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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个恋爱脑 ...

  •   松江府的秋天是落叶飘零的诗意,宛如泛黄的老照片,又像色泽鲜明的画卷。

      “小姐,这是施家递来的婚帖。”

      叮当一身上好的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梳了个双丫髻,腰间的粉色软烟罗扎了一个结,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手腕上系了一个金黄的铃铛,泠泠作响。

      她低眉颔首,呈上托盘,不敢去瞅作画少女的神色。

      身为跟在小姐身边数年的心腹,她是有知道内幕的资格的。

      当日左明珠潇洒离开,也不知楚留香是如何与他们说道的,施家还真就认下了这么个“施茵”,不过次日便送回了那一张签了命按了印的字据,至此世间再无左家大小姐。

      也不知是过于高兴还是刻意挑衅,才半个月不到就传出施小姐与薛公子的举止亲密,那薛少爷甚至还在七夕乞巧之日公然对着施小姐示爱。

      数十家仆奉上烟花莲灯,薛少爷就在其中题词一首,情意绵绵,惹得无数少女少妇羡慕万分。

      这才将将两个月还未过,连婚贴子都送过来了,简直欺人太甚。

      好在老爷被小姐以水乡泽润,繁华多故为由送到江南一带修身养性,否则定要被这事气出个好歹来。

      左明月一袭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肌肤莹白如玉,又带着点点桃花的粉意羞涩。烟云缎子般的长发简单地变成两根辫子盘于发间,余下大半披下,示意她仍是青春豆蔻的未嫁少女。

      指尖的画笔轻轻一扭,在画纸上落下一道墨色水迹,那是池中浅浅的涟漪,轻柔得不可思议。

      她又沾染了明黄的墨泽,缱绻地落在那曲折的枝头上,浩腕柔韧纤细。

      秋风捉着她的发丝摇曳,窗前的风铃持续彰显存在感。

      在树下绘了一只花斑小猫后,她才放下画笔。

      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与画如出一辙的景色,缓缓道,“施家有心了。”

      她腰间的铃铛发出脆响,眉眼间的笑意被渲染得愈发灿烂,“嗯……还有四月年关将至,届时我应在江南巡视,可能无法赶到了。你让阿才过来,替我备上一份大礼。”

      “小姐?”
      叮当拿到了那份礼品单子,格外讶异。

      这张单子里,虽然没有什么奇珍异宝,但是也名贵不凡,饶是她这些年跟着小姐出门打理生意,可是这也太贵重了吧?
      莫说左明珠现在已经不是左家大小姐了,就算是,也不该送得如此贵重,平白压了贵气。这哪是送礼,分明是送嫁妆啊。

      “再怎么说也是我姐姐,不是吗?”
      她唇角带笑,暖得如一捧阳光均匀晒过的细沙。

      可也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怎么的,叮当竟然平白感觉到两分寒意。

      这天……寒了。

      年关将至,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
      若是往年,左轻侯必将打开掷杯山庄的大门,宴请故友,歌舞升平,几里之外便可闻声色味美。

      现在没了左轻侯,左明月本身又不是喜爱热闹的人,自然是大门一关,放了仆人半个月的假,而她本人则带着几个无家可归的仆人赶赴江南过年。

      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水泽商运,航道交错,在年前更是繁华热闹,来往的商船碰撞交互,背着包袱的人来去匆匆,这些船只中甚至还有专门搭载人的客船,每七日一班,北上南下,内陆深入。

      这客船嘛,可是近两年才出现的,水路比陆路要快些,价格不高又便宜,对在外经商游学的人来说可是方便至极。

      第一艘客船源自于松江左家,由这左家小姐出主意而来,本意是友人相聚,一回松江,数人附和,便顺道一起走。

      以前不是没有专程载人的船夫小舟,但是又贵又小还不安全,特别是赶赴远方路程遥远,一般没有船夫会接远的活,至于大船,那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

