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亦有道》瀚海银沙

3、第 3 章

　　此言一出，方平和程宣都是惨然变色，程宣往后踉跄一退：“你说什么？”桑柔冷冷的注视着方平惨白的脸，说道：“方君，这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方平微微向后一仰，呼吸急促：“叶宁风……他真的死了？”桑柔蹲下身，平视着方平的眼睛，柔声道：“是你杀了他么？”
　　“不！”方平猛地向后一退，脊背重重的撞在土墙上，“不是我！”
　　“那么是谁？”
　　“我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我不在场。”
　　“你不在场？”
　　方平闭了闭眼，定了一下心神：“一个月前，叶宁风带着我上京，途径辰州的时候，在郊外官道上，突然杀出一名蒙面人偷袭我们。我从没见过武功那么高的人。叶宁风的武功你清楚，可是他和我两个人联手，完全不是那个人的对手。我被他打了一掌，就在胸口，直到今天伤势也没好转，否则，我也不会藏身在这小小的县衙之内。”
　　桑柔听方平这样说，上前一步，右掌摁在他后心，徐徐吐力，果然察觉他的胸口处有一股真气滞涩，一经外力催动，顿时四下游走，如不以内力约束归入正道，立刻反冲经脉，轻则手足酸软，动弹不得，重则伤筋动骨，危及性命。桑柔不觉大为惊异。方平所受的伤不会致人死命，却能限制伤者施展武功，虽不能说是废人，也不过一线之隔。片刻之中，她脑海中转过江湖上数名高手的名字，却想不出有谁能将方平伤成这样。
　　桑柔沉吟半晌，终于忍不住出言询问：“谁把你伤成这样？”方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那人蒙着面纱，看不见长相，而他的武功路数……”他苦笑一声：“桑柔，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从头至尾，他用来对付我们的就只有一套少林三十六路罗汉拳。可我和叶宁风两人，居然应付不了。”桑柔面色一沉，冷然道：“这人武功如此之高，你既然受了伤，如何能够逃脱？”
　　方平怔怔的看着看着桑柔，双手颤抖的揪着身下的干草：“那个蒙面人不想杀我们。他想要生擒我。而对叶宁风，他似乎颇有顾忌，有几次可以痛下杀手的机会，他都放过了。叶宁风看出这点，于是拼死拦住了那个蒙面人，叫我先走……”
　　“于是你就丢下他跑了？”桑柔说的平心静气，狱中其余人却都听得胆战心惊。
　　方平低下头，默然不答。
　　桑柔沉思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方君，你这故事编的乍听上去不错，可细想起来，却未免漏洞百出”方平愕然抬头，桑柔看着他，柔声道：“仅仅只用一套少林长拳就可以对付宁风，还让你们都看不出武功路数？普天之下，我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做到。你说是宁风拼死相救你才能够逃脱，可是宁风为什么要救你？‘神眼’叶宁风追踪缉盗之术天下无双，既然那人的目的不是杀你，那么即便你当时被人劫走，他事后也能追踪到线索，何必当时便赔上自己一条性命？”
　　方平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忍住。程宣在一旁，突然插话：“桑柔，你验过他的伤，是否有问题？”桑柔一怔，道：“伤是真的。但是，这伤也很奇怪。”程宣听桑柔如此说，缓缓走到方平身边，伸手握住他右手脉门，左手托着，细心诊断片刻，叹了口气：“方平，你所受的伤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一个武功极高的人震伤了你的心脉，并将一股真气郁积在你的经脉之内。要做到前者并不难，但要做到后者……我自幼长于六扇门，但以我的见识，却无法说出天下到底有哪位高手能够做到。要么，便是你自己故意为之。”方平听他这样说，无疑是把自己的嫌疑又加深了一层，忍不住摇头苦笑，却不再说话。
　　桑柔见方平一味沉默，目光一转，问道：“方君，你用毒的本领如何？”
　　“什么？”方平不解。
　　“宁风的遗体送回京师之后，是博陵亲自检验的，你猜博陵在他体内发现了什么？‘鸡鸣香’！这种毒药极其罕见，不要说一般的武林人士，就算是用毒的祖宗蜀中唐门中，知道此物的也不多，能解的就更是寥寥无几。可是你在大半年前失陷唐门之时，便曾经用此毒的解药为交换，安然脱身……”
