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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二十章 ...

  •   “我不确定这有用……”
      “专心。”
      #
      就像牵着一个人,看着他走过积木搭起的独木桥。
      鸣瓢秋人只能看着他走,顶多牵着他的手,随着对东条一郎过去的“不稳定”越来越了解,他能看清积木桥到底有多脆弱。
      东条一郎觉得自己的世界会随时崩毁。
      在外面只能看着他一次一次踩空,跌落。
      为什么反倒是在虚假的井里,抓住了他的手?
      ……斯德哥摩尔?被害者爱上绑架犯?
      别开玩笑了。
      无论是东条一郎还是鸣瓢秋人,绝对不会和爱沾上半点关系的。
      拥有幸福之后又全数失去,从此活在火焰里的人;在绝望里沉沦,无法摆脱过去的人。
      比起爱,互相伤害的关系更简单一些。
      #
      性和疼痛一样,可以对人类感官造成刺激。
      接吻也算是性的一种吗?如果这样算的话,接触、抚摸,也可以算得上性吗?
      ……不重要了。
      鸣瓢秋人垂下眼睛,感觉到另一个人慢慢接近。
      他们不是第一次接吻,更深入,更激烈的事情也做过不止一次。
      那家伙虽然不排斥自己去做,但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失控,比起自己享受更喜欢在别人的底线边缘试探,时刻把自己放在可以迅速收手离开的位置。
      像是只警惕性很强的猫,有一千种理由保持爪子放在最上方。
      鸣瓢闭上眼睛,感觉到嘴唇上轻轻的接触感,厮磨着,仿佛在诱使深入。
      回避型永远不可能找到安全感,到了东条一郎这种程度,甚至会靠摧毁别人的安全感来保持安全,通过确定别人的忍受范围来确定自己的安全范围,这种把戏常见于各种影视或者游戏里的作精女友。
      但这种“确定”是没有结尾的。
      因为回避型付出信任会降低安全感。
      不信任,低安全感,试探期会持续到天荒地老。
      ——和这个吻没有任何区别。
      从缓慢地寻求配合,到激烈的胡搅蛮缠,最后连呼吸都全部夺走。
      仿佛这是一生里最后一次、不,至少是明天就会死掉的程度吧。
      他们沉默着对视,鸣瓢好像吸引到了东条全部的注意力。
      ——为什么突然变成我在应对他的试探。
      鸣瓢秋人的手抓紧了被子的布料。
      是,在井中井里,做任何事情也和外界无关——相比起处理他的心理问题,根据已知的信息击溃他——简单得多吧,努努力的话,让他在这里充满后悔的自杀就好。
      “……”
      脑海里,无法控制地重现了,同样的声音,软绵绵的语调。
      【拴住了却不理人,被缠住也不驱赶,被亲近也不回应……】
      越过血色,冰凉的蓝眼睛看起来有些疲惫。
      但东条一郎仍然笑着,处于幻觉、做梦一样轻飘飘的状态,简直像是嗑嗨的瘾君子。
      大概是最完整的状态,失去盔甲,既无疯狂也不可怕。
      ——但是,显而易见的,他正准备着睡入下一个梦。
      如果告诉他“全部都是真的”,会发生什么?
      无论什么情况都作为一级警戒,一边因为极度的紧绷被害妄想,一边努力思索那些“梦”,然后看到一些“必须是梦”的东西。
      如果已经糟糕到必须当做梦来否定,那么绝对是足够击垮他的东西——真是个噩梦啊。
      我说的是真是假?现在你正在做噩梦吗?……想要醒来的话,没有比去死更简单的方法了吧。
      如果死去之后噩梦醒来,这是个噩梦,真好啊;不然的话,就变成被现实击垮自杀了——和你本来该做的没有区别吧?
      ……
      轻微的加以干涉,简单到像是戳破肥皂泡。
      岌岌可危的桥将崩毁成碎屑,让那个人再也没办法爬上来。
      对于恶贯满盈的犯人来说,大概是个很不错的结局吧。
      ……
      “……想要去洗个澡吗?”
