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别离》水下行者

9、第 9 章

　　不消几日，羽易便做妥了她所谓的连接物，拿来给柯见深试穿。上半部分是一条普通的短裤可以套在断肢上，下半部分则是用很轻的桐木包裹着棉絮做成尺长的假肢，长度恰好及膝。羽易为柯见深穿好这条奇异的假肢后将手指伸进裤管试着断肢与假肢的连接，轻轻点头：“还好，不会压到。你瞧，这样假肢就可以套在这上面，而不用套在腿上了。”
　　低头看着羽易专注且略有些开心的样子，柯见深勉力一笑，轻声道谢。一直勉强提起笑容的羽易却忽然冷下脸来，垂首轻抚着柯见深毫无知觉的断肢，寂静的房间中飘出极低的啜泣。柯见深不忍她如此伤心，忙握着她的手安慰道：“蒙姑娘，你莫要为我伤心。其实我知道，就算没有义军的推波助澜，当年的那场风波我也难以幸免。反而因为义军，才得以保全性命，能够做一些兼济天下的事。是以，我应当感谢义军成全了我。”羽易低着头，不住的流泪，轻轻握紧了柯见深的手。柯见深用另外一只手抬起羽易满是泪痕的脸，蹙眉含笑：“做大夫的似你这般心软的可不多。我知道自己委实不是一个好病人，不按时吃药，也不按时休息，更加不按时锻炼身体，想来实在惭愧。我自遭难以来，你始终关怀备至，可是为了国家大事，又不得不任由我这般折腾自己。说起来，嗨，怎么说才是啊……”
　　羽易抽泣着，握着柯见深另一只手，思忖片刻才喃喃道：“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怕你像他那样。你们两个……当年他为了研制一昧解药，自己去试药，结果，他就在我怀里，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服，七窍流血而亡。而你，为了赎罪，不顾一切的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义军的政工之中，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自己的情感。他只受了半个时辰的罪，而你……”
　　“对不起……我……”
　　柯见深弯腰将羽易揽入自己怀中。她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在不顾一切的献祭，这个背叛了故国的残废之躯，早一点消亡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一直都知道，却无力阻止，更不忍点破，只能默默的全心全意的照料着这个身心俱残的人。柯见深轻轻叹了口气，腰间的酸痛和无力令他无法起身，他揽着羽易，大着胆子轻轻吻了吻她的鬓角，羽易惊觉着想要挣开，柯见深紧紧的揽着她，低吟道：“我不会像他那样丢下你的。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料自己，你帮我，好吗？”羽易不再挣扎，也紧紧抱住柯见深，用力的点头。

　　秋风乍起，远在江南的柯见深也感觉到了寒意。自遭难以来，他的身体已远不如常，早早的便穿上了夹衣。前方战事略有缓和，义军疆域内的农桑生产也恢复到了战前的水平，柯见深参与的律令法规的制定已经从农桑生产军政管理转到了典礼规制，开始为义军立国作准备了。梵语早在起事以来便做好了黄袍加身的准备，然而义军虽得小成，根基尚未完全稳固，是以何时立国仍有分歧。以柯见深为代表的文臣建议稳妥为上，不必非要在年初就建制称帝，而以向逍等人为代表的梵语门人则主张早日称帝以鼓舞军威士气震慑北朝。一时元帅府中众说纷纭，接连议了几日也未能统一意见。
　　是日羽易自医馆回到别苑后发现一向惜时如金的柯见深居然在中庭闲坐品茗，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又非说没事，不由得心存疑惑，次日一早便跑去元帅府亲自去问称帝在即的二师兄。梵语倒不隐瞒，告诉小师妹帅府中的争执，并着重说明有人怀疑柯见深乃是怀有私心才不主张尽快立国。一向不多过问政事的羽易当即翻脸质问二师兄：“你们怎可如此怀疑他！”梵语连忙安慰她：“又不是我在怀疑，你急什么。”羽易也觉得自己有些激动，长长的吸了口气，嘟着嘴埋怨二师兄：“是谁这么小人之心啊，你也由着他们。”
　　梵语有些无奈的向师妹解释权术之道：“我不可以怀疑臣下，但是不能阻止让臣下戒备同僚，明白吗？”
　　“不明白！”羽易赌气。
　　“你这么笨，自然明白不了。不过，翰之是个聪明人。”
　　“师兄，你且莫要忘了，他在这里举目无亲，若是连你都怀疑他……”
　　“他可曾做过任何值得我去怀疑的事吗？”
　　“自然没有！”
　　“那我怀疑他做什么？”
　　“我只是……提醒你……”
　　“好，谢谢你的提醒。日后若是觉得师兄哪里做得不对，也要像这般如实的告诉我，知道吗？”
　　羽易抬头望着这位大了自己足足二十二岁的师兄，他鬓中隐约的银丝令她一时也心疼起来，轻声道：“做了皇帝之后，怕是会更累吧？”
　　“嗯，是啊。你可要好好帮师兄才行啊。”
　　羽易扁着嘴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先帮你换换食谱吧！瞧你，这才多大白头发就出来了。师父直到五十三岁高寿都没有白头发呢！”
　　“呵呵，你这个傻丫头，不知道了吧？单是我给师父拔下来的白头发就不下几十根呢！”
　　“你敢诋毁师父！”
　　“这怎么成了诋毁师父啊。你这个小丫头就是偏心，师父教了你几天功夫，二师兄教了你几天！”
　　“怎么样！我现下又不靠这个吃饭！哼！”
　　“不知好歹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