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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远嫁紫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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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安如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放下香薰炉,赶忙坐上床,披上外衣盖住陆景行露出的头,出声喊道:“青杏,外面怎么了?”
青杏是郑安如新收的丫鬟,相处仅两天,便发现这丫头虽然办事挺利落,但性子却天真得可爱。而青杏觉得自己的运气再好不过,小姐长得像仙女不说,性子也好,对着丫鬟还会说谢谢哩。
此时听见小姐问起,忙回道:“小姐,是老爷手下的兵徐大人在搜查刺客。”
“怎的查到我这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小姐莫要怪罪,在下也是追着那小贼到了此地,不知小姐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未曾,我正准备收了书就寝,徐大人就来了。”
徐满顿了顿道:“贼人还未抓获,还望小姐关紧门窗,小心为上。”
“多谢大人提醒。”
听见远去的脚步声,陆景行提着的心这才放下。灯影绰绰,似有若无的清香随着身旁人的体温蔓延开来,曾自诩京都第一风流的陆公子紧张了。
紧张得不自觉的绷直了身体,引得伤口裂开,疼得闷哼一声。
郑安如听见这声音,以为恩人伤势加重,忙下床让青杏送了热水和金疮药。青杏见到床上的男人,吓得捂着嘴巴瞪大眼睛看向郑安如。
郑安如见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位公子可是你家小姐的救命恩人。”
青杏听了赶忙行礼,有些慌乱的拿了手帕递给郑安如,直直的瞅着陆景行。
郑安如掀开被子,去解陆景行的腰带,却被陆景行猛地按住。郑安如反射性的抬头,对上了他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郑安如惊的嘴巴微微张开,竟就这样愣住了。
这眼睛真好看呀,让人一不小心就被迷了进去,深一些、再深一些,仿佛那样就能窥见,这双眼睛的主人有着怎样的绝代风华。
不过一瞬间,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应该只是那双眼睛太好看了吧。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不对劲了,郑安如才猛的回过神来,抽回手干咳一声,说道:“你这伤口有些严重,再不处理就要感染了。”
陆景行迷了眯眼,若有所思的看向郑安如,郑安如被看得心慌不已,急忙站起身看向青杏:“你来。”
陆景行看着郑安如有些狼狈的走开,收回了目光,抿唇不语。
听着耳边传来的细碎的动作声,郑安如靠在榻上,试图平复杂乱的心跳。
许久,这声音停了,郑安如抠着手下的梨花木榻,缓缓的换了一口气,站起身问道:“可是弄好了?”
“小姐,上了药,但是这伤有些严重,怕还是要请大夫的。”
“嗯,你去抱一床被子过来。”郑安如说罢又问陆景行,“陆公子怎么想?可是要请大夫?”
陆景行看向郑安如:“不用,请大夫太过招人耳目,你可有法子让我出城?”
“你要出城?”郑安如想了想道:“有法子,大后天是我出嫁之日,你可以藏进送嫁队伍里。”
陆景行听得心中一惊,面上却没有露出半分异色,半晌答了一声嗯。
郑安如见陆景行听见自己大婚也没什么反应,心下说不出来的失落,脸上的淡笑险些维持不住,忙伪作打哈欠,用手背掩住,道:“我先歇了,公子好好休息,先忍个两天,等出城了我再给你叫大夫。”
陆景行低低的应了一声。郑安如自是睡去。
月上枝头,陆景行想着近来发生的事,迟迟无法入眠,半晌过后,看着榻上睡得香的郑安如,万千思绪化作一声冷哼,呵,心倒是大。
天方露白,郑安如养着病患待嫁的日子开始了。
上一夜的慌张心悸似是已经被遗忘,数嫁妆,逗趣丫鬟,郑安如倒是过得再惬意不过,就连闲来无事向陆景行八卦那长公主,换来一顿冷嘲热讽,也不甚在意。
日子一晃而过,眨眼就到了出嫁前夜,郑安如明显感觉到陆景行的心情变好了。白日里问他如何认识长公主,他不仅没有嘲讽,还煞有其事的回忆起了往昔。
郑安如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到最后,也只能自嘲一笑。
明日,自己便要出嫁了。
* * *
晚饭后,郑安如也收拾好了心情,俨然一副心静如水的模样。郑苏氏来时,见到的,便是她这般模样。
看着郑安如乖巧的样子,郑苏氏不禁悲从中来,流下两行清泪,却又只得收起情绪,对女儿说着最后的训诫。
“你明日就要出嫁了,娘该教你的也都教了,你行事切记要低调些,那许家关系错综复杂,许家公子又久卧病榻,你嫁过去怕是不好过”,说着顿了顿,抹了抹眼角,“你父亲只是一个中郎将,我又出自商贾之家,帮不了你,我郑家若有那能力,你兄长也不能叫他们掳了去。但娘别的没有,银子倒是不少,除去明面上的嫁妆,娘私下再给你一些庄子和铺子,你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娘,您别忧心了,任凭他们许家再复杂,女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他们也管不着的,那许家公子之前的声名不错,想来是个好相处的人。您要相信女儿定能把日子过好的,再这么愁下去,回头爹爹归家见您的样子定要怪罪女儿的。”
“你这丫头不知羞,说起你爹爹,最近忙得很,连你大婚也抽不出时间,你也别怪你爹爹,为皇上办事,不容易。”
“娘~,女儿省得的,您和爹爹都要保重身体啊,女儿这一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说着母女两拥着哭了起来,许久过去,郑苏氏才红着眼睛离去。。
陆景行躺在床内,听到母女对话,讶于郑安如嫁人之事,一时倒不知该用何面目对她。又见她回到房间后再无动静,思索一圈便问道:“你要嫁的人是许之庭?”