      “……要。”
      东条一郎勾了勾嘴角,露出笑容。
      试探告一段落。
      鸣瓢没有生气,也没有露出冷淡的表情。
      他们是“可以接吻”的关系。
      因为这件事而感觉到了自大脑飞速溢出的快乐。
      使人愉悦,使人放松,简单来说,大概就是恋情吧。
      东条一郎坐在床边,脸上是轻飘飘的笑容,小心地避开受伤的手臂,和鸣瓢抱了一下,然后揭开被子,扶着依然有些虚弱的男人前往狭窄的洗漱室,这样的状态大部分来自于违.禁.药的后遗症。
      不会成瘾,发热和虚弱之类的刺激身体导致的后遗症是无法避免的。
      感觉像是灵魂重新被身体捕捉,以至于浑身沉重。
      虽然刚设想了逼迫的话语,鸣瓢只是配合地任东条用温水打湿了身体,因为药物而钝化的痛楚慢慢增强,之前和单挑互殴导致的淤青被用油推开,过度使用导致酸麻肿痛的部位也被上药处理过了。
      眼看着别人对自己的身体做这些事会有些不自在,但只要把东条当做医护工具人,多少可以抵御一下不合时宜的羞耻心。
      ……说到底,是东条的态度很奇怪。
      微笑着的眼睛,轻柔的动作,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
      有时候真的想要撬开他的头,看看这个人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清爽地回到卧室,在鸣瓢颇为艰难地单手穿上衣服和裤子(看起来很新,但十有八九是东条的)时,卧室被开窗通风过,窗帘也被拉开,窗外是狭小的巷子,但总归还在市里,隐约能看见人影。
      ……啊,这种隔音效果微妙的单层玻璃,路过的人说不定会听到。
      床单被换过,一些小东西也不翼而飞。
      ——殷勤到让人有点恶心了。
      东条一郎正撑着下巴打瞌睡,脚边还堆着原来的床单,看起来一副“劳累过度昏昏欲睡”的样子。
      “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东条一郎半眯着眼睛,轻笑着询问,“离开也可以,我也是时候该换个地方了。我还很奇怪你刚才没有推门离开,我没有上锁。”
      终于,即将离开,为什么会犹豫呢?
      是因为还没有解开迷题吧。
      剪刀与毛线团重新被摆在面前,比起放任它被剪断,名侦探更想把结解开。
      至少完整的一根毛线比一堆碎线有用。大概吧。
      “……让一个性格内向的回避型做间谍,”鸣瓢秋人停顿了几秒钟,“你们根本就没想过成功吧。”
      “我们不过是失去家园的乌合之众,当时也没有人知道哪种类型比较好,”东条一郎闭上一只眼睛,眼神划过鸣瓢微微颤动的手指,“我不是电影里那种随时开枪的家伙,真是不好意思。那种更像是特工或者特种兵吧。”
      不,你是。
      还对某次下井出来之后某人夺枪瞄准开枪一气呵成的样子记忆犹新,何况这次被迷昏带走关住的过程也是毫无破绽,肯定不是第一次干。
      骗子。
      “间谍,通常是执行刺杀或者刺探情报。”鸣瓢秋人想要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但实际上,保持镇定就是极限了,“这几年也没有高官被刺杀的新闻,你拿回了什么情报?”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传递,迫使他在日本潜伏东躲西藏,一定是很重要的情报吧?
      间谍不比卧底,无需正义感,保持隐蔽,一击必杀,手段通常更无下限,造成多大的动乱都有可能,大部分都是做事严谨,演技一流,能完美地混入人群……
      但普通人能接触到什么重要情报?
      东条一郎大概率曾混入俄国军队,能躲过身份筛查,不被旁人发现异常——还可以随便伪造身份,作为医生混入明山医院,这种能力已经足够让人背后发麻。幸好这个人脑子已经物理意义上的坏掉了。
      “啊,这个,告诉你的话我就不能放你回去了。”
      东条一郎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看起来格外刺眼。
      放我回去?
      ……哪里不对。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家伙刚才、是为了销毁证据。
      中途可能会被摄像拍到,但是室内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证据根本不可能立案,即使他自己就是警察,证据只有身上的——
      可恶!
      ……虽然本来也没有打算靠光明正大的办法把东条抓进监狱,但那个人多想一步,还神不知鬼不觉地骗过在场的当事人,总有一种作为警察被犯罪分子嘲笑了的感觉。
      说起来,他之前是说过日本警察不专业吧?
