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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暗示——关于罪犯逃逸方向的暗示,只有最杰出的侦探才能够分辨的暗示。一、二、三,湿软的泥土上留下了竹叶形的足印,一直延伸向灌木林的深处。浓绿枝叶间的缺口分明呈现出不规则的M型……

      “罪犯就在那里!“

      神奇少年丁丁把放大镜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蹑步向前,要知道,眼下他所追踪的罪犯凶狠残暴,嘴染鲜血,犯下了数不清的连环惨案。有些被害人甚至连一手半脚也不曾留下。在危险面前,什么样的小心都绝非多余。如果大侦探身边还带着一个既拖拉又糊涂的同伴,那就需要加倍的谨慎。

      “来吧,白雪,快跟上!“

      神奇少年丁丁懊恼地回头召唤。在他身后五米外,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正忙于挖掘泥土下动物的残骸。

      “有教养的狗应该学会尊重尸体。“丁丁觉得自己的叹气声很耳熟,似乎有人也曾这样对他耳提面命过。在他因为疑惑而恍惚的瞬间,一具散发着鲜血气息的白骨从泥土中乍现出来。白雪快乐地大叫起来。如果不是神奇少年丁丁的眼明手快,今天的晚饭时间可就大大提前了。

      “这是……“莫名的熟悉感绕上神奇少年心头。他仔细审视着眼前的骨骼:”骨髓还很新鲜,被埋下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小时,也没有留下被袭击过的痕迹……走吧,白雪,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

      所有的侦探小说都在证明一条真理:平庸的助手永远无法理解大侦探的战略思想。

      “要谅解白雪不仅是平庸的助手,同时也是一条卷毛狗……虽然它这幅样子完全是给狗族丢脸……“神奇少年丁丁这样对自己说。即便如此,穿着“丁丁牌”万能涉险靴的脚到底还是踹向了那只大喊大叫的傻狗。

      于是惨叫声起。

      “放开!坏白雪,还不快放开我!”

      火辣辣的痛感从脚踝沿袭而上,一直痛上脑门。照这种痛法,又该连着一周不能散步了。

      丁丁怨嗟地睁眼看向切在自己脚上的雪利牙齿:

      “咬我干吗?白雪……”

      雪白的牙齿间亮光一闪,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回应道:

      “太阳照到屁股了!”

      这时候丁丁才注意到,明亮的金色阳光已从玻璃窗外照进来,照得整个房间都亮堂堂、暖洋洋的。即使是南方城市,冬天的早上能有这么好的太阳也很珍贵呢。看在微笑着的太阳面上,丁丁决定再原谅白雪和白雪的牙齿一次。他从追击凶犯的梦中翻身而起,口中小声嘟哝着:“下次轻点啦。干吗每次都咬一个地方,我会痛的好不好?!”

      “我不会痛。”

      白雪端庄地微笑着,小巧的嘴抿得极文雅可爱,俨然从未在人前亮过门牙的样子。只有丁丁才知道这笑容后面潜伏的危险信号。

      “你、你、你可不可以转过头去一下下?”

      虽然不用换衣服……好女孩也不可以这样盯着男生起床吧?

      那双微翘的凤眼却眨也不眨,从丁丁蓬乱的头顶一直扫到颤抖的脚尖。直到丁丁不情愿地从毛毯下钻出来,白雪才慢斯条理地说出一句足以让他心脏碎裂的话。

      “主人被绑架了。”

      白雪的声音是一贯的懒洋洋,好象是在描述它刚看完的电视剧。丁丁却一窜而起:“啥,你说啥来着?”

      “主人被绑架了。”白雪耐心地重复一遍,“所以你来开罐头吧。我已经把罐头从冰箱里拿出来了……”微翘的凤眼满意地扫过丁丁因为吃惊而大张的嘴,“还是你的牙齿比较象开罐器。”

      “我还没换牙……”丁丁微弱地抗议一句,猛然省起重点似乎不在于此,“你第一句说啥来着?”

      啥来着都不比早饭来得重要,午饭、晚饭除外。白雪对丁丁的疑问置之不理,优雅地向厨房走去。

      焦灼的丁丁紧跟其后:“主人……被绑架了?”

      笨!

      一记巴掌清脆地敲在丁丁头顶。白雪以大姐姐的姿态循循善诱道:

      “你最后一次见到主人是在什么时候?”

      “我最后一次……不是和你一起吃早饭那会儿吗?说起来这肚子饿得还真快……啊!”

      在白雪无言的谴责下,丁丁恍然大悟:“真的哎,主人是昨天早上出去的,后来好象就一直没看到了。”

      所以!

      又一记巴掌清脆地敲在丁丁头顶。

      “在警匪片里,24小时不见叫作什么?”

      “失踪!”

      丁丁回答得很迅速,不过只换来第三记巴掌。

      白雪收回手来,疼惜地吹了吹:“好好儿的为什么会失踪呢?既然主人没有理由扔下我们离家出走。剩下的,就只有绑架了。”

      还是白雪比较聪明啊!

