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本无心》天际遥

21、妖临 （一）

　　江山笑，美人娇，一袭面纱，遮不住纤纤姑娘的天姿国色，一舞倾城，颠沛了多少浪人的眼珠，再也找不到归属，天香楼居然雪藏有这等绝色，四围的看客们皆一脸迷醉，好半天都找不着北。
　　楼上贵宾席，一袭白衣的男子则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目光不经意的一扫，突然在一个少年身上产生定格，同样是贵宾席，那少年的位子正好与他相对，一身玄墨色袍子，掩不住的风流气度。
　　看到此少年的第一感觉是眼熟，然后慢慢回想起来，唇畔不禁勾起一个弧度，手指习惯性的去摸下巴，却触摸到冰凉的铁皮，不禁讪讪的缩了回去。
　　当初差点毁了他寺院的小子，居然又在这里碰上了，本来还觉得有些无聊的夜晚现在多出了这道调味剂，有趣。
　　少年的目光似乎全部都交织在楼下那位漂亮的纤纤姑娘身上，一双幽眸含笑，静静凝视着她，深沉而又多情。
　　“哼，毛头小子也学人家嫖妓！”紫无涯嘴里嘟哝了声，拿筷子捡起盘里的最后一块肥肉丢进嘴里。
　　今晚他那一点都不可爱的小侄儿不来，这里也没人能认出他，他还不趁机好好放松一下，以慰自己那从小被爹娘严加管教，又被送到和尚庙里没命操练外加禁欲的苦。
　　“他奶奶的！”从小被勒令一句脏话都不许说的紫无涯又讪骂了一句，虽然不知道在骂谁，但一个人独处时他总爱用骂脏话的方式来放松自己。
　　他紫家家规的第一条，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首先考虑青木堡的形象，于是，天下间便有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紫无涯，可天知道，他再这么过下去迟早该精神分裂咯。
　　八年时间，他一直为青木堡做牛做马，结果青木堡是天下无敌了，他却直到二十四岁还是个处男····这要让别人知道，他还不得成为天下最大的笑柄！
　　又眯眼打量了一番那个叫纤纤的妓女，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的，但看对面那个小鬼头为她着迷的样子，这花魁也是越看越可爱，不过，毕竟是第一次，他还是得慎重一些的，万一那面纱下面是个麻子脸······
　　“诸位大爷先别忙，我们纤纤除了跳舞，那唱歌也是一绝哦——”老鸨子拉成了尾音，伸出兰花指往那边上一指，乐师便开始奏乐。
　　好空灵的曲子，没想到能在一间妓院里听到如此绝妙的旋律，紫无涯眼里的兴味渐浓。
　　当纤纤姑娘一开唱，全场即变得鸦雀无声，偌大一个天香楼，仿似只闻见女子的浅吟低唱，那清冽中又略带点沙哑的嗓音显得性感无比。
　　然而真正让人感到震撼的还是自她口中溢出的歌词——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一曲罢了，全场仍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紫无涯眼底的神色越发深了，只不知这妙词，是否也出自这位美人之手。
　　见周围半天没有动静，美人不禁显得有些尴尬，接着便听见从楼上传来的一声声拍手，仰头一看，星眸里即时溢满了流光，对身穿黑袍的少年点了下头，便一脸娇羞的走下台去。
　　在少年掌声的带动下，天香楼骤然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刚才美人儿与美少年眉目传情的那一幕尽收入紫无涯眼底，此刻他脸上不禁浮现一抹冷笑，因为有面具的遮掩，只怕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
　　“诸位爷，纤纤姑娘初夜的起价是五百两，现在开始竞标。”老鸨子热情洋溢的扭上前来，朝周围早已热血沸腾的嫖客们挥舞着手绢。
　　“六百两！”
　　“少废话，老子出一千两！”
　　“一千三百两！”
　　······
　　台下争闹不休，直到一个纨绔子弟喊出五千两报价，众人才安静了下来。
　　“这位大爷出五千两，呵呵，若没有比这更高的了，纤纤姑娘就···”老鸨子话没落音，即听见一个清亮的嗓音道：“五千两，黄金。”
　　所有人一齐抬头寻向那个声音的主人，却见是个年纪半大不小的少年，姿态慵懒的倚靠在贵宾席的雪貂躺椅上，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莫名的，少年身上就是有种让人不敢触怒的威严，况且他出价又这么高，一时间，连老鸨子都呆呆的望着他，嘴里硬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贵宾席的另一头传来一道慵懒而低沉的男性嗓音，众人才又从惊异中回神，“八千两，黄金。”紫无涯不慌不忙的开口，实际上却有些肉疼，要知道他青木堡虽然有钱，但都是花在该花的地方上，从没有随意挥霍的习惯。
