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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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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苏挽弦翻出了那只藏了好久的腕表。少不了再打开看看,机械表不曾每天上弦,指针自然是一动不动。虽说没有带过一次,毕竟在身边很久,想到要把它还回去,苏挽弦还是有些不舍。取出来,戴在手腕上试试,看着就发了呆。
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挽弦猛地回了神,看看表,想想自己,把它处理掉是必须的了,留在手边,总是个影响人心情的家伙。
合上盖子,随手塞进包里,苏挽弦再一次下了决心。下完之后又不免对自己感叹,决心一次次地下过去,却总还是会被一些东西给牵扯住。
第二天合练,去音大的路上忐忑一会儿,豁然发现自己真是不知怎么了。明明是件生日礼物,因为不想留它在身边,就还给送礼物的人,实在让人骂都不知道如何骂了。于是放弃了将它还回去的想法,暗想着送给喜欢且合适的人算了,进了排练厅,一切正常,没有表现丝毫异样。
苏挽弦到了的时候,厅里只有李谋李谌两人。点点头打了招呼,随手把包放在一边就去收拾谱子,给琴调弦。
莫曌堃总是掐着时间到场的那个,三人也习惯了看他在准点推门进来。于是那个一身黑色,颀长的身影走过她们面前往钢琴那儿去的时候,三个人各自研究着自己的谱子,没人抬头看他。
听到一个闷响,紧接了一串零零碎碎的落地声的时候,三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是苏挽弦的包不知怎么被莫曌堃带到了地上,包里各种物件撒了一地。
莫曌堃回头看一眼那个躺在地上的包,皱皱眉,蹲下去捡东西。苏挽弦赶紧放了谱子过去一起捡。苏挽弦蹲下了,听到莫曌堃踟蹰着的一声:“抱歉。”
“没什么。”苏挽弦简单地回了,手下动作更加快起来,因为想起了那只腕表还放在包里不曾拿出来,但愿能迅速些收好,不要让莫曌堃看到了才好。
然而事情终究是不遂人愿的多一些。在一堆杂乱的东西里,莫曌堃很容易地就看到了那只看起来非常眼熟的盒子。
苏挽弦伸手去拿,可是手还没抓到,莫曌堃已经抢先把盒子拿了过去。也不问她,莫曌堃自顾自打开了盒盖。如果他没记错,就是那块腕表。而对于苏挽弦而言,无论是小提琴还是指挥,她的工作中不允许这样的东西出现,所以,她不会有另外一块。
看过了那块表,确定是自己送出的那一块,莫曌堃也不抬头,淡淡地说了一句:“这表你还随身带着么?”声音很轻,可是声音里头,似乎有什么情绪,是浓得化不开的。
“我……”苏挽弦的话溜到嘴边有被她留住了,直接地把想处理掉那块表的话说出来,苏挽弦还是没有那份狠心,虽然不想跟他纠缠什么,但是朋友的情分,她也不想丢了。
抬头看看李谋,苏挽弦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只能开口:“我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把它翻出来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用过,所以带过来问问李谋姐李谌姐,她们若是用得着,就拿去。”说着话,看看那块表,似乎是向莫曌堃解释一般,“这表放在我这里,可惜了。”
听着苏挽弦说话,莫曌堃仔细去看那块表。一如当初送出去的时候一样,崭新。指针停在一个毫无意义的位置,明显的,主人并不需要它来指示时间。
转念间想到了这些,莫曌堃立刻把盒子合上,攥进手里,腾地站起了身。苏挽弦没有想到他的反应,还蹲在那里抬头看他。莫曌堃站得笔直,斜了眼睛往下看,也不知道是在看苏挽弦还是那些还未完全收好的杂物:“既然你用不着了要把它送出去,不如还给我,我自然会给它找到用得着它的主人。”说完径自去了钢琴前坐下。
莫曌堃一连串的动作弄得苏挽弦有点措手不及,蹲在那儿,呆了。一直到莫曌堃面对着钢琴做了一会儿,冷声问了句:“你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才回了神,迅速地将包收好放在椅子上,回了谱台前。
而莫曌堃在钢琴前坐了,大脑似乎在飞速地转。而他又完全不清楚自己想了些什么,只觉得脑中有火在烧。等脑中的火终于灭了,侧了头顺着眼角去看苏挽弦,还在地上蹲着不知做什么,才问了那么一句,情绪自然是差到了极点。
把两人的动作对话看在了眼里,李谋只能翻眼望天。实在不知道该说这两个家伙什么。
开场的时候演了这么一出,排练时候气氛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了。围绕在四个人周围的压抑气氛终于让李谋忍无可忍。放下琴,挥手:“行了行了。再这么练下去还不如不练。大家都回去自己冷静冷静,明儿还是这个时候在这儿集合吧,上场前再合一遍。就说是玩儿一场,也别给自己丢人,成吧?”