      丁丁用近似崇拜的眼光看向白雪三秒,然后跳起来大嚷道:

      “主人被绑架了!主人哎!你居然只知道开罐头!”

      丁丁挺起胸来,俨然又是梦中的神奇少年。

      “你自己去开罐头吧。我要去营救主人,呜——主人——”

      神奇少年丁丁正步前进,刚走到大门口,白雪冰冷的声音就阻止了他的慷慨义行。

      “饿着肚子跑出去会死掉掉的。”

      一个东西骨碌骨碌地从后面滚过来。丁丁灵敏地用脚踏住,原来是印着银色猫头的罐头,上标“吞拿鱼丸”四字。

      “我不喜欢吃鱼……知道了,有得吃比没得吃强。”

      在白雪的微笑注目下,丁丁把口水和紧张感都一咽而下。他紧紧按住这个罐头,张口咬向银色的边缘。

      冰冷的金属撕裂开时就会生出无数细小的尖刺,这些刺和吞拿鱼的海腥味扎得丁丁很是难受。因为难受,所以昨夜的梦至此全醒。眼下站在河府花园A座6楼客厅里的,不是神奇少年丁丁,也没有嗷嗷乱叫的傻狗白雪。丁丁难过地醒悟到:正如白雪是一只慵懒骄横的中国土猫,丁丁也只是一只连换牙期都没到的吉娃娃。而现在,他将面临的不仅是难吃的吞拿鱼,而是会比梦中还要险恶刺激许多的营救行动——真正的营救行动!

      “主人真的是被绑架了吗?”

      本着侦探精神,丁丁还要再确认一次。

      “真而又真,真真正正!”白雪从很下的下方斜觑着他,“不对,劲应该朝右边使啦!”

      “我——知——道!”

      这三个字是从丁丁牙缝里崩出来的。与此同时,他的身子正痛苦地悬在门把手上,前脚和嘴并用着对付铜制的保密锁。平日里明明看到主人只轻巧的一拨,门就应声而开,现在模仿起来却几乎耗尽丁丁吃奶的力气,也耗尽了白雪的耐心。

      “蠢材啊,蠢材!”

      白雪摇摇头,拒绝继续为上面的小工指挥或者加油。

      “那你……你为什么不……?”

      “因为我根本不需要走门。”白雪咪咪笑,“我可是猫,高贵的猫,文雅的猫,从六楼跳下去也不会有事的猫。”

      好象是这样子的没错。丁丁郁闷地想,作狗其实不比作人差,更不比作猫差,只是少了可以在空中平衡肢体的尾巴或者一顶降落伞。不过人生的差异往往就是这样决定的,差一点就是差很多,狗尾和猫尾的细微之别就注定了是它而不是白雪吊在这里开门。

      在丁丁的认命声里,防盗门应声而开。白雪满意地度出门去:“人类起名就是有学问,防盗门果然不防狗更不防猫。哎,后出来的记着关门啊!”

      丁丁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翘起一条后腿来上厕所了。原来是为今天关门作准备呢!一记标准的后腿蹬,防盗门沉重地关上,声音正常得就如同平日主人进出。

      “电梯好呢,还是楼梯……”白雪微微侧头,若有所思,却绝不是等着丁丁发表意见。丁丁也绝不敢出声打扰她的严肃思考。相对只有五个月大的吉娃娃丁丁而言,六个月的土猫白雪除了体型而外,年龄、资历和气焰各方面都远远胜他一筹。主人说过,应该长幼有序、姐友弟恭才是。

      所以最后的选择当然是由白雪所作:“电梯吧,以后也许会走很多路呢。”她的指甲上周才去美容院修剪过,可不想这么快就磨丑掉。

      一猫一狗走过去时,对面的张太太正牵着名叫公主的大贵宾等电梯。白雪不喜欢张太太身上的香水味,丁丁不喜欢公主的庞大体形,而且他们最担心的是,被主人嘲笑有神经质的张太太也许一看到单独出行的宠物就会放声尖叫,直到大楼管理员赶来,然后主人被绑架的事情就会被暴光,主人就会被歹徒撕票,白雪和丁丁就会变成永远只能自己开罐头的孤儿猫和孤儿狗……好恐怖!

      幸运的是,这次张太太倒没有大呼小叫,只是冷漠而轻蔑地叫公主离新来的电梯乘客远一点。更幸运的是,既然有她在,丁丁也不必担心被逼承担跳高按电梯纽的艰巨任务。总之,电梯叮当响,四位乘客顺利地来到一楼大堂。管理员伯伯从报纸后面探出他昏花的老眼来,心里有几分疑惑,为什么张家新养的猫狗如此似曾相识……不过跟在张太太的长裙之后,白雪和丁丁的营救行动目前仍是畅通无阻的。

      “走吧!”

