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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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听到这样直白的问话，陶行之的反应有些跟不上，耳根却慢慢绯红起来。
怎么不喜欢，怎么能不喜欢？
他生来反应就有些迟缓，连带着感情也是来得这样温吞。自年少时被少爷捡回家，这些年没受过半分苦楚，府里的管家，婢女，老爷...谢家的每一个人都待他极好，还有少爷...幼时教他习字，待到大些时便教他功夫，他们曾深夜里溜出府去逛庙会，也曾在天气尚好时爬上树顶偷鸟蛋。
于陶行之而言，谢胤和如友如兄。
若有人说，我今日便要杀了谢胤和。陶行之可以毫不犹豫地挡在他的少爷身前。
但从没有人问过，陶行之，你究竟喜不喜欢谢胤和？
因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陶行之慌了神。隐隐的，他听见自己的心脏传来砰、砰的声音，随着心里缓慢地默念过那个名字，像一道清泉注入，他的心跳越来越剧烈，面上也染上红晕。
谢老爷子见少年这般反应，心里已是明白了八九分，他摆摆手，“罢了罢了。”
难怪那日他问谢胤和，你究竟问没问过行之是否心悦于你？那臭小子给他的回答是，他爱我，他不知道，我知道。
言辞中竟听出了股莫名的得意劲儿。
陶行之这孩子傻得连喜欢自己孙儿都不知道，还眼巴巴的帮人张罗着和太傅家千金的婚事，要是谢胤和真的成了婚，指不定这孩子上哪儿哭去呢。
想到这里，谢镇国心都揪起来了。
院外的锣鼓声已经很近了。他重新伸出手，将少年微凉的手握在掌心里，保证道：“往后臭小子要是欺负你，尽管来跟爷爷说。”
因着陶行之生长于谢府，也自谢府出嫁，免了嫁娶之礼，流程也走得格外快些，见过亲朋宾客，很快就到了拜堂的时辰。
灯笼被点上红烛，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一道红绫牵着，嫁予了自己最欢喜的人。
————
及至晚间，满堂宾客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红烛的烛火跳跃明灭，映照在喜房梨花木的西窗前，“囍”字贴了满堂红。
对饮过合卺（Jin）酒，侍女们便退下了，房门被轻轻掩上。
陶行之还念着午间谢老爷子的那个问题，乍然又与谢胤和独处一室，心里有些着慌，直到面前停下一双革履。
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捏住少年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不重，更像是亲昵的抚摸，但这迫使鹌鹑般的陶行之抬起头来。
一双猫似的眼睛澄澈又无辜，落到谢胤和的眼里，褪去往日的素锦，身着红衣的少年显出别样的昳（yi）丽。
陶行之也同样看着他，他发现，今日的谢胤和很不一样。
长大后的谢二公子漂亮得像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翩翩君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否则坊间也断不会传出“陌上公子世无双”这样的美誉来。但陶行之日日与自家公子相对，加之又比较迟钝，便也从未觉得谢胤和有哪儿格外与人不同。
但今夜，蓦然对上谢胤和深邃如潭的眼时，陶行之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好长时间没这样近距离地看过自家少爷了，明明昨日才该见过。
真是怪事。
谢胤和见少年又出神了，只好出声道“回神。”
被打断了欣赏的陶行之也不恼，而是微抿了唇，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特直白地称赞道：”“少爷，你今夜真好看。”
谢胤和微微一怔，这辈子听过太多人评论他的相貌，但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没文采的，乍一听倒像是勾栏里的某个恩客对着姑娘家说出口的话。
也是头一回，心里起了波澜。
为了掩饰自己霎时的失态，谢胤和轻咳了一声，放开陶行之的脸颊，撩了衣袍在他身旁坐下来，问道：“在想什么？”
虽然平时陶行之也总不着调，但像今日这般频繁地出神还是第一次。
陶行之乖乖坦言道：“今日一整天脑袋都懵懵的，甚至还差点忘了要和少爷成亲的事。”
哪曾想谢胤和一听就蹙了眉，他的手覆上少年的额头，试探了下额温，复又问他是不是撞上了府里的哪根柱子，头上可否有哪里疼痛。
年少时的谢胤和到底还是没有那份稳重，平日里的那份冷静自持，在触碰到心底里那份最柔软的所在时，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他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的，其实心里又慌又急，见陶行之一直不说话，索性起身，要出门去请大夫。
刚踏出一步，手就被拉住了。
陶行之仰起头，笑着安抚他，“骗你的。”
——脑子里那些杂乱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了，而他也越来越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谢胤和眼见着少年的嘴角上扬，而瞧着他的那双眼睛却是越来越红，忽然就怔怔地坠下一滴泪来。
他彻底慌了神，哪儿也不去了，把人搂到怀里，贴着耳朵轻声询问陶行之是不是有哪里难受。
陶行之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自暴自弃似的，顷刻间就如同夏季的江水泄洪，哭了个稀里哗啦乱七八糟，边哭还边缩在谢胤和怀里，掰着指头细数自己这些年来的罪行，“呜呜呜少爷...年前我和庆儿掏到了一窝鸟蛋，我俩分着烤了，没告诉你...”
谢胤和无奈，“没关系，爬树的时候有没有磕着碰着？”
陶行之一听哭得更厉害了，都开始打抽抽。
他摇摇头，继续道：“呜呜..后院的那只，你最喜欢的...嗝...带红白斑点的小鲤鱼，不是放生了，是我那天不小心把..鱼饵撒多了，它撑破了肚皮死了。”
谢胤和继续摸头安慰，“没事没事，那是它太笨了，怨不得你。”
“还有...呜呜你上学的时候，那方御赐的端砚，被我打碎了，我就把它...嗝，藏在亭台后面的小花园里，你记得去...挖出来。”
谢胤和叹气，“罢了罢了，本来也不值多少银两。”
陶行之断断续续地说，一桩桩一件件地列举，说了好多好多，仿佛要把这二十几年来所有的一切全都给说尽了，到后面说的话越来越让人听不懂，说什么以前跟着学功夫的时候不该偷懒，那日不该偷跑出去，不该没告诉他...听得谢胤和一头雾水，实在没得安慰了，只好开始夸陶行之做得真棒。
最后，哭够了的陶行之吸吸鼻子，抬头看向谢胤和，一双眼睛仍旧湿漉漉的映着水光，声音里还带着些哽咽，“少爷，我错了，你不要..忘了我。”
那瞬间，谢胤和皱了眉，心像是被人狠狠抓住又掼到了地上，踩得鲜血淋漓。他自幼锦衣玉食无缺，等到了年岁便有人教之书画授予武艺，但从未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安慰自己心上的人，看到少年难过落泪，他竟笨拙得如同初生的孩童，不知如何是好。
他把陶行之的肩膀扳过来，让他面对自己，末了又软了心肠，用额头轻轻抵住他的额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其事道:“陶行之，你听着，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脑袋里细碎的声响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剧烈，陶行之似乎还听到有人在唤自己。他知道自己该离开这里了。
眼前的谢胤和与八百年前的那个少年渐渐重合，仿佛回到了很久远的过去。
这是蛇妖设下的虚境，大概是为了迷惑人的心神，让人永坠深渊。
果真是个美好的梦境。
但再美好的梦境，也终究是要醒的。
陶行之抬起袖子抹了眼泪，眼尾仍是红的。
他张开双臂，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少爷，你能不能抱抱我。”
哭腔还未收去，音调仍是软软的，但又像是在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胆小和怯弱，顷刻之间长大了。
谢胤和不疑有他，靠了上来。
下一秒，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了他的胸膛。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成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