　　淡淡扫了他一眼，少年一双幽深的大眼里流露出几许讥笑，这样的表情，分明是在挑衅，“一万两，黄金。”不过是情报阁半个月的收入嘛，加上今晚这个大消息，明日定能赚回来三倍不止。
　　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见到‘情敌’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还能忍气吞声，紫无涯转头看了眼楼下面纱飞扬的少女，缓缓开口道：“一万五千两，黄金。”
　　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那少年给激的，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有了不愿意让他得逞的想法，不单是想告别自己的处男之身，也是不愿让那美人儿被他包了去，心里隐含的一丝想法连紫无涯自己都未察觉到，今晚谁都可以坐拥美人，就是他不可以！
　　想自己活了二十四岁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刻，紫无涯不禁摇了摇头。
　　看那少年之前的痴迷劲儿，应该还会再叫价吧，他等着他再开口，可是····却就这么结束了。
　　老鸨子宣布了美人儿归他所有，可是他的心却不那么爽快，倒不是心疼钱，只是再看向那个少年的时候，双眼敏锐捕捉到了他眼中隐藏的一抹笑意，似乎错失了美人儿一点也不可惜，反倒是，欢畅得很。
　　紫无涯不禁皱了皱眉，到底是哪个地方不对劲，他怎么感觉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呵，纤纤是从她手底下出来的人，现在能跟紫无涯扯上关系是最好了，刚才她故意抬价让紫无涯多出了五千两黄金，现在想想就觉得值。
　　冰影心里正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脸上却仍是一副俊雅脱尘的神情，临出天香楼时，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她怔了怔，然后反应极快的闪到旁边一个高大的人影之后。
　　“主子，就是这儿了，要不要奴才先进去看看。”一个细声细气的男人嗓音传来，冰影偷偷看了一眼就认出，他是御夜然宫里的管事太监，而他此刻正鞠躬哈腰对着的男人，可不正是···
　　几年不见，然长得好高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也更加沉稳，此刻虽是一副平常男子打扮，却仍遮掩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贵气，而自他第一步踏进天香楼开始，就吸引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尽管他们并不知御夜然的身份，但看着他的目光里已不由自主透露出臣服。
　　这或许就是天家子弟从骨子里带出的气势吧，不过现在可不是偷窥他的时候，冰影咬了咬下唇，眼见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具身体在移动，便也跟着移了出去。
　　御夜然看了眼身后巴巴赶来的太监，冷声道：“不用了，你守在这里就好。”接着长袖一挥，便大步走上了楼去。
　　此刻冰影却已闪到了门外，揣测着御夜然微服来这里的原因，不禁皱了皱眉。
　　“你在躲什么人吗？”前方那一直替她打掩护的身体转了过来，冰影一抬头，便对上紫无涯那张戴了面具的脸。
　　刚才只顾着躲御夜然，竟一个没看清，拿紫无涯作了挡箭牌，她是用心的调查过，才知紫无涯今晚会来天香楼，但此刻还得假装不认识他才行。
　　记起他刚才还高价拍走了纤纤，便顺着当时的情景道：“我是在躲纤纤姑娘，怕见了她会更加伤心。”
　　紫无涯一怔，突然想起之前在他眼里捕捉到的笑意，胸口不禁一紧，莫非，这小子是故意在竞标失败之后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安抚美人心。
　　哼，还真是个多情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