      白雪从大堂门口的地毯上跃身飞出,黑亮的脊背和尾巴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不要误会,白雪的确是白的,不过只局限于肚皮、四蹄和胡须部位。正如他们的主人所言:“乌云盖雪雪更白!”白雪就是白雪,哪怕它耳尖都是乌黑发亮的。

      对此,丁丁羡慕至极,可惜咖啡色的短毛怎么看也没有那等风光,他也不会那招猫式飞跃,只能颠颠地跟上去。同时郁闷地记起,根据梦,似乎他才该是冲锋在前的那个。

      几分钟后,白雪在中庭的绿化带里停下,脊背高高拱起。顺着白雪凛厉的眼神,丁丁也看到了那只正在草地上觅食的母鸡芦花黄。这只体形和脾气极大的母鸡是邻居周老太养的,白雪和丁丁老早就用不同的眼光打量过她了。可惜主人在时总是告诫他们不可以动那是老母鸡一毛片羽,否则……

      “主人就是被她绑架的?”丁丁只觉得梦境成真。

      “不是。”白雪擦擦嘴,“我只是突然觉得又饿了。”

      ……暂时放过你,恶贼!丁丁悻悻地看着芦花黄娴熟的啄起一只蚱蜢吞下。谋杀案就在眼前发生,身为侦探的他却不得不因为更严重的大案赶赴另一个地方。想到这点,他的小黑鼻头就忍不住一阵抽搐。

      现在的问题是,那伙丧心病狂的绑匪和可怜的主人究竟在哪里呢?

      丁丁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问题的问题是,绑架的动机何在?对侦探而言,正确把握罪犯作案动机就是成功破案的第一步。问题的问题的问题是,眼下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能跟在白雪身后吭哧吭哧地走着。一直走出名为河府花园的住宅小区。

      看着车流滚滚的大马路,连白雪的脚步都有些迟疑起来。这毕竟是他们所到过的最远地段。大千世界总是充满了犯罪和比犯罪更可怕的事情,住家外面就是搅肉机一样的城市,这是主人天天在报纸上强调的。现在,那个以正义使者自居的主人也被这大千世界搅进某个可怕的罪行中去了……丁丁突然小小地抽泣起来:

      “如果……如果他们已经把主人包成饺子吃掉了怎么办?”

      “那就会很麻烦。”白雪的胡须微动,似乎也很困扰,“我讨厌吃带面皮的东西!不过……”白雪回头赏给丁丁巴掌一记,“那家店是卖粤菜的,怎么会包虾饺以外的饺子呢?!”

      “哪家店?”丁丁泪眼汪汪地靠向白雪。难道他们出来不是为营救主人,而是悠闲自在地去吃早茶?“那、我改点枣泥锅帖好不好?”

      “受不了!难道你真不知道是谁绑架了主人?”白雪蔑视地把他推开,“我知道你很笨,不过还真不知道你会笨成这样!你忘记昨天早饭的时候主人说什么了?”

      “说……”丁丁记性不错,“主人说,叫你不要老抢我的牛奶喝……”

      “不是这句!”

      “主人说,冬天冷,要带我去买件小大衣……”

      “想得美,我还没穿过呢!”

      “主人说,你又该洗澡了……”话一脱口,丁丁慌忙捂嘴,却已经触到白雪的大忌。对生平最怕水的猫来说,主人以外的闲杂人等敢跟她提“洗澡”两字无异于挑衅、不要命的挑衅!

      不过这次白雪只是威吓性地在丁丁脸上拍了一记:“小笨蛋!主人昨天早上说她要去采访什么?”

      丁丁终于记起主人是名记者,还有个与自己很贴近的通俗称号。昨天早上主人是说过她要去一家粤菜馆卧底,不过是捧着电话对报社老大说的。据主人声称,最近粤菜挺进本市,其中一味“龙虎斗”卖得非常火爆。“龙”是蛇肉,“虎”原本是用果子狸,眼下果子狸被禁止食用后……主人眉飞色舞地对电话说,那家本市最大的粤菜馆一定用猫肉入菜,至于大量的猫肉从何而来,这就是她要去追查明白的。

      “没错!我记得了,你当时在旁边听到吃猫肉,黑脸都变白一点。”丁丁破啼为笑,代价是头顶又痛了一下。

      白雪收回爪子:“所以说,只要找到那家粤菜馆,就一定能找到主人!”

      “好象是这样的没错!”丁丁深表钦佩,“那家菜馆叫啥名字来着?”

      “忘记了。”白雪轻打呵欠,“不过似乎就在城南一带。走吧,最好能赶在我午睡前搞定。”

      城南……丁丁从未看过地图,不知道从位于城东的河府花园到城南某家不知名的粤菜馆究竟会有多少米。不过听上去是满远的就是了。

      事实证明,在午睡前搞定一切已经不可能。而且本次营救行动被破坏也正因为白雪的午睡。

      平庸的助手不仅永远无法理解大侦探的战略思想,也无法跟上大侦探的战略步骤!丁丁愤懑地想,下次主人再被绑架,他一定不要带白雪那个麻烦精出来!