      客船很大,多是能载个百人的,有普通票长途票亦有贵宾票。

      普通票是给那些路程三两日或者半天的客人,集中在一处无家具的空旷房间,乐意可以呆着,不乐意呆着便到甲板上呆着。

      长途票是给那数十日的人,多半是在塞北草原地带的,路途遥远,便有卧房休息。

      ——由左家亲自设计的双层木床,每个房间两张四人,配锁,如此倒也令人可以接受。

      最后是贵宾票,价格比之两者都要贵些,可是有单独一人的卧房,有桌有柜,还有人每天会去打扫卫生。

      三者皆是分层而住,凭借商家给的特殊船票划定公共活动范围。

      船上有专门的伙食贩卖,热汤热菜到干粮水果一应俱全,亦是不允许其它商家小贩私自做生意的,被发现了全部丢下船。

      之前还有商豪不信邪,带了数袋食物上船大肆贩卖,结果连人带东西全部被扔进小舟里直接丢河里,故无人敢放肆。

      在船上还要讲究卫生,有垃圾可丢进船头的木桶里,并且不许打架闹事,违反者一律丢下船。

      得亏左家亦是武林世家,江湖中人,便是一个小丫鬟也会两分功夫,否则可不是那么容易说道的。

      君不见其他人效仿左家客船,结果不是因为治安不好无人敢坐就是没有赚头。

      ——毕竟不管是维持秩序的人还是船只的维护都需要大量金钱与人脉,一般人做不来,不一般的人大多数已有自己的固定规模,涉及也是寥寥,能坚持下来的,只有三家,一是江南花家,二是山西首霍家,接着便是同为山西太原的无争山庄。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左家先入为主的观念,同行竞争中,大部分人都更偏向左家的船只。

      据说左家小姐也特别喜欢坐自家的船,年前必将到处巡视,坐的就是左家客船。

      什么?左家有两位小姐,你指哪位?

      ——当然是那位二小姐左明月。

      据闻左明月才情双姝,慧心巧思,十二岁之后便接手了家中的生意,生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仪态万千,最重要的是左轻侯未有儿子,只有女儿,到时候娶了这小姐岂不是拿到了半个左家?

      “啧,不过是书生妄想罢了,若左小姐真如他们所言伶俐聪明,又岂会看上此等只知道靠女人上位绣花枕头包。”

      听着码头的说书先生说得唾沫横飞,不少男人因此被他吸引了心生向往,坐在木桩子上的玄衣的少年嗤笑一声,目露讽刺。

      “非也,依花某之见,这左小姐可是很会做生意。”

      锦衣玉冠的男子一摇手中的折扇,姿态潇洒,风华俊秀,引得旁的大姑娘小媳妇频频瞩目。

      “哦?何出此言?”

      少年挑眉,想看看这位大商贾要发表什么见解。

      “客船一行由左家发迹,左小姐慧眼识珠,这小小一张船票先是用梨香木以特殊的手法雕刻成牌,辅以左家出产的西域红刺熏香,以防造假,而后在秩序以及行船过程中保证食宿与安全,博得了好名声,做到以上三点不难,难得是她知后续必会有人来争夺利益,因而备下了这则似是而非的流言,为此来吸引注意力。”

      玄衣少年一点就通,“反正只是流言,于左小姐名声无碍,又能吸引人上船,真是精妙绝伦。”

      “哈哈,不仅如此,路途遥远,未免无聊,客船上也有说书先生,专门说那些话本子,还有各个奇闻异事,所以花某道左小姐精通生财之道,何况传言她食宿精细讲究,这种嘈杂的船偶尔坐一次是兴致,经常坐?不可能的。”

      男子一边说一边摇头,仿佛瞧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哦,花兄竟然对这左小姐之事知之甚多,可是了解过?”

      少年弯了眉眼,揶揄地问道。

      “花某不才,只是家父与左二爷是故交,曾见过几面罢了,左小姐天人之姿,又哪里看得见我。”
      他莞尔,带着江南烟雨的温润细则,翩翩儒雅,瞧着倒像是个俏书生。

      “花公子不必自谦如此,你那寥寥几面可是抢走了瑾婳数万白银,让瑾婳惦记许久了。”

      一道细软的女声插进来,只见穿着粉色罗衫的少女安于梅枝春雨伞下,正朝着他们款步而来,腰间泠泠作响,春风拂柳之下竟别有一番诗意。

      眉目如画,国色天香无非如是。

      如果她出口之言不是如此犀利便好了。

      花满屏笑意更是深了两分,眉眼弯弯,仪态风流,“亲兄弟明算账,这商之一道,可不讲情面,纸上兵戈,唐突佳人非花某之意。若是小姐依然恼怒,那花某请左小姐天香楼一顿赔罪可好?”