　　方平听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右掌猛地一拍地面，大声喝道：“桑柔，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没有给叶宁风下鸡鸣香！再说，我本来就要去京城，如果没有他护着我……”他说到此处，猛地醒悟失言，连忙住口。
　　桑柔眼中精光一闪：“方君，你说什么？”方平瑟缩了一下，说：“不，没什么？”桑柔冷冷的道：“你从清河王府盗走御赐九龙杯，并打伤永新郡主李沅……”方平听桑柔说到清河王府，突然浑身巨颤，仿佛被人抽了一鞭，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内心极为激动。桑柔却不动声色，继续不紧不慢的说到：“宁风正是为了此事才奉命追缉你，可是你却说是他护着你上京？你做了什么，让他从‘押解’你上京变成‘护着’你上京？而就在途中，宁风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绝顶高手所杀？方平，你怎么让我相信，这不是你胡说八道，甚至，不是你下的套？宁风为人过于诚挚侠义，如果你真能编一套天衣无缝的鬼话出来，倒真不怕他不上当……”方平原本咬紧牙关，极力控制着心内翻涌的情绪，此刻却再也压抑不住：“我根本没有进过清河王府，更没有伤害李沅，这些都是……”
　　桑柔不等他说完，立刻厉声打断他：“都是陷害？方平，永新郡主的伤不是假的，清河王李琮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在朝堂和宗室中地位隆重，他会打伤自己的女儿，就为了陷害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方平深吸一口气，颤声道：“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会相信，可是，这中间确实……”他说到此处，犹豫了一下，住口不言，桑柔目光一闪，紧紧追问：“中间有内情？是什么？”方平一怔，他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会，终于缓缓摇头：“只有你一个人来这里的话，我不能说，否则就是害了你。”桑柔不觉冷笑一声，“方平，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方平看着她，轻声道：“桑柔，羽林四大护卫虽然名满天下，却并非真的天下无敌。否则，叶宁风就不会……”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啪”的一声，方平脸上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桑柔一耳光。她一击得手，更不迟疑，左手两指直取方平双目。方平足尖一点地面，身形一晃，竟在间不容发之际竟然避过这势如闪电的一招。
　　方平的内功和武艺均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轻功身法却堪称海内无双，尤其在这方寸庭院之间，更是趋退若神，人所难及。他避开桑柔一击，腰身一拧，已到了牢门之外，桑柔不等招式用老，足尖一点，整个人倒退着弹出牢门外，却终究慢了一步。其余牢房中还关押着十几名犯人，见方平和一个娇花软玉般的大姑娘动上了手，早就一个个嬉笑喧哗，此刻见方平脱出牢房，更是大声叫好，徐大海大声呵斥，兀自弹压不住。
　　这时方平只需越过墙头，便能逃之夭夭。不料斜刺里银光一闪，一道剑芒由上而下直取他咽喉。方平若是再向上跃，等于是用自己的脖子去撞别人的剑锋。无奈之下左手在墙上一撑，整个人立刻向后平退，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剑。桑柔此时也已跃出牢房，右手一扬，三枚铁莲子分取方平上中下三路。方平身在半空，无可借力，只得腰腹用力，凌空一翻，虽然勉强躲开了铁莲子，但那急趋而至的凌厉剑锋却是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肩颈一凉，已被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压住，耳边也响起一个冰冷清亮的声音。
　　“羽林四大护卫确实并非天下无敌，但要捉住方君，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话的人肤色雪白、高鼻深目，一双瞳孔是碧玉一般的墨绿色泽，犹如猫眼一般莹然生辉，却是冷意森森。方平看着他，目光中终于露出畏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