      当时他们正从立交桥下的绿化带里跑过,实事求是地说,是丁丁从立交桥下的绿化带里跑过,和吉娃娃差不多长大的猫仔懒懒地趴在狗背上,嘴里咬着狗耳朵,时不时地更正一下方向。目睹这一奇景的路人纷纷咋舌不已。后来听说连电视台的都被热线召来了,不过当那些男男女女抗着摄象机赶来时,绿化带和桥下的路上已什么都看不到了。

      其实那会儿丁丁正躺在绿化带里的灌木阴里浑身哆嗦,一半因为生气,一半因为焦急。他面前散落着一个色彩鲜艳纸包,金黄色的薯条七零八落地从纸包里支出来,新炸的热油味还没有完全消散。肯德基的炸薯条正是白雪心爱的食物之一,当然丁丁还没发现哪种可以吃的东西是白雪会不喜欢的。十分钟前,白雪从他身上滑下,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再不肯起来。

      “午睡时间到了。”白雪嘟哝着,脸已经完全埋进两只前爪里去了。

      “主人还在等待你我救援!”丁丁义正词严地用嘴轻拱猫背。

      “我走不动啦!”白雪把声音放得有轻又软,“饿到走不动了,只有睡眠才能让可怜的我好过一点点。”

      听到饿字,丁丁肚子里也开始发出车轮转动的声音。他迟疑地看着白雪:“那,我去找点吃的来?”

      “当然是你去咯!”白雪不耐烦的把头埋得更下去些,含糊不清地抱怨道,“去去去,别打扰我睡觉了!”冬季微黄的干草在她身下发出细碎的脆响声,午后的阳光里有某种猫猫们心爱的暖意。于是她打了最后一记呵欠,即刻沉沉睡去。

      孩子似的叹息声从丁丁鼻腔里哼出。确定白雪是打死也不会起床后,他沿着立交桥下的弯路跑去,一直跑到人声鼎沸的市区。他不知道白雪正睡觉的立交桥就是城南立交桥,也不知道自己一路跑来已经来到繁华的城南。似乎主人和粤菜馆还远在天边,他现在的目标是那家有白头发老头站岗的快餐店。还是很小的时候主人抱着他来过这里,当然小狗也不被允许进店。但从那次经历里,丁丁至少知道了两件事:一是店里的高热油炸食品吃起来很对胃口,二是店门口总会有好心肠的小孩子把食物分给进不去的狗狗。所以这次丁丁只在站岗老头脚边略略一站,已经有一双白白胖胖的小手伸过来。丁丁就是这样得到这包炸薯条的,既没有抢劫,也不是乞讨,只是用狗式香吻和那个小孩子进行了等价交换。不过在他计划告诉白雪的版本里,他分明是一个箭步冲上去,三下两下制服了抢劫肯德基的强盗,站岗老头为表谢意送了这包薯条,比勋章更实用的薯条。

      然而,白雪不见了。

      丁丁的英雄行为没有了倾诉对象,薯条也寂寞地洒了一地。被压倒的碎草间似乎还留有白雪专用的印度香水味,在冬日午后的空气里浅浅浮动。优雅的麝香和白千层的味道中搀杂了陌生的浑浊气味……丁丁鼻头微动:白雪被人绑架了!

      这是对名侦探的挑衅!丁丁喀嚓喀嚓地嚼着薯条想,看来罪犯已经掌握了己方的动向,而且必然胆大凶残,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绑走白雪助手——虽然那个助手也没啥用。局势越来越危险紧迫了!他咽下最后一根薯条,粉红色的小舌头在纸包上舔上最后一圈,然后作出英明决断。

      “他们的胆大妄为已注定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丁丁骄傲地挺起雪白的胸脯,“他们低估了一只狗的嗅觉!也低估了神奇少年丁丁的杰出头脑!”

      顺着益渐消失的印度香水味,丁丁飞奔着,最后在一条阴暗的小巷口停下。这里是有名的美食一条街的后街,充塞着大量的白菜头、莴笋皮、鸡骨头……白雪的味道已经完全被食品垃圾的气味掩盖。丁丁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巨大的垃圾桶和垃圾桶里冒出的脑袋。

      这是一只很年轻的杂种斗牛狗,紧皱的头皮和暗红的眼睛都表明他不是好惹的。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吉娃娃丁丁,对那身干净而华丽的皮草不屑一顾。

      “原来是个奶娃娃,赫赫。”斗牛狗露齿而笑,雪白的尖牙让丁丁想起白雪而忍不住后退两步。“你叫什么?”

      “丁丁。”

      斗牛狗听见这个充满奶味的名字哈哈大笑:“我是拳师,以后记得叫我拳师老大!”