      “技不如人,瑾婳无话可说。”

      左明月倒是没有迁怒的意思,当初刚拿算盘,还不懂得老狐狸的行业术语,一个不小心着了道,损失了两笔生意,于是江州的染料和纺织“吧唧”折了一半,是她跌的第一个大跟头,也让顺风顺水的得意收敛几分,更加小心翼翼。

      此后她虽然在地皮这里拿了大头,但作为一个财迷,一个把赚钱当做毕生爱好的死财迷一想到那些哗啦啦流走的白银总是会觉得无端心疼。

      于是花家五童被她记上了。

      此后商场相见,虽不眼红,但也没有客气过,两两交锋有输有赢,倒也是不打不相识。

      什么?欢喜冤家?!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死财迷撞上另一个死财迷永远不存在和谐相处,当对手挺好的,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在与人互坑中度过。

      花满屏也没有强求,反而道,“家父正在灵秀山庄做客,若是左小姐要去找令尊,不如与在下同行?哦,对了,这位是金家公子金秀峰,此番也是来拜访令尊的。”

      玄衣少年在见到左明月的时候就被惊艳了,听闻花满屏介绍自己,赶紧抬手作揖,灵秀的面容活泼又生动,充满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在下金秀峰,久闻左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左明月表情一滞,道,“金秀钟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兄。”

      “原来如此,那倒是位正人君子,金公子与他很像。”

      “真的?左小姐与家兄认识?”

      “曾经在塞北雪庄见过一面,金兄奇才,瑾婳佩服。”

      江湖势力之大要论的自然是万福万寿园的金太夫人,这位老夫人一共有十个儿子、九个女儿、八个女婿,三十九个孙儿孙女,再加上二十八个外孙,现实演绎什么叫多子多福。

      她的儿子和女婿有的是挠头,有的是总捕头,有的是帮主,有的是掌门人,可以说没有一个不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

      而金秀钟便是这代最小一辈出的商业奇才,不借金家之势,白手起家,孤身赴北,衣锦还乡。

      最重要的是人家特别尊重女性,也许是因为金家当家做主的金太夫人的缘故,对于左小姐也是礼让过多,狠狠地刷了一波左小姐的好感,回头两方也有合作。

      花满屏看着左明月三言两语便和金秀峰聊起来,觉得某人肯定在暗指他不尊重女性又小气吧啦,摇摇扇子不上去自讨没趣。

      两辆马车载着人,经过半天的路程到达了一处别致的山庄里,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可是这墙外却是繁花似锦,宛如春生。

      家仆打开门让马车进来,马车一停,金秀峰立刻跳下车,伸手,“来,瑾婳,扶着我下来。”

      左明月倒也不矫情,扶着他的手下去。

      花满屏:……这小子,忒会献殷勤了。

      由仆人引入室内,还未进正厅就听见左二爷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好一个赏心乐事,好一个雪落花绽。令郎心胸豁达如此,如令,你可真是有个好儿子啊。”

      “哪里的话,你家的明月亦是巾帼不让须眉,比起男儿也不差分毫,我们这江南地带哪个地方看不到你们左家的分号。”

      “明月厚颜,多谢花伯父夸奖。”

      左明月迈着轻快的步伐道,快步走到左轻侯身边,一副女儿家的娇羞模样,“见过花伯父,还有七童,好久不见。”

      坐在旁边微笑的俊秀男子朝着左明月的方向微微颔首,声音清朗润泽,干净又温和,“好久不见,瑾婳。”

      “嘿呀,你们速度倒是快,我这才叫五童出门不久你们就回来了。”花如令目光慈爱地看着左明月。

      “嗯~瑾婳思父心切,何况伯父家的千里良驹实在好用,所以很快就到家了。”
      左明月甜甜地笑着,目光依恋,宛如巢穴中离不开老鹰的小鸟。

      金秀峰:“……” 目瞪口呆.JPG

      全程被无视的花满屏无奈地笑了笑,给第一次见到财迷变脸的小年轻科普:“莫要惊讶,左小姐在长辈面前就是这个样子,不然怎么讨得大人欢心呢?”

      然后长辈就无比放心这个长不大的小孩儿,对甜甜软软的小白兔不由得心软得一塌糊涂,就算有什么苛刻的要求也谈不成了,甚至为了不欺负小可爱还会给她送钱。

      ——焉坏焉坏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个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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