部剧入的围，那么，您觉得谁很有可能斩获这一殊荣呢？”
　　“听说？”萧不渝愣了一下，“你们不是应该都有名单的么？”
　　“呵呵，”主持人又是尴尬一笑，“我是外场，名单不在我手里。”
　　“哦，我觉得又没有用，我也管不了票数。”萧不渝微笑着，逼的主持人敢怒不敢言。
　　远处响起了一个声音：“萧老师，你跟靳垚谁拿奖不都一样么？！”
　　萧不渝咧着嘴角，点了点头：“对，都一样，都是我们剧组的荣誉。”
　　又是一片炸裂的欢呼声。
　　萧不渝歪着头，用食指揉了揉耳朵，相比于参加活动见粉丝，他还是更喜欢在片场拍戏。

　　主持人绞尽脑汁想着还能提什么问题，最好让萧不渝不要一句话说到死，就看见红毯的另一头开来了一辆黑色轿车，瞬间眼前撒满了幸福的阳光。
　　“萧老师，您这边先入场。”主持人一手提着长裙的裙摆，往旁边挪了几步，想给萧不渝让出一条路。
　　可能是高跟鞋踩到了裙子，主持人一个趔趄，眼看着就往萧不渝面前扑了过去。
　　萧不渝从小反应迅速，侧身一让，躲过了主持人的突然袭击。
　　“啊！”主持人低呼一声，脚一崴摔倒了，靠在了签名墙边，把签名墙撞的晃了起来。
　　“没事吧？”萧不渝赶紧上前，神情担忧的看着她，一只手扶住了签名墙，蹲下来一只手捡起了主持人摔落的话筒。
　　主持人刚想伸出手，愣住了，她只好摞了摞裙子，撑着地想要自己站起来。
　　萧不渝把话筒往裤兜里一插，站起身的同时托着她的胳膊肘，把她扶了起来：“小心点，穿这么长的裙子就别穿高跟鞋了，反正也看不见，多危险。”
　　“谢谢，谢谢萧老师。”主持人欠身，为萧不渝指了路，顺手从萧不渝的裤兜里拿出了话筒，又面带笑容的看着正前方，“我们看见又一辆车停在了红毯前，那么从车上下来的会是谁呢？”
　　萧不渝没有往那边看，他只想早点离开这个聒噪的地方，会场内应该能安静些。

　　刚抬脚走了两步，整个空中又激荡着粉丝的欢呼声，比刚才的还要热烈——“靳垚！靳垚！我们爱你！”
　　萧不渝的脚步一顿，转身看见靳垚穿着一身西装，扣子敞开着，里面是一件红白撞色的衬衫，一边跟两边粉丝挥手，一边缓缓朝自己走过来。
　　萧不渝不自觉的咧开了嘴角，也放慢了离开的脚步。
　　“不渝哥！”靳垚往前一看，看见萧不渝正准备离场，立刻叫住了他，双手拢住西装的两襟，一边扣扣子一边小跑过去。
　　萧不渝停下脚步，下一秒靳垚就站在了他的身边，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我看到名单了，你说咱俩今年能拿个双男主么？”
　　“那必须的，咱俩可是宁川双侠！”萧不渝看着靳垚，抬起了握拳的右手。
　　“石头剪刀布，”靳垚摊开掌心，笑着说，“我又赢了，今晚宵夜你请！”
　　“谁要跟你剪刀石头布了，你这是耍赖！”萧不渝笑道，“有种再来一次！”
　　“要那么多种干什么，”靳垚笑道，“盼秋收啊，哎，你住哪个酒店？”
　　主持人眼看着这俩人在签名墙前就要聊起来了，赶紧提醒靳垚签名：“看来二位感情真的很好啊，两位都是唱歌出道的，第一次跨界演戏，就有这么好的成绩，有什么秘诀么？”
　　“秘诀就是有萧老师啊！”靳垚把胳膊搭在了萧不渝的肩上，“萧老师那么厉害，有他带我，名师出高徒嘛！”
　　“不是，”萧不渝面色沉了下来，“我是第一次演戏，他不是。”
　　主持人愣住了，脑海里翻找着靳垚曾经的出演作品。
　　底下的粉丝喊了几部电视剧的片名，主持人还是一脸懵……那几部剧里，有他吗？
　　“佳姐，”靳垚笑着对主持人说，“我唱歌之前跑过龙套，那几部戏加起来，台词不超过三句，不能算我的作品。”
　　主持人又愣住了，靳垚居然知道她的名字，嘴角扬了上去。
　　好在有靳垚在，下一辆车到来之前，主持人也没有太多尴尬到不知所措的时候了，直到台下有粉丝开始呼喊下一个名字，靳垚冲他们抛了两个飞吻，跟主持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跟粉丝挥挥手，走吧！”靳垚拍了拍萧不渝的背，见他冲台下的粉丝挥了两下手，便揽着他的肩，往主持人指的方向走去。
　　“我住洲际，”萧不渝一直微笑着，“你呢？”
　　“哎，这么巧，我也是，”靳垚把萧不渝拉到离舞台边不远的一个沙发前，解开了西装的扣子，坐了下来，“这下夜宵你跑不掉了。”
　　“吃什么，火锅？”萧不渝问。
　　“行啊，这鬼地方太冷了，”靳垚搓了搓手，目视正前方的舞台，这空间太大，中央空调也顾不上他们的体温，“我明天就回宁川了，正好还有几场戏，你呢，哪天回去？”
　　“我也明天，让阿苦买机票了，明天上午。”萧不渝说。
　　“哎，该不会又是同一班机？！”靳垚转头冲萧不渝笑道。
　　“新戏拍的怎么样了？”萧不渝笑了笑，“哪天我去探班，顺便指导指导你。”
　　“你是去看我，还是去看霏姐啊？”靳垚笑得不怀好意。
　　“你明知道那是她们公司联系江露安排的，为了宣传新剧，”萧不渝阴沉着脸，略有一丝委屈，“我跟她私下没有联系。”
　　“那也有假戏真做，日久生情的嘛。”靳垚笑道。
　　“没兴趣。”萧不渝一本正经，“我的心思都在……”
　　“我知道，萧老师一心扑在演艺事业，要演好每一场戏，哪有时间谈恋爱啊，是不是？！”靳垚搂着萧不渝的肩，靠了过去，“我要看看今后究竟是哪位神仙神通广大，能打动我们萧老师的心，哈哈哈。”
　　“你无不无聊啊？！”萧不渝无奈的笑着，扭过头，按着靳垚的脑门推开了靳垚。
　　“哎，小丫头呢，怎么没见着她？”靳垚突然想到了什么，四周环视着。
　　萧不渝抬头看了一圈：“不知道在哪根梁上面窝着，你信不信你现在拿把刀出来抵着我的脖子，下一秒就变神雕大侠。”
　　“哈哈哈，”靳垚笑起来，“我信我信，只是我今天特地带了几根棒棒糖，要是看不见她……”
　　“你可以给我，我转交。”萧不渝说。
　　“那不行，你转交？”靳垚怀疑的眼神看着他，“转你自己肚子里去了吧！”
　　“滚你的！”萧不渝揪了一下靳垚的流海，笑骂道。
　　“你又欺负我！”靳垚笑着侧过身，面对着萧不渝，摆出要动手的架势，“面对疾风吧！”
　　胳膊还没伸出去，突然不知道从哪跳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着大红色的卫衣，编了满头的细麻花辫子，擒住了靳垚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