      “可是……”丁丁的眼睛里充满困惑,拳师狗是同斗牛狗很相象没错,可是……

      “别用这么不尊敬的眼神看我!”拳师老大呼呼道,“我过去的主人一直想养一条拳师狗,可惜他只买得起我这样的三代斗牛。”

      丁丁了然:“我的主人也总想养只可卡。”还好,自家主人倒没有因为可卡而变得神志不清,至少没有给吉娃娃取名叫可卡。

      “那么你也是被抛弃的?”拳师老大冷哼道,“正品一来,从前用来自我安慰的赝品就被扔掉,真是人之常情。不过用不着留恋那种地方,这里才是我们狗的天堂。”

      一根被啃了几口胡萝卜飞了出来,砸在丁丁脚边。

      “本老大特准你入住了。”拳师老大很宽容地说,“小子,只要记得每天晚上至少给我带一根骨头来,这是你该交的房钱。”

      “那个……”想到要拒绝这样宽容大度的邀请,丁丁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来,“我不是来找房子的,当然,睡在垃圾桶里应该更暖和,而且张口就有吃的……不过……”他双眼亮晶晶地说,“我的主人没有扔下我,我的主人只是被绑架了!”

      拳师老大有些失望得哼了哼:“不入住吗?”眼看到嘴边的“每日一骨”飞走了,这念头,房客也不好找啊。

      “请问……”丁丁小心翼翼地绕开那根胡萝卜,“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猫被带到这附近来?”

      拳师老大的头已经消失在大堆菜头果皮之下:“猫吗?这里天天都有很多猫在网兜里大喊大叫……”

      丁丁精神为之一振:“那些猫在哪里?”果然有人大量杀猫作菜吗?

      拳师老大教训道:“身为一只狗,哪怕是你这样的小型犬,关心猫也是很失身份的事情!”

      “我才不关心猫。”丁丁矢口否认。好好笑,他怎么可能会担心白雪的安危?只是,“绑架猫的人和绑架我主人的是同一群凶徒!如果我再不赶去,主人、主人就会被他们包成虾饺吃光光!”

      “对主人还真忠心……唉唉”拳师老大的声音隔着垃圾听起来分外郁闷,“那种靠不住的东西,被绑去包饺子又怎么样呢?”

      刹那间,五个月大的吉娃娃尾巴竖起,象征战前愤怒的旗帜那样摇动起来。

      “……你顺着右边的墙根走三百步,那里有一道木门。门是锁死的,不用管它。你去推开门左边边最下面倒数第三块砖。那是我的上一任留下来的方便之路。从那里进去,你就会站到一小块潮湿油腻的院子里,那是一家餐馆的后院。到了后院就离厨房不远了。今天下午吃饭的时候,又有几只讨厌的猫被网兜拖进那间厨房。“

      在拳师老大说话时,丁丁已经触到了会动的砖头。嗅着里面冒出来的油腻气息,丁丁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泪。象主人教导的那样,他垂下头去,抬起两只前爪,很小声地道了声谢谢。垃圾桶里却没有任何回应,丁丁只听见某种粗哑而低沉的喘息声从白菜帮底透出,听上去竟象哭泣。

      拳师老大说得果然不错。这是个潮湿而油腻的小院子,每一步都象踩在面糊里那样难走。丁丁灵巧地寻找可以下脚的干燥点,却滑倒在乌黑的油汤里。站起来后他已经是只污糟糟的野狗样,只有小尖尾巴依旧傲然直立。

      “我说,”一个忧郁的声音在他脚下说,“可以我一个小小的忙吗?”

      “我吗?”丁丁低下头,在油汪汪的黑泥里惊奇发现一片绿叶,叶子上还有个圆滚滚的东西在朝他挥手。

      “当然是你!”圆滚滚的东西说,“快餐号搁浅了!英勇的库克船长遇上了平生最大的麻烦!你这只小狗仔还楞在这里作什么?”

      “谁是库克船长?”丁丁把鼻头凑下去,看出那圆滚滚的东西是某种甲壳物,白底上有棕色的花斑均匀分布。“请问,你是海螺吗?”依稀记得主人作过这种花纹的海螺吃,虽然味道怪怪的,不过到底有一点肉在里面。快到晚饭时间的丁丁开始尽量克制口水。

      “海螺?”圆滚滚的东西气冲冲地挥动拳头,“你居然把那种低等的配菜和我相提并论。征服四海的英雄,伟大的航海家库克船长居然被一只狗看成海螺,我呸——”

      丁丁慌张地意识到,自己惹怒的好象就是那个了不得的库克船长。以此类推的话……

      “快餐号就是这树叶?”

      “恩哼。”圆滚滚的库克船长发出一声外国式的叹词,“劳驾,帮忙把船拖上岸!没看见我困在船上都饿坏了吗?”

      丁丁照着库克船长的指挥,把快餐号树叶船拖上附近的灰堆。

      “成功登陆!”库克船长口中嚷嚷着,一点点挪到灰堆上来。一旦在干处站稳,堂堂船长就开始扑向刚才还赖以存活的船,大口大口的啃食起绿叶。丁丁恍然大悟,快餐号果然名副其实。

      “别傻站着,我可没有多余的晚饭分给外人。”库克船长伸出细长的触须威吓性地朝丁丁一点,“年轻人,施恩莫望报才是好品行。”

      丁丁却充满好奇地呆在原地:“你经常坐这种船,恩,旅行吗?”