      两份一起想起来,加倍的烦人啊。
      也许是鸣瓢咬牙的表情泄露了什么,东条一郎挠了挠脸颊,表情一派纯良正直,“仔细找找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地上的头发之类的,毕竟医生会掉头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库里不会有我的对比项,想要抓住我只能等我下一次犯事了吧?我会努力保持隐蔽的。”
      如果没有犯罪事实证据,不能立案,单纯记录DNA也白费。
      等他换身份跑路之后再抓就难了。
      “而且,作为要挟的东西我也有。”东条晃了晃手机,“你没有察觉我的录像吧?虽然传播出去的话对于我来说也算是犯罪证据,但你也不想的吧?你的妻子和女儿会很难过的哦。”
      ……想杀人了。
      很明显地感觉到头痛,耳朵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药物后遗症带来的热度和痛楚有些阻碍思考,不妨碍鸣瓢想要把东条一郎当场干掉。
      仍是闲适状态,东条一郎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眼镜盒,戴上眼镜,看起来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
      “就此别过,互相忘记如何?”
      在井中井里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还没有找出JW的真实身份,节外生枝会得不偿失,即使劝说井中井里的这个烂人马上去死不要浪费感情,对现实世界也并无益处,这混账临死前说不定会拖人下水。
      ……冷静,思考。
      东条一郎一开始把鸣瓢秋人抓过来是为了弄清楚鸣瓢的消息来源。
      没道理在鸣瓢套出更多情报之后反而把他放走了。
      虽然不排除恢复记忆之后的东条一郎精神不正常把一切当成是梦,但看他这副严谨到底不留下任何痕迹的样子,可能性不大。
      应该是没办法继续关着鸣瓢,也不想杀死鸣瓢。
      为什么?爱?……回避型思维发作都更靠谱一点。
      鸣瓢秋人透露出来的信息,大部分关于东条一郎本身,即使只有手的情报也足够给需要东躲西藏的东条一郎造成很大的麻烦了。
      后面知道的那些信息只会更重要吧?被骗了?需要放他回去传播虚假信息?
      ……如果这家伙强到这种程度,出去之后把外面那个也干掉吧。
      另一种情况……
      恢复了所有记忆的东条一郎才知道的事情,能让信息泄露变得不重要的事情。
      情报是有时效性的,当时窃取的情报已经过期了?还是任务已经完成了?……任务完成的话,他不会保持这种警惕性。还是想要转过来窃取日本的信息?三年后混进仓说不定是要窃取技术……?分析杀意因子的技术据说无法复制,成功的可能性为零。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按照井里的发展,间谍拼着水银中毒也要送出的情报,因为失败而铭记三年,不可能不重要吧?
      说到底箱子里到底有什么这么重要?U盘?照片?生物病毒?
      ……那种东西,如果要送,不是早就可以一个快递送出去了吗。
      “是空的吧,”鸣瓢秋人稍微放松,靠在墙上,看起来突然变得充满把握,“那个手提箱。”
      拼着水银中毒,损伤了神经,在濒死的时候逃离交接现场,后来才发现只不过是一个空箱子。
      为此怀疑现实,濒临崩溃而疯狂。
      东条一郎的井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线索,除非他连潜意识也能掩藏,不然只可能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的重要情报是什么……不然就是因为巧合刚好没有收录,因为他的脑子过于混乱,杀意也混乱成无数不同的井,收录不到所谓的重要情报也只是个概率问题。
      东条一郎缓缓眨了眨眼,歪了歪头,不动声色。
      ……线索不足,变成虚构推理了。
      啧。
      #
      把他脑子里的战争简化一下,水银,外部催眠,自我催眠,和他自己的意志。
      两种互相冲突的催眠一定是他这个半吊子赢不过专业的催眠师加洗脑机,水银中毒纯粹是搅混水,很难说帮了哪方,他自己的意志——简单明了,完成任务,传递信息,也许退隐归国,也许接着继续下一个任务。
      这些事情发生是有顺序的。
      他翻车的那次任务,碰巧撞上当地暴动,提着手提箱的间谍进入博物馆的某个展厅,他用了伪造证件,提着箱子提前十分钟到场,稍微逛逛减少嫌疑——这个时候,隔壁古文物展厅被炸了。
      后来才知道隔壁展厅收录了技术古早的水银镜。
      他当时觉得有些不妙了,手上的东西据说很重要,是上级要求必须送到位,间谍彼此并不知道身份和面容,离开原地基本上就是任务失败,事先没有准备暗号,虽然可以用最基本的暗号试一下,但是万一对敌人说了上半句暗号,可能暴露整个组织。
      自己所在的展厅没有人,也还算安全,他等了五分钟。