郑安如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之中,也没想到陆景行会问及此事,愣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陆景行半晌都没听到回答,不禁眯了眯眼,这女人,之前看着还机灵,怎的这会儿犯蠢,也没了继续谈话的意思,冷哼一声便闭上了眼。
郑安如一时有些委屈,又恼他对自己的心思视而不见,便出声呛道:“是许之庭又如何?左不过是个男人。”
陆景行顿觉新奇,眼眸生辉,“好个左不过是个男人,你嫁过去还不是要服侍他?”
郑安如听到这话更觉难过,却也只能将痛感往心里藏。罢了,被喜欢的人总是要放肆些的。
郑安如闭着眼睛,缓解哭后的干涩,顿了顿,扬起嘴角,温和笑答:“是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嫁了许之庭,他身体不好,肯定是要侍奉左右的。不过好在他命不久矣,也就侍奉几天而已,这桩婚事可是真真好啊,嫁给旁人可不得要侍奉几十年!”
“呵”,陆景行此时倒是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笑得眼睛也眯了起来,一直苍白的脸色都带了些红晕,没有了南阳玉骨扇的遮掩,习惯性隐藏的张扬肆意,在一双拥蹙着点点亮光的多情眼中绽放出来。
原来,他是这样的么…
是了,他本该是这样…
郑安如收回目光,自嘲的笑了笑,温声道:“陆公子好生歇息吧,明日就要出发了。”
* * *
郑安如一早被丫鬟从床上提起时,仍是迷朦着眼,睡意未去,若有所觉的随人摆弄着,像是被人控制的傀儡。
随着天越来越亮,房里的人愈发多了起来,郑安如坐在床沿,看着各式各样的人进进出出,听着五花八门的祝福话,恍惚不已,穿越而来的不真实感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
陆景行躺在厚厚的被褥里侧,看着女子出嫁的盛况,只觉得这样的经历倒是别致。连日来的紧张虽在昨夜放下,想到丹阳或是被江玄瑾救去,只留满心苦涩与无力。发觉床榻之人心不在焉,一时竟同病相怜起来。
郑安如出了房门亦步亦趋的行完一通礼后,陆景行也在远嫁马车里藏好,一路无惊无险的出了城,两人相顾无言。
心之所向,隔了千山万水,他们从来都不是同路人。
陆景行念着与丹阳的重逢,郑安如却在思索要嫁之人。
郑安如闭了闭眼,将所有不安以及那微弱的不舍压下,想着到了紫阳,就什么都明朗了。
马车里,两人颇有默契的不瞧向对方,陆景行阖着眼,郑安如看着一处,目光散漫,享受着这有些颠簸的平静。
许是老天也看不懂两人之间的氛围,搞了点小动作。青杏的声音乍一传来,陆景行的眼睛颤了颤,郑安如也终是回过神来。
“小姐,天快黑了,前方有一家客栈,今晚就在这休息吧。”
郑安如摸了摸喉咙,咳了两声,答道:“那便休整吧。”
陆景行这才直起身,看向郑安如:“荒郊野岭的,怕是家黑店,让你的人小心些。”
郑安如没有转头,只轻声应了一句“嗯”,让青杏吩咐下去。陆景行见她这般姿态有些烦躁,又觉得她是因嫁给将死之人伤怀,之前的一番豪言壮语只嘴上说说而已,不禁冷哼一声,闭眼假寐起来。
郑安如听的莫名其妙,看了一眼陆景行,心中不免又委屈又生气,发现自己只是自作多情,右手在左手心使劲的抠着,把那股恼意发泄出去,闭了闭眼,终有平静下的那一刻。
一行人在客栈停下,因陆景行的告诫,倒是让店里的人没找着机会。
一夜过去,郑安如对陆景行的态度又一如初见,以救命恩人居之,陆景行却有些不适应,倒也没有多想,啧了一声如往常那般与她相处。
郑安如向陆景行问着许家的情况,得知当朝许丞相与许家有些关系,两代人下来虽远了些,但说得上话。许家盘踞紫阳已久,是当地有名的士族,官府都耐他不何,难怪敢绑了兄长。
紫阳边城就这样在两人的一问一答中不期许的到了,将陆景行送至医馆,两人作别。
郑安如手指抠着掌心,笑的灿烂:“公子安全了,虽说救命之恩已报,但若公子以后有什么事,也只管吩咐,我就先走了,公子保重。”
陆景行想了想说,“你且等等”,说着让人拿来了一个匣子,“这是贺礼。”
郑安如顿了顿,笑得愈发灿烂,“多谢陆公子”,手心有些痛得狠了,“走啦。”
陆景行看着她的笑脸,心下怪异,却也没有深究,只命人传信给就梧等人。
此处一别,再见又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