      库克船长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白透明的白色小脑袋上嵌着灰尘大小的黑眼珠。

      “旅行是人生最美妙的享受!要知道,我生来就是一个旅行家。”灰尘似的小眼和丁丁的圆眼对视一下,立刻悲悯的离开,“真正的旅行永远不会象你这样狼狈。年轻人,你面前坐着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旅行家。他从神秘的法兰西坐着大船乘风颇浪而来,历经波涛汹涌的死亡之海、喷云吐雾的火山,还有冒着浓烟和毒气的魔法沼泽……”

      “谁?”丁丁睁大眼睛,但是除了眼前圆滚滚的库克船长外,什么活物也没有。

      “这里!这里!”库克船长的触须抖动着,对受漠视感到强烈不满。“现在的年轻人居然对传奇老英雄视而不见,这就是时代的堕落!要知道,我就是神圣的大白蜗牛,我的家族世代供奉法兰西王室,我的曾曾祖父有一个银盘作睡床!和我同时出生的兄弟姐妹也被银盘托上最高级别的宴席,他们身体里充满了芬芳的汤汁和番红花,只有少数人才配和他们亲密接触!如果我不是如此渴望旅行,我也早去享受那种无上光荣了!不过我从亮闪闪的笼子里飞出来了,降落在这个沼泽国度,每天划着树叶船在黑海间游荡……”

      事实上这只出生不到一年的白蜗牛来自距此3公里外的一家食用蜗牛养殖场。在几个月前,这间院子还属于一家西餐馆。

      “不过我来了以后,他们很快就垮掉了。”蜗牛有些得意,“现在的馆子是新开的,不过他们再做不出我这样高贵的菜肴了!”

      丁丁钦佩地看着蜗牛:“真威风!名字取得好就是不同啊。”

      蜗牛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动触须:“实际上,这是我的代号……”

      这时候一声尖利的呼叫声响起,震得蜗牛几乎颤抖着陷进灰堆。

      “圈圈——圈——”一只灰扑扑的普通小蜗牛缓慢地挪过来,和她的体形与速度成反比的是那洪亮的嗓门。

      “在这里……”库克船长嗫嚅着,“那是我的养母……我掉下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小孩,所以……”

      那只任何庭院里都可以见到的普通灰蜗牛从半米远处厉声唤道:“坏小子!又把过冬的树叶拿出来糟蹋!壳痒痒了啊?仔细你老子回家来揍你!”

      曾经威风凛凛的大旅行家库克船长——或者应该跟着他的养母叫他蜗牛圈——似乎很畏惧身量比自己矮小数倍的养母,额顶的触须止不住的颤抖。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大人物也曾有幼小时,也曾被人照顾。丁丁还是决定不要介入别人的家务事,也不要留下来看热闹。小狗都知道,西瓜皮砸死的一多半都是看热闹的闲人。

      于是他闻了早就该问的问题:

      “厨房怎么走?”

      看着养母越来越近,蜗牛圈已不敢出声,只用触须轻轻朝前方一点。

      丁丁谢过蜗牛。当他按指点来到通往厨房的拐角处时,回头瞧见那只怒气冲冲的小灰蜗牛还在路上,而她心惊胆寒的养子也正低着头去迎接她。

      “马麻,生气会老得快……”

      “万家香”是新开张两个月的粤菜馆,因为独特的菜品而在这个以好吃著名的城市扎下根来。傍晚六点正是“万家香”人来客往的高峰期。身着大红旗袍的服务员小姐在大堂里如鱼穿梭,每人手中至少都有两到三个托盘。觥筹交错间,后面的厨房里却响起了刺耳的杂音。

      “耶?”一个小工手中白菜掉地。

      “哎呀呀!”另一个厨房小工切到手指头。

      “阿唷!”这是某大厨滑倒时的怒吼。

      “哐当——”锅砸下地了。

      “救火啊救火!”很明显,刚才的锅里有油。

      “噼里啪啦——”刚送进去洗的碗多半也保不住了。

      “快抓住他!!!”几个声音同时大叫。

      在骚乱中,一声清脆无辜的狗叫声吸引了大堂上所有食客的注意力。不过正当他们纷纷猜疑哪家偷偷带狗进馆子时,更大的骚乱发生了。

      下面是第二天的《早间新闻》播报。

      1月17日傍晚,本市最大的粤菜馆里发生野狗袭击事件。骚乱从后院的厨房一直蔓延到大堂和雅座。骚乱中共有六、七名饭馆员工和食客因滑倒而不同程度受伤。饭馆负责人声称饭馆一直重视卫生环境,有严格的保安系统,对造成骚乱的野狗如何溜进饭馆的一无所知。据悉,造成骚乱的是一只棕底黑花的小狗,已被市第一公安分局巡警大队带走。

      切换至对食客的采访镜头:

      男食客:那是一只很小的狗。是的,它没有咬人。

      女食客:它看起来很惊慌,好象是被什么人吓坏了一样。如果没有人吓他的话,应该不会这样。

      男食客:所以,我认为饭馆把这次事件的责任推到狗身上明显是不负责任的作法。我们会保持追究他法律责任的权利!