李谋说完,自己去收拾东西,收拾完了,去捏苏挽弦的手:“那小子就是那个臭脾气,你也知道的,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明儿见,啊。”
苏挽弦停了收谱子的手,笑得有点儿虚弱:“也是我的不对。姐姐你回去路上慢点,我没事的,明天见。”
李谋李谌出了门,苏挽弦把谱子装进包里,起身也准备走。还没迈出步子去,手腕让人抓住了。
“你不觉得,有关那块腕表,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么?”莫曌堃的声音是冰冷到了极点,显然刚才的怒气并没有消下多少。
苏挽弦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一场,确实是自己错了,但是,她不知道要如何把所有的事情解释得清楚明白。说起来,很多事情,是根本就无法解释清楚明白的吧。
“难道你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所有关系么?”见她不说话,莫曌堃继续问,“我真的很想知道,对于你现在做的事情,我应该理解为不在乎呢,还是太在乎呢?”
莫曌堃素来犀利,一句话狠狠地扎进苏挽弦心里——是啊,关于莫曌堃的一切,她究竟是不在乎了,还是太过在乎了呢?明明是跟宁知澜越好,要大大方方地面对的,可她似乎就是无法完全地做到。不是一块表还是一段回忆的问题,而是她的心里,大概是放不下了。
可是,放不下又怎么样,放得下又怎么样。苏挽弦在恍惚之后重新挺直了自己的背。她已经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一句放不下,把所有状况都打破,对于这个局里的哪一个,算是公平的呢?已经回不去了吧,苏挽弦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心里却有点苦。
“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好。如果学长因此有什么不痛快,我道歉。但是,因为一块小小的腕表牵扯别的东西,实在没必要。我不想解释,也没什么可解释。学长,就这样吧,我们明天演出前见。”说完了话,苏挽弦往回抽自己的手,可是依然被莫曌堃抓着。
“你在躲什么?”莫曌堃的话里还是有隐隐的怒气,“你都不敢看我!苏挽弦,你不用硬挺,还是承认吧,你心里,本来就有我,一直都有我。”
苏挽弦也怒了,冷冷地笑一声:“我心里有谁,我放不下谁,从一开始到现在,重要吗?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学长你又何必对所谓的曾经念念不忘?我还想问,学长你在这里,是要来面对我,还是你记忆里的什么人的?我和知澜现在很好,非常好,好到不能再好,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来打扰?而且,随你怎么想怎么说,都好,我不准备伤害不该伤害的人,不准备改变不该改变的。”
莫曌堃也霎时愣在了当下。原来,等他以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回头想要找回从前的时候,从前早已经不在本来的地方了么。原来,他所计划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在这场故事里,他终究什么都控制不了。
莫曌堃不说话,攥着苏挽弦手腕的手也放松了些。苏挽弦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心里似乎又有柔软的地方被触到,轻轻地叹了口气,放柔和了语气,幽幽地告诉他:“莫学长,我们都已经变了,这个时候,已经迟了那么久。所以,不如大家各自放下,看看眼前,好好地为今天活着吧。”
“如果是我给了你太大的压力,我向你道歉。”莫曌堃终于慢慢地放开了苏挽弦的手,可整个人,似乎都僵了一些,“对不起。”这最后一句“对不起”像是一声叹息。
被放开了的苏挽弦没有回头。她怕回头了,自己又会心软了。拿了东西,匆匆地道了声“再见”,冲出门,离开了音大。
看着苏挽弦离开,一直望着那扇被留下晃悠悠的门,莫曌堃依然站得笔直,手收回了身侧。终于转开头回到了眼前的世界里头,莫曌堃淡淡地,却很坚定地吐出一句话:“可是,我没打算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