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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8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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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先生的授课方式与陈夫子那一板一眼的教学不同,他教众学子,第一课竟是要众人在学堂之上饮酒。
他喝得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拿着个酒壶,倒满一小杯:“来,都陪我喝一杯。”见无人动弹,又道:“怎么,没人敢啊,不喝酒就来陪我对景联句。”
他面前最近的就是王蓝田,一杯酒递过去,王蓝田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仿佛方才强硬着不肯喝酒,嘴里说着什么“我是来学习,不是来喝酒的”的人不是他一般。
“我可不想像王卓然那样找骂挨。”他闭着眼睛,灌下一杯。那怂怂的表情看得苏广白直乐,感叹自己错过了场好戏,也不知陶先生当日是怎么怼的王卓然,竟让王蓝田害怕至此。
有了王蓝田开头,接下来自然就顺畅许多。比起王蓝田那副喝药的表情,秦京生这种混惯了风月场所的人要自在的多了。
一碗酒而已,哪里是为难,分明是享受。
陈子俊在外面急得跳脚,叫来了山长,道:“您看看,这哪里有让学生聚众喝酒闹事的?”
山长不急不缓:“不必多管,陶先生非一般人,自然有他的教学方法,我们看着就是。”说罢,不再理会陈子俊,转身离开了。
苏广白从没见过如此的另类的教学。她知陶先生好酒,心中猜测是否只是陶先生馋了酒,拉着学子当借口。
苏广白是家中幺妹,上面几个兄长看的紧,宠是宠,却不娇惯,更不准她私下里学着男子那般饮酒误事。
自己的酒量如何,她不清楚。见有些学子,一碗酒喝下去,便醉醺醺的,心里有些犯怵。喝醉她倒是不怕,可万一醉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干了什么不该干的,就不好了。
陶渊明走到她面前,一碗酒递了过来,被马文才中途截下,仰头一干而尽。他喝完了,将酒碗朝下,一滴不剩:“我替她喝了。”
陶渊明摇摇头:“你喝的,那不做数。”他看着苏广白,道:“怎么,你是想与我对景联句?”
苏广白忙摇头。她自是不想,能把王蓝田吓成那个样子,想必不是什么好事。马文才还欲辩解,苏广白已经又倒满一碗酒,一咬牙一闭眼,喝了下去。
辛辣的味道灌进咽喉,又胃部烧了起来。苏广白扶着桌面,被呛得止不住地咳嗽。马文才拍着她的背脊,又倒了杯水给她。
陶渊明见所有人都喝过了酒,连打了两个酒嗝,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道:“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有喝醉了的学子摸不清状况:“上课?还上课?”
“我教你们……书法。”
这是苏广白上过最特别的一课,虽然这醉中书法听来荒唐,但成效却是不错,畅意抒怀之下,每个人的作品都教之往日有所不同,算得上是佳作。
陈子俊虽然不满,但面对这样的教学成果,也没了话说。
马文才平时里也会小酌几杯,一碗酒自然是放不倒他的,但是放倒苏广白却绰绰有余了。
苏广白看上去除了脸色有些潮红,似乎还很清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仔细看过去,她睁着双大眼睛,眼底没有焦距,表情愣愣的。
“苏广白。”马文才叫她一声,她便侧过脸来看他一眼,眨巴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不吵不闹的样子,看起来乖极了。
马文才知她已经醉了,又怕别人看出什么,小哄着,扶她起身:“来,我们回去了。”苏广白呆了一会,反应慢半拍地点了点头,顺着马文才的动作起了身。
荀巨伯却不知,见苏广白起身,连声道:“广白兄,别走,难得夫子不管,我们再喝几杯。”他喝上了头,作势要拉苏广白一起。
马文才皱着眉,拍开荀巨伯的手,眼睛一转:“方才,陈夫子说找你有事,你还不快去。”说着,一手扶住苏广白的肩膀,带她出了学堂。
荀巨伯站在原地,迷惑地拍拍额头:“夫子什么时候找我?”想了片刻,没想明白,便也离开去寻陈夫子去了。
苏广白坐在床上。马文才取了巾帕,用水打湿,拧干后给苏广白擦脸。苏广白仰着头,任由马文才摆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马文才蹲在她面前:“我这还是第一次照顾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苏广白忽然开口道:“喝酒。”
马文才笑:“喝什么酒,就你这一杯倒的酒量还想喝酒?以后都不许喝了。”他说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苏广白的脸。
苏广白也不躲,抿了抿唇:“不开心,喝酒。”
“你不开心?”
“你。”
马文才不解:“谁?”
“马文才。”
马文才愣了一下:“……我哪里有不开心?”
“品状排名,不要不开心……”
马文才有些晃神。今日是品状排名公布的日子,榜首是梁山伯。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苏广白当时便看了出来,还对他劝解道:“梁山伯带回了陶先生,治水攻略还得到了谢丞相的赏识,于情于理,书院都没有道理不让他位居榜首,你无需介怀的。”
马文才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苏广白放在了心上。他张了张口,声音有些低哑:“没有不开心……不重要的。”
苏广白嘟着唇,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自顾念叨着:“你不开心,沉着脸,别人又不知道要怎么看待你了。”
马文才看了苏广白很久,久到她快要睡着了,才抿着唇,笑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只在乎你怎么看我。”
“你笑起来很温柔,很好看。”苏广白看得有些呆了,伸出食指戳了一下马文才唇边的梨涡,然后迅速收回手,笑得如同偷腥的猫一样,“你应该多笑笑。”
马文才没想到这人喝醉了酒还会偷袭,愣了一下,好气又好笑。那人却浑然不觉,打了个呵欠,慢慢闭上眼,倚着床边进入梦乡。
“苏广白,”马文才轻轻唤她,“小白……苏苏?”耳边只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马文才忽然笑出了声,这样的笑和平日里那惊鸿一现的笑容不同,更加的真切,整个人生动起来,眼角眉梢都溢着笑意。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