      想走的时候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他对思维混乱还算敏感,在混乱中避着摄像头,靠着某个展台,当场打开了箱子,如果是能藏在身上的东西,比起藏在箱子里更不容易被搜出来——
      空的。
      箱子是空的。
      意识最后只记得那个空箱子。
      ——然后,意识不清地进了医院,身份暴露,审讯,触动反催眠,怎么逃跑的?这段记忆很混乱,感觉像是傻掉了。
      因为被确诊了水银中毒,也问不出什么,好像被转去普通监狱,在路上逃出来了。
      据说金鱼有六秒钟的记忆。
      他大概更强一点,完全是没规律的失忆。
      本来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变成混乱的根源。
      用纸笔记录,不能写重要情报,只写,想办法处理掉脑子的失忆问题。
      后来好像是被组织里的上级帮忙送来了日本。
      在日本学了催眠。
      ——最信任的人,果然应该是自己啊。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已经没办法追究了。
      亲人,上级,同胞,朋友,死敌……脑子里大概的确是有什么东西坏掉了。
      照镜子时,眼前仍不断闪过别人的样子,感觉自己像是活在镜子的另一边,听东西都像是隔着一层玻璃,本来敏锐的思维变得迟钝,无法忍耐……
      幸好水银中毒是可逆的。
      假装因为打碎了温度计而入院检查,学习了一下治疗方法,治疗只能慢慢来。
      和组织联络,按部就班,在某个时间点打进某个电话,滴声之后进了留言箱,没有意义的寒暄,说一串地址。
      隔了一段时间,包裹邮寄过来。
      ——我们失败了,战争结束了,暂时和解。
      ……?
      明明形式一片大好。
      他只是一个中级间谍,手上却掌握了不少名单和秘闻,一些地点,一些把柄——即使是以卵击石的战场,也不可能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我们的国家呢?我们的仇恨呢?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
      信里面没有安抚也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虽然他的确没有理由回去,他曾爱过的一切都已经在炮弹下蒸发掉了。
      ……他自己也被祖国拒之门外,大概是被抛弃了吧。
      ——没有意义了。
      什么都……
      他读过好多遍那封信。
      暂时和解。
      也许某一天,能用得上我呢。
      也许我,找个身份,在这里潜伏,等待下一个任务——
      保持隐蔽,完成任务。
      然后,祖国会允许我回去吧。
      作为英雄而不是战争犯。
      ……等待,等待,等待。
      即使意志坚定到在痛苦和眩晕中也能从敌人的看守中逃跑,最后也会在无意义的等待里发疯。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开始着手收集情报了。
      因为是本职,所以很明确该怎么做,即使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冷静,也可以做得很好。
      收集更多有利情报吧,让自己代表的东西更多一点,回去的时候就会得到更多欢迎吧。
      比起无意义的等待,这样更有用吧。
      ——直到某一天,接了一个电话。
      “那时候,本来的计划是把拿着信物的你伪造成绑架带回国,趁着暴动的混乱,伪装成意外。”
      “差一点就成功了。”
      意外而已。
      本来可以接受的。
      如果那时的状态再好一点就好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没有很大的作用,靠某个人来左右国家之间的战局是不可能的事情,想也知道吧。
      ……啊,像梦一样。
      “暂时还不能回国,等待信号吧。”
      他挂断电话,一张一张排查刚印出来的身份磁卡。
      他怀念工作狂的母亲,那时候她应该正在工作室,只剩下一片狼藉。
      他怀念把他推进防空洞然后去救小妹的父亲,尽管前一天他们还在因为信仰吵架。
      他怀念不到他腰高的妹妹,温柔可爱,说话细声细气,永远的小天使。
      他怀念被第一颗子弹杀死的兄弟,因为止血不到位在半夜死去,没有看到第二天的朝阳。
      朝 日祈明。
      这个身份,是精神科的医生,因为兄弟成绩很不错,将来说不定会当医生。
      ……
      啊,还差谁吗?
      随便找一个姓氏吧,起太多名字了,好麻烦。
      日语里,一郎是长子的意思。
      家人和朋友变成一沓小卡片。
      把代表自己的“东条一郎”放在里面。
      伸手推一下。
      叠在一起的身份证明,散落满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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