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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鳄口 ...

  •   晨光和煦,夏日里炎热的太阳尚才初生,柳莺兰同何樾彩走了并肩,何樾彩一身劲装,那细细的腰身仔细看倒是与柳莺兰并无二致。

      “见了郡主多次,倒是还不知郡主年方几何?”柳莺兰道。

      “回昭仪的话,末将今年二十了。”

      “双十年华,正是好时候呢,”柳莺兰轻笑,“郡主可有婚配?”

      “末将尚未婚配。”

      “那……”柳莺兰指尖的团扇轻转,微微垂眸,“可有心仪之人?”

      何樾彩微微顿了顿,柳莺兰便瞧了出来,笑道,“那就是有了。是哪家的儿郎这般有幸,可要上禀陛下赐婚?”

      何樾彩的神色淡漠,“儿女私情的小事罢了,岂可烦扰陛下。”

      柳莺兰手里的团扇轻晃,也不再往下追问,随着拾级上桥,那高高的拱桥陡得很,爬山似的费劲。

      “郡主从小将小殿下养大,也是辛苦了。”柳莺兰道。

      “都是末将应该做的,何况小殿下还是末将的外甥,自然是要上心。”

      “也是多亏了有郡主,若是只是跟着陛下……瞧瞧,”柳莺兰掩唇轻笑了一声,“都从他哪儿听来些什么。”

      “若论养育小殿下,陛下才是最劳苦功高,与陛下比起来,末将这些都不算什么。”

      柳莺兰扭头看了一眼何樾彩,她素来是持重内敛的,一言一行都合乎她武将的身份,面上波澜不惊,对答里一板一眼,于君臣尊卑进退有度,仿佛可以亲近,以至于她敢开口与她聊起私事;却又难以亲近,从她那公事公办不起风波的语调中让人自觉断了往下问的念头。

      柳莺兰随口道:“陛下一个男人,起居照料,又岂比得上女子细心。”

      何樾彩默了默,似乎是在思考能不能与柳莺兰说,又或是酝酿一句搪塞,只是才要开口,便听前头走的凌子元惊叹道:“看,鼉龙。”

      柳莺兰抬头顺着凌子元的手看去,却见桥下水波平静,眸光一转,才看见泥滩上趴了几条鼉龙,或静默不动,或张着血盆大嘴。

      跟着凌子元的百兽园小太监道:“这几条鼉龙才刚喂了不久,这是趴着消食儿呢。咱这百兽园一共养了五条鼉龙,是先帝爷时候外省进贡来的,刚开始只有三条,后来生了两条小的。咱百兽园如今也只有这几条鼉龙算得上是猛兽了,之前的虎呀豹呀的都没了。”

      “那是是鼉龙厉害还是虎豹厉害?”

      凌子元凑近了桥上的围栏往下望去,那木围栏造的简陋,空档间能钻出一个孩子,柳莺兰看一眼就心觉不妥。

      “殿下。”开口的却是厉雷,看着趴在围栏上的凌子元只说了两个字,“危险。”凌子元趴上围栏的手便收了回来,老实退后一步。

      柳莺兰瞧了一眼厉雷,又看向凌子元,不由又在心中感叹一声。

      “那可不好说。”小太监继续答凌子元的话,“一个是地上的霸王,一个是水里的霸王,咱也没比过不是。”

      凌子元背着手没说话,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道:“皇叔说在笼子里养久了的老虎都打不到兔子,这些鼉龙在这儿关了这些年肯定也打不过虎豹了。”

      小太监道:“殿下说的有理,其实这鼉龙每天在这儿养着也无所谓能不能与虎豹匹敌,反正都是圈养着。”

      圈养。

      柳莺兰的唇角浅浅勾了下,当初被困在永春宫的时候恨透了这两个字,可实则真能被人当金丝雀一般圈养又何尝不是一种安稳的幸福?有时她也想过,若非不是龚贵妃咄咄逼人,或许留在永春宫也没有那么槽糕。

      凌子元兴致缺缺,那里乌龟早已又爬出了几步,赶忙又追了上去,蹦蹦跳跳拿着折下来的芦苇杆子打着乌龟的背壳,像是在策马,忽然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个屁股蹲。

      “殿下!”何樾彩眉心一皱,赶忙上前蹲下抱起凌子元,掸去他衣衫上的尘土,“摔着了没?可要小心走路。”

      凌子元倒是没什么,仰着笑脸的单纯,道:“我没事,不疼。”

      何樾彩瞪了他一眼,凌子元只笑呵呵的,柳莺兰在旁瞧着,竟是像一对母子。

      何樾彩像母亲,凌绍像父亲……柳莺兰不想再往下想,弯了弯唇角上前,“殿下……”也就是那抬腿的一瞬,柳莺兰的腿倏然一酸,仿佛突然被抽走了知觉迈开的腿似千斤坠般落在了预期外的地方,带着身子也斜斜倾倒。

      “昭仪!”芳时慌忙伸手,只勉强扯下了柳莺兰的一片袖角,眼睁睁瞧着柳莺兰撞破了围栏摔了出去。

      桥下,是看似平静的鼉龙池。

      “鸾昭仪!”何樾彩松开凌子元倏地起身,却也已经晚了,只能看柳莺兰落入水中,激起的巨大水花引得岸上的鼉龙注意,一条两条纷纷缓缓爬动身子钻进了水里。

      何樾彩脸色大变,左右四顾一圈未曾看见可用之物,谁能有鼉龙在水里快,不管谁跳下去也救不上人来,无非多一个人让鼉龙撕碎罢了。

      芳时已经哭出来了,跪下来六神无主地拉住何樾彩,“郡主,快救救昭仪,快救救昭仪!”