      当时丁丁也确实被吓坏了。他没想到一进厨房就被人发现了。而且那个拿着切肉刀的家伙还说:

      “大冬天的,狗肉煲应该不错!”

      所以他根本不是故意的。当他冲进大堂时,已经忘记来神圣的营救使命,满心想的都是怎样尽快跑出去,跑出这间有道招牌菜叫“飘香狗肉”的饭馆。慌乱间拉掉几块桌布或者撞翻一两个托盘实属正常。最后他一脑门撞到玻璃大门上,满眼金星时,他感到的脖子被人抓株了,身子也被带到了半空。

      “抓到了!”

      一个声音不带感情地说。

      丁丁仓皇地扭过头来,然后惊叫出声。

      “老大,小心!”巡警小甲也惊叫。记者都在路上了,巡警分队长被野狗咬伤可有损全体弟兄的光辉形象。

      “刚才叫你去找饭馆老板,人呢?” 市第一公安分局巡警大队第三分队长冷冷皱眉道。纤长有力的手毫不畏惧地捏着丁丁的脖子,引来旁观者敬畏的抽气声。

      “雷好,鄙人就系万家香啦。”

      瘦瘦的广东男子挤过人群,满面堆笑地向分队长伸出手去。

      “你就是万老板?”分队长的帽檐下,一双玲珑大眼迅速地打量着与饭馆同名的老板,却并不去接那只热情的手,“巡警大队第三分队穆云平,率队接警出巡。”

      “啊呀啊呀!快请里边说发啦!”万老板双手搓搓,眼睛落在穆云平手中的小狗上,“这只狗……”

      “我们自会处理。”穆云顺手将呆在自己手中就乖乖不动的小狗交给手下,口中却喃喃道:“这狗,看着怎忒眼熟?”

      名为“妃子笑”的雅间里,十人座的圆桌边只有一个年轻女子端坐。秀气斯文的模样让人很难相信桌上十来个碗碟都是被她一扫而光的。对着空碗里剩余的汤液,她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摊开一张餐巾纸,然后手捏半截火柴棍开始写写划划。几分钟后,她终于宣告放弃。

      历史上确实有不少伟大的记者,在身陷困境中以草纸为笔记本,以烧过的火柴为笔,写下了无数可歌可泣的惊人报道。不过餐巾纸太易碎,火柴棍的颜色又确实太淡,而且她带来的整整一盒火柴已经烧光,也不过只写了一句开头。

      记者千轻叹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圆珠笔来,从另一口袋里掏出皮面笔记本,翻到其中一篇。

      “本报讯昨日记者在‘万家香’餐馆发现……”

      对将要上社会版头条的新闻而言,这样的开头气势实在太弱。记者千咬咬笔头,翻过这篇继续:

      “‘老虎’肉是什么肉?为解此广大市民心头谜题,昨日记者潜入‘万家香’餐馆。经过一天一夜的卧底调查……”

      不成,新闻报道不可宣扬个人英雄主义。记者千咬咬笔头,这篇也翻过。

      “日前,本报接到多起热线,有居民称家中的宠物猫离奇失踪。同时,在一家名为‘万家香’的粤菜馆里,广东名菜‘龙虎斗’正在热卖。表面看上去毫不相关的两件事情间可有联系?为此,本报记者怀着探究真相的目的来到餐馆……”

      砰的一声,雅间的门被推开来。

      女警穆云平威风凛凛地出现,身后跟着点头哈腰的万老板。

      “表妹——”

      随着一声欢呼,女警穆云平的脖子被紧紧勒住,力道之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西晋、西晋啦!”万老板仓皇失措地叫起来,广式普通话其实是在叫“袭警、袭警啦!”

      记者千仍旧搂住女警不放,笑容灿烂道:“乖表妹,你干吗怎么早来?我还没吃到佛跳墙呢。咱们约好明明是消夜后啊。”

      女警穆云平挣扎开来,一脸正色道:“我来是接到店家报警。据称,有记者在这家餐馆以暴光为名威胁勒索,骗吃骗喝还赖着不走。”

      “哈!”记者千冷笑连声,“万老板,贼喊捉贼也不是这样喊的。你到底看不看《天天八卦》的?”竟敢污蔑本城头号八卦报纸的头号八卦记者,哼哼万老板陪笑道:“打电话的是手下的小伙计,不懂事。这饭菜原是我招待记者小姐的。”

      记者千横眼过去:“表妹,看见没?”

      穆云平颔首:“看见了,你在警察面前威胁店家。”

      “……我来采访,他们不让我采访,为了真相我当然要坚持到底。这雅间是他们请我进的,饭菜是他们扣押人质就应该提供的。我是差点殉职的新闻工作者好不好?”记者千白眼道,“表妹你来得正好,这家餐馆卖的果然是猫肉,有间储藏室塞满了猫。”

      “我已经调查过了。‘万家香’的‘龙虎斗’原料用的是猫肉,不过他们是和郊外一家养殖场签的协议,选用的猫都是专门的饲养猫。”穆云平皱眉道,“你就适可而止吧。”

      “……”记者千很想抗议:饲养猫就不是猫吗?饲养猫就可以下锅煮来吃吗?不过及时记起表妹的觉悟离环保人士还有很大一段距离,改口道,“饲养猫?饲养猫也会带项圈、蝴蝶结吗?”