      “你让开。”何樾彩回过身,眸光落在那神龟之上,当机立断上前去一脚踹在龟壳上,却没踹动。

      “厉雷!”何樾彩喝道。

      厉雷眉心一皱,与何樾彩同时抬腿,一脚便将神龟踹下了桥。何樾彩纵身一跃,跟着神龟一同跳下桥去。

      正值夏日烈日炎炎,这两日雨水也少,鼉龙池的池水并不算深,那神龟的龟壳似耸起太湖石一般,落入池中池水勉强刚刚没顶,何樾彩落在在龟壳上弯腰一捞拉起柳莺兰,在鼉龙爬上龟壳前猛地借力跃向岸边,勉勉强强攀住了岸沿。

      厉雷早已带着凌子元跑向在岸边,在何樾彩脱力前及时伸手将她与柳莺兰拉上岸去。

      “噗。”

      柳莺兰从口中吐出腥臭的池水大口喘着气,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里,她又从生死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回来。

      “昭仪!”芳时跪在地上扶住柳莺兰,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污水,又哭又笑比之柳莺兰更加劫后余生。柳莺兰整个人仿佛脱力,说不出一句话来,腥臭的池水浸染了全身叫她浑身僵硬,仿佛犹在那池中,只能勉勉强强摇了摇头。

      “昭仪……”凌子元也是受了惊吓,想碰柳莺兰又不敢,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

      何樾彩定下惊魂,松下一口气,同芳时一起扶柳莺兰站起身,“快送昭仪回去,池水阴冷,莫要受了风寒。”

      柳莺兰握住芳时的手腕,喘匀了气道:“多谢郡主今日救命之恩。”

      何樾彩道:“昭仪客气了,都是末将应该做的。”

      “阿彩姨。”凌子元忽然蹲下从地上捡起一物,“你的玉香囊掉了。”

      凌子元将手中的玉香囊递起,叫柳莺兰可以清楚看见那玉香囊的模样。润白的玉色,巧夺天工的手艺,桃花形的玉香囊上栩栩如生的连理枝……这桃花玉香囊,与凌绍压在瑞阳阁龙床下的竟是一模一样。

      比翼鸟,连理枝。

      柳莺兰睁着眼瞧着何樾彩将玉香囊随手收回腰间,仿佛又掉回了鼉龙池中沉沉的沉没了下去。何樾彩不肯说出口的意中人,凌绍珍藏在床头的玉香囊。

      原来……柳莺兰的眼中有水光闪过,湿漉漉地隐藏在落水的狼狈里,麻木地转过身让芳时扶着离去,一步一步,落荒而逃。

      青俪宫的小厨房里备着柳莺兰平日沐浴用的水,虽然才晨起不久,却也备了差不多了,小厨房的大灶都烧了起来,一桶一桶往殿中送着热水。

      结香将花瓣都撒入桶中,热水侵了花瓣,阵阵香气开始萦绕,柳莺兰整个人泡进热水里,才觉得冰凉的身子找回了些许温度。

      芳时为柳莺兰洗着长发,道:“奴婢吩咐小厨房熬了姜汤,一会儿昭仪一定要好好喝上一大碗驱驱寒气,千万不要得了风寒。等昭仪沐浴完,奴婢就让人去请陈太医过来来看看。”

      柳莺兰阖着眼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方便芳时清理她的长发,道:“没病没痛,叫太医来做什么,去太医院抓两副祛风寒的方子来就是了。”

      结香道:“那奴婢一会儿就去长乐殿门口等着,昭仪今日摔下那鼉龙池九死一生,必得让陛下来看看昭仪。”

      “你不必去。”柳莺兰道。

      “为何?”

      “今日引来伶人的飞镖,明日摔下鼉龙池,才几日功夫这一回两回都是我,便是我自己时运不济,还咋咋呼呼的做什么。”何况不必她去告诉凌绍,这宫中哪有什么秘密,她摔下鼉龙池的事怕已是后宫皆知了。

      “怎么就是昭仪自己时运不济,奴婢看明明就是有人……”结香嗫嗫喏喏,却到底没有说下去,默默将筐子里剩下的花瓣都撒进了桶中。

      芳时没说话,只是用梳子轻轻梳理着柳莺兰的长发,将油膏均匀涂抹在每一根发丝上面,柳莺兰坐直了身子靠上浴桶,淡淡道:“芳时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鼉(音同 驼)龙,就是鳄鱼啦,写个古言满篇鳄鱼鳄鱼的写得有点出戏,找了个看起来有文化的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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