      “啊呀啊呀!那是我家孩子闹着玩给带上的,真真是正当渠道买来的……”万老板信誓旦旦。

      “让开!”记者千一把拉住女警穆云平就向外走,“我给你亲眼看看。饲养猫,哼哼,当着明人可别说暗话!”

      推开两扇咯吱作响的木门,一间充满猫骚味的房间出现在女警穆云平眼底。房间里大概有十五六个大铁丝笼子,每个笼子里面都塞着七八只猫,一见人来都咪呜起来。

      记者千冷笑着走过去,居然一把就拎出一只毛色斑斓却疏于整理的胖猫来。她把那张肥嘟嘟的圆脸直送到穆云平鼻子底下:

      “乖表妹,这可是只正宗波斯,玳魅色的,市场价在三千元左右吧。万老板,你菜单上写着‘龙虎斗’的单价是多少来着?”

      不等回答,记者千又换了一个笼子搜查:

      “赫赫,要作手脚也作彻底点,这只猫的项圈上还挂着一个名牌呢。长安路39号——乖表妹,那家饲养场在哪里来着?”

      “据说在郊外。”穆云平看向万老板的眼神也凌厉起来。

      “啊!啊!啊!”

      一声惨叫响起,记者千双眼噙泪地俯在一只笼子上,“白雪,我的白雪乖乖,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一大堆黄黄白白的杂毛猫里,有着乌黑发亮的背脊的白雪显得格外突出。而且也只有她在万猫嘶叫的紧张时刻还在呼噜呼噜,听到主人的召唤后半天才睁开眼来。

      “乖乖,过来!”

      记者千心疼无比的抱起爱猫:“不怕不怕,我们现在就回家洗澡,洗干净就吃鸡腿!”

      “喵呜——”

      白雪躺在熟悉的臂弯里打着呵欠,微翘的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万老板:“本猫在此,铁证如山!喵呜——”

      小巧的照相机在手上喀嚓两下,明天的社会头条已在掌握中。记者千笑咪咪转向万老板:“多谢配合。那天我只是听到猫叫估计是家猫而已,想不到这里还留着这么明显的证据给我。我会记得提醒美编打上‘图片由万家香提供’这几个字的。”

      万老板铁口道:“我这里的猫确实是从养殖场进口,至于他们是怎么来的,你们问那里去好了。我什么也不知道的。”

      记者千还以微笑:“你这里的猫的确有不少家猫。至于是怎么来的,不急不急,下期还可以追踪报道嘛。”

      女警穆云平一记手势,巡警甲和巡警乙拥上,开始作警察的例行工作。

      “不过,”女警穆云平悄声向记者千,“听猫叫你就可以这么笃定?”难道这些猫现在就是在咪呜着“我是家猫,SOS”?

      “没养过猫的人不会知道。”记者千抱起一只小猫,“猫的叫声也有很多含义呢。”象它现在就是在说‘寂寞啊,陪我玩,玩具在哪里?’饲养猫会有这么好的待遇吗?”

      原来如此。女警穆云平掏出笔记本记下。身为一个优秀的警官,随时搜集办案情报,积累办案经验是种必需也是美德。

      好象已经皆大欢喜,不过似乎还差了一点点……

      差一点就是差很多。

      晚上十点,电话铃声如女警穆云平所料地响起。

      “表妹——”电话那头是记者千含泪的哭诉声,“丁丁不见了!我回家发现丁丁不见了!你去查一下,最近哪家狗肉煲卖得厉害?我要去救丁丁啦!”

      适时的沉默两分钟。

      穆云平温柔地开口:“丁丁在我这里。”手指抚上才吹洗干净的吉娃娃,“你最好小心一点,万家香也许会控告你纵狗行凶。”

      尾声“我们算是营救成功了?”

      丁丁有些迟疑,他不敢肯定主人算不算营救出来的。似乎……那天晚上主人一直念念不忘的是还没到口的“佛跳墙”。

      “还算成功罢。虽然个别人总是擅自行动,给主人添麻烦。”白雪懒懒地瞟他一眼,“还有,我们和我是有区别的。这次营救行动其实完全得益于我的先见之明。我告诉你,我可是故意让那两个人抓进去的,赫赫,走最少的路,见最快的效。”

      “……”

      “而且,如果不是我在那里。又怎么能够从证据上压倒那个人呢?”白雪越想越得意。

      “你好象一直在睡觉……”丁丁小心翼翼地求证。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这就证明,一只聪明的猫,即使睡着了也比笨狗有用。”

      “……”

      丁丁郁闷地走到一边,开始刨土。刨刨刨,一根散发着美味气息的牛骨头从泥土中现出。丁丁开始快乐地大叫起来。

      “丁丁!”记者千的身影从绿化带的灌木丛后露出来,“你已经吃过午饭了!还有,有教养的狗应该